第20章
晚飯是大家一起做的,都餓壞了。薛回做湯,施漫做菜,陸嘉生他們琢磨一些能盡快吃的料理。許清玄在一旁打着下手,洗菜切菜,很是熟練。
卓越一向是君子遠庖廚,等着被伺候的份。就算再困難的時候,也是啃包泡面。他從不認為吃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在地鐵賣唱,在酒吧街走穴的時候,哪有時間想這些事。但是現在,即使是很短暫緊急的情況,他們都在為 “吃” 認真忙碌着。
卓越和他們這些藝人明星格格不入。
他拿了把吉他到陽臺上,晚上開始落雪了,胡夢來叫了他幾次,他都沒應。胡夢自己跑到料理臺,邊吃邊唠嗑。這是位嘴停不下來的主,聽她聒噪能感覺無數只鳥在飛。偏偏施漫很喜歡這種性格,和她有來有往地搭着話。
卓越彈了一個和弦,望着窗戶裏面。薛回炖得湯差不多好了,讓許清玄試吃。許清玄沒手,他就幫忙盛了一勺湯遞到他嘴邊。許清玄嘗了一下,點了點頭。兩人駐足在料理臺一角,自然、默契還有閑心。卓越放下吉他,走了過去,在許清玄身邊停下道:“我幫忙洗菜吧。”
許清玄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快結束了。”
卓越執意道:“我幫你。”
許清玄道:“那你把這兩個盤子擦一擦。”
卓越拿起他指的兩個盤子,盤子太大,他一只手握着就到水龍頭下沖水。
許清玄驚訝地道:“我讓你擦一擦,我都洗過一遍了。”
卓越又把那兩只大盤子撈出來,可惜沖過水後盤子打滑,卓越險些拿不住,許清玄忙去搶救。
兩人手忙腳亂将盤子擺好,許清玄說了他一句:“不會就到外面坐着。”
“不會才來學嘛。”
卓越吊兒郎當地用布巾擦盤子,許清玄頭痛欲裂:“那是我擦桌子的布。”
卓越隐隐有發脾氣的架勢,他剛要說:“老婆,那怎麽弄……”
“老婆” 兩個字一出口,兩個人都震了一下,許清玄把他推出去:“別來添亂了,出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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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發卓越打發得太容易,卓越被他推搡着不僅沒脾氣,反而還有點開心。因為兩人說了分手,許清玄不怕他了,反而有點回到剛開始戀愛的狀态。卓越像只小狗一樣在外圍找了個凳子坐下來,一邊看他一邊挑剔。許清玄沒理他。
他沉默得過分,因為兩個人分手不久,雖然感情早已經淡了。但卓越在面前這麽撩撥他,他還是很難受。
許清玄将盤子擦幹淨,又把所有的東西放好。另一側的薛回就在旁邊,存在感很強,他無端地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對誰說話都不對。他先去擺盤了,卓越留了下來。很快他布置好餐桌,大家吃飯。
在海島的時候,大家在一起吃飯的座位都是固定的。陸嘉生兩側是白薇、施漫,季衡與施漫對座,許清玄身邊是薛回。然而這次,許清玄剛坐下,卓越便占了他旁邊的位置。季衡猶豫的間隙,胡夢坐到了施漫對面。季衡轉去了另一側和白薇坐,最後只剩下許清玄左側的位置是空的。
餐桌的氣氛詭異又平靜,薛回将湯端上來,看了看許清玄身邊的卓越,在最後的位置坐下了。許清玄立刻站起來說:“我去拿湯勺。”
薛回和卓越突然一起站起來,大家的目光奇怪地望向他們。許清玄面如火燒,薛回的手落在許清玄的肩上,将他安撫下去:“我去拿。”
胡夢一腳踩在卓越腳上,笑嘻嘻地望着施漫道:“漫姐,你這個牛肉炖得太好吃了,什麽時候教我做菜呀。”
施漫道:“等你什麽時候到我家吧,我還有一瓶好酒等着你呢。”
“就這麽說定了哦。”
卓越在桌下被踩得生痛,表面上再沒做出什麽奇怪的事。
