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兩人在古城裏游蕩,摸着有幾百年的磚石建築。在這樣昏暗的街道上,一只手被男人牽着,許清玄竟也沒覺得害怕。天氣越來越冷,半路上飄起了雪花。兩人饑腸辘辘往餐館裏跑,雪花撲簌簌地落了一身,逃進餐廳的時候兩人相視一笑。許清玄幫薛回掃掉頭發上的落雪,薛回握着他的手呵氣保暖。兩人也沒了平時的客氣拘束,宛如就是一對情侶,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這是一家很簡單的簡餐餐館,進門是暖色的柔光,田園的裝飾,每一桌都是私密的小桌。每桌兩三個人,大部分是當地人親人朋友聚餐,也有游客。兩人擠在一張小桌上,碎花的桌布,米黃色的牆紙。薛回問他:“冷不冷。”
許清玄搖頭:“不冷,拍戲的時候比這冷多了。”
薛回道:“我很久沒拍戲了。”
“為什麽?” 說起這件事,許清玄也為他可惜。薛回的最後一個角色,還是他故意扮醜,給某個大片客串巫師。只有三分鐘的戲,卻扮得誰都認不出來,也沒有宣傳,最後觀衆在電影院看到字幕才意識到原來那個又髒又醜的瘋癫巫師是薛回飾演的啊!
薛回笑了笑:“往事不堪回首。你喜歡吃什麽,我來點。”
許清玄道:“您又這樣,不是說對我坦誠的嗎?”
薛回被他目光注視着,握着他的手道:“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告訴你。”
“好,你答應我的哦。”
兩人拉勾,許清玄在他拇指上用力蓋了一個戳。
“你喜歡拍戲還是音樂劇?”
兩人點了一份牛排,一只鳌蝦刺身,一盤煙熏魚。配了南瓜湯,法棍、酸奶包無數,還有當地著名的奶酪火鍋。
許清玄道:“我喜歡唱歌。我一直有個夢想,想在音樂節上唱一首搖滾。就是那種很 rocker,很釋放的那種。”
“和你反差很大。”
“是嗎?卓越也這麽說,而且他覺得我不适合唱搖滾,他說我唱得很難聽,和哭似的,不讓我上臺丢臉。”
薛回剝下一點蝦肉配上魚子醬喂到他嘴裏:“今天不提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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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玄吃着他喂的蝦肉,甜得心跳加速,他瞅着薛回神情莫測的臉,怼了他一下:“為什麽不能提?”
薛回溫暖的手指在他的唇邊一擦,揩去一點殘汁道:“你說呢?”
被男人這樣帶着一絲怨怼的看着,他舉手投降,笑道:“好,不說了。”
“但是唱搖滾這事并不難,他為什麽不讓你唱?”
“你說不提的!”
薛回頓時愣在那裏,仿佛很糾結的,他也笑了:“好,不提。”
許清玄道:“因為他并不認同我的想法,我們很多地方其實并不一致。”
“但是你們是因為音樂認識的,你們最初的夢想應該是一樣的吧。”
“嗯,最開始,我也以為我們互相懂得。”
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他們就像兩個刺猬,擁抱在一起不僅不會溫暖對方,還會互相刺傷,因為也只有他們知道怎麽傷對方才最重。
“在那事發生之前,我就和他吵了很多次,我很疲憊,不知道他為什麽變成那個樣子。也許我的嘴臉也很醜惡。我不懂,薛哥,愛情都會變成這樣嗎?變得這麽可怕嗎?”
而且他們還聚少離多,他們這種人的愛情怎麽可能長久呢?
薛回撫摸着他的臉,看着他單純脆弱的眼神,他很難說出 “不是” 以外的答案。
“在它還美麗的時候享受它就好了。”
“就像現在這樣?”
許清玄的臉龐蹭着他的掌心,顫動的眉睫掃在上面就像撥動着他的心弦。
在這偏僻的一隅,在這個異國的小餐館裏,兩人望着彼此的目光都像發黏,觸碰在一起就不想分開了。薛回沒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發紅的嘴唇很想吻他,很想很想。
男人的手把他都捏痛了,許清玄受疼地蹙眉,卻還想被他捏一捏,再痛些,更痛些,足以記住這一刻。
有什麽在他們的內心蓬勃生長,快要把酸澀的心髒都要擠爆了,很多感情,說不出都是些什麽感情,争先恐後地從他們的心口,從他們的眼睛,從他們的肢體裏流露出來。
薛回捏着他的下巴,擡起他的臉,噴薄的呼吸落在他的臉龐。許清玄獻祭般地閉上眼,完全赤裸袒露在他面前,他此刻就是個赤子,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對他造成傷害。
愛情死了一次又怎樣?
再來一次,他依然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去愛吧,就像不曾受傷一樣。
唱歌吧,就像沒有人聆聽一樣。
生活吧,像今天是末日一樣。”
薛回沒有去吻他,在此刻,他舍不得。
許清玄等了好一會,睜開雙眼,薛回還在看着他,鍋子裏的奶酪已經快熬得幹了。許清玄一只面包丢進去,沾着奶酪的酸奶包囫囵地吃了,為了掩飾,他狼吞虎咽,幾乎快把自己給齁死了。
薛回沒有笑他,他只是幫他拿開掉在桌上的面包,開了一瓶白葡萄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離最後的期限還有幾天,就讓他們這樣熱烈地相愛吧!
塔樓的鐘報了八點,離起飛還有不到三個小時,也許他們吃完這一餐就要走了。
薛回将他沒吃完的法棍撿起來蘸了一點白葡萄酒,一口吞下。
“這是什麽吃法?”
許清玄好奇地道。
“你試一試,這才是最正宗的法棍吃法。”
許清玄狐疑地盯着那法棍,薛回煞有其事地咬着發硬的面包,對他示意。
許清玄蘸了一點葡萄酒,放進嘴裏,此時只有一點果香的清甜,并沒有嘗到更多東西。
薛回笑着問他:“怎麽樣?”
“有一點菠蘿和柑橘的味道,還有法棍的蒜香?”
說完,忐忑不安地望着薛回,怕自己說錯了。
薛回一直沉默,高深莫測,最後看他實在太可愛了,再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
許清玄這才發現自己被戲弄了,他哭笑不得地推了薛回一把。
“你真的很幼稚啊!”
兩人說笑着跑着出來,才發現高樓電車上白雪皚皚,在短時間裏大雪就覆蓋了這座城市。走出去腳都踩在雪裏,如同冰雪王國一樣,兩人被震撼着四目相視,想到的同一個問題是,這種天氣,飛機還能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