只是許清玄面前的餐盤,被他随意地丢過來一塊可樂雞翅。兩人在出租屋的時候,卓越只會做一道菜,可樂雞翅。這還是他們感情好的時候,他為了許清玄現學的。拿一個小電熱鍋,又煮飯又做火鍋又做雞翅,捉襟見肘,卻熱氣彌漫。兩人依偎在電熱鍋前,窗外就是橫漂的游人。那段患難的歲月從眼前流過,歲月無間,滄海桑田。不知道卓越什麽時候做了這一盤雞翅,許清玄嘗着記憶中的味道,真是恍如隔世,五味雜陳。
桌上大家都在談論着未來幾天去什麽地方,需要帶什麽東西。有一天還是雪地露營,胡夢和陸嘉生聊起他們上次來這的驚險經歷,山裏有熊的。大家熱烈地讨論着,唯有他們一角格外安靜。
吃完了,許清玄收拾碗筷去洗碗。卓越跟上去,将他推開說:“我洗。” 往常在家,也是許清玄做飯,卓越洗碗。兩人根深蒂固的習慣,許清玄難受地讓開,又說:“那條粉紅布巾是擦碗的。”
卓越道:“知道了,去吧。”
許清玄走了,但是心裏并沒有輕松一點,反而被卓越攪得很難過。四年感情,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但是現在,他和他擡頭不見低頭見,不能躲避,不能拒絕。不僅表面上要維持友好相處,還要提防着他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卓越明顯是沒有把 “分手” 聽進去,兩人只要待在一起,就很容易被帶進往常那種慣有的節奏裏。
他們太熟了。
許清玄在陽臺上坐着休息,大家還在外面聊。卓越洗完碗出來,發現樓下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女生們趕了一天的路特別累,只有季衡還在樓下玩手機。
陽臺上許清玄在喂主人家的狗,這裏的狗是只哈士奇,體型大,精力旺盛。外面雪花飄着,它還在外面雪地裏竄來竄去,滾了一身泥。許清玄和女主人聊着天,笑着說自己也想養一只狗,但是沒有時間照顧。
卓越走進去,女主人就走了。
兩人相對,許清玄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卓越說:“你瘦了。”
許清玄道:“是嗎?我還刻意增重了兩公斤。”
卓越道:“你不要用這種客氣的語氣和我說話。”
“那我用什麽語氣?”
“就用剛才的語氣。”
陽臺外面沒有鏡頭,許清玄将麥拔了,對卓越道:“沒什麽事,我進去了。”
卓越拉住他的手:“等一會。”
他抱着貼身的那把吉他:“我要出專輯了。”
“恭喜你。”
“胡夢幫我出,她還介紹我做節目的音樂總監。”
許清玄道:“那也算得償所願。”
“你為我高興嗎?”
“當然。”
卓越忽然很不高興,他猙獰地攥着許清玄的手,把他捏疼了。在許清玄即将逃出掌控的時候,他又平靜下來:“我彈一首主打給你聽吧。”
許清玄沒說什麽,但也沒走。
就在雪花飄落的陽臺裏,許清玄和他站在臺階上,卓越為他彈奏了新寫的歌。連經紀人都沒聽過,憂郁哀傷的調子,和他以往的搖滾風格大為不同。但還是很特別,天馬行空,才華橫溢。
許清玄由衷地評價道:“很好聽,一定會火的。”
卓越道:“火是哪輩子的事了。”
許清玄道:“誰也不能預測市場,但能寫出自己滿意,歌迷高興的歌,已經很不容易了。”
卓越道:“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許清玄道:“我真的要走了。”
“小玄!”
“你放開。”
兩人在陽臺上争執起來,狗吠叫着,許清玄慌不擇路,逃出來就往樓上走。季衡在下面看着,卓越眼看着他上樓,又回到陽臺彈吉他。許清玄一口氣奔到樓上,薛回的房間就在一側,也不知是出于什麽緊張羞愧的心理,他不想被他看見,放輕了腳步,悄悄摸過去。
正要松口氣,為自己慶幸的時候,擡頭就見薛回站在另一側樓梯上。從旋轉樓梯能看到樓下的整個場景。
在這樣暧昧昏暗的房間,吉他掃弦響着。薛回的眼睛如同深潭,一撞進去就什麽都沒了。他深邃幽密地望着他,許清玄後背發麻,被他盯着,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