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欠債情侶
在季霆心裏,他後來疏遠陶溪和的原因只有兩個——陶溪和進入青春期後他得避嫌、他學醫後學業繁忙很少回家。
他揣測的陶溪和疏遠自己的原因也只有兩個——顧及她大哥跟他敵對的心情、去海外求學後離家太遠。
十年前的那個盛夏夜晚,他跟陶洲和大打出手後,兩家震動。十六歲的陶溪和半夜偷偷來季家找他,一面安撫他,一面卻對他說:“季霆哥哥,跟你打架的人是我大哥,你受傷,我心疼,他受傷,我也是一樣的心疼,而且舒沁姐姐已經是你的女朋友了,你已經贏了,我大哥很傷心,他真的很傷心……”
說到最後,小姑娘淌下兩滴眼淚,傷感離去。
這件事情讓他意識到,他以為跟他感情最好的溪和,其實心裏最在乎的人還是自己的大哥,畢竟他們才是有些血緣關系的兄妹。
說不失落是假的,他又慶幸,還好陶溪和只是妹妹。這輩子,他再也不想因為另一個女孩跟陶洲和打架。
季霆不願提及往事,拍拍陶溪和的後腦勺安撫道:“我跟你大哥也沒那麽大的恩怨,你不用想太多。”
陶洲和肺都快要氣炸了,當即就抄了車鑰匙就要去找搶走他妹妹的季醫生算賬。
符迪一把拉住他:“你這樣做不是把溪和推得更遠嗎?她打小就向着季霆,為了季霆,你們倆沒少翻臉,小時候吵吵鬧鬧總歸不傷和氣,但現在她大了,自尊心也強了,你再像小時候那樣拘着她管着她,有失分寸。”
“那怎麽着?聽你這意思,你覺得他們倆合适?你支持?”
符迪不吱聲。
陶洲和別了符迪一眼,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心裏也是向着季霆的。”
“瞧你這話說的,都是兄弟,我從來都是一碗水端平。”見陶洲和心急,符迪立刻把“底牌”亮出來,“你也別急,溪和心裏沒他,八成就是跟他玩玩而已。溪和跟我說過,她喜歡的人是她一個同學。”
“同學?”深知陶溪和心意的陶洲和心想這家夥八成是被陶溪和給忽悠了,拔腿就走:“符迪你就是一大傻子。”
無端被罵的符迪心中窩火,他招誰惹誰了?姑娘不愛,兄弟不疼,這一天真他媽的晦氣!
陶洲和上車後,又深思符迪的話,倒也不無道理。溪和的确是個大姑娘了,就算他覺得她跟季霆萬般不合适,他也該用點迂回的溫和的方式拆散二人,他得維護好妹妹的自尊心和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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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開車去了陶溪和的工作室,想先看看這姑娘回國之後都做了些什麽。
方幼宜在工作室等待簽收一份重要文件,比陶溪和走得遲了些。陶洲和進門時,她正低着頭整理材料,誤以為是快遞小哥,頭也不擡:“稍等。”
女孩子是南方口音,“等”字沒有後鼻音。
陶洲和沒搭腔,打量工作室的環境,符迪差事辦得不錯,這裏重新裝飾過後,有了那麽點初創團隊的架勢。
方幼宜一擡頭,一個頗有腔調的男人長身玉立,穿黑色大衣,裏頭是套裝西服,戴一個金絲邊眼鏡,再看眉眼,讓她想起那句“雙目朗日月,二眉聚風雲”。
好看是好看,可惜她心有所屬,看好看的男人就如同看雜志上的男模特,最多起一秒鐘的色心,再無其他可延伸的感情。
“請問您找誰?”她淡定問。
陶洲和回頭看着方幼宜,自報家門道:“我是陶溪和的哥哥。”
他們小陶總的哥哥還真多。方幼宜誤以為這又是陶溪和的哪位異姓哥哥,跟招待符迪同樣的待遇,給他拿了瓶小冰箱裏的可樂。
陶洲和眉頭一皺,他好多年不喝這玩意兒了。他問:“這位小姐在公司負責什麽?”
方幼宜:“方幼宜,合夥人。”
合夥人?有點意思哈,一個小破作坊,也值得搞出五六七八個合夥人?
陶洲和淡笑道:“了不起。”
了不起?方幼宜心想這位哥哥的嘴還真甜。
想她能做合夥人,陶洲和又問:“你跟我們家溪和關系應該很好吧?”
“還不錯。”
“方小姐今晚方便嗎?可否賞光一起吃個飯?”陶洲和單刀直入,帶着某種目的邀約。
小陶總和她的季醫生去約會了,那自己和她的帥哥哥吃頓飯,也算是填補一下空窗期的空虛吧。方幼宜幹脆地答應道:“好啊。”
坐進陶洲和的副駕後,方幼宜不禁在心裏盤算,小陶總有這樣一個開豪車的哥哥,該拉他入夥才對啊,何必苦哈哈去求那位姓符的狂妄少爺投錢。
她正想着,陶洲和從名片夾裏拿了張名片遞到她面前:“方小姐以後有什麽需要,盡快找我。”
她低頭一看上面的名字,頓時反應過來,原來他是陶溪和的大哥,是曾替在英國創業失敗的陶溪和填了幾百萬窟窿的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她鎮靜了一下,接過陶洲和的名片,然後從自己的小包包翻出一張自己的名片回遞過去:“陶先生之後要是有什麽需要效勞的,也盡管吩咐。”
陶洲和看到她給自己的擡頭設定的是法律顧問,問道:“學法律的?”
“嗯。”
“哪個學校畢業的?”
“平京大學。”
“法學院的?上過褚教授的課嗎?”
“上過。”方幼宜側頭看着陶洲和的側臉:“您認識褚教授?”
陶洲和笑而不語。
路上方幼宜偷偷發消息問陶溪和:[你大哥約我吃飯,八成是想打聽你的事情,有什麽不該說的你趕緊提醒我!另外,你大哥對我們學校好像很熟的樣子,他人脈這麽廣?]
陶溪和很快回複:[不要跟他吃飯!我大哥這個人很恐怖的!他比符迪的手段厲害多了!他本科在平京大學讀的,算是你學長……幼宜,聽話!找個機會趕緊跑吧!]
“方小姐好像很忙?”陶洲和突然出聲。
方幼宜正在思考陶溪和的話,差點手抖。她尬笑一下:“騷擾信息。”
吃飯的餐廳是陶溪和挑的,五星水準,七星價位。她沒想太多,就覺得這是兩個人第一次約會吃晚餐,找家格調高一點的餐廳不為過。
但吃完結賬時,季醫生忽然思考起一個問題,如果他需要跟陶溪和頻繁約會,那他一個月的工資夠他們倆吃幾頓像今天這樣的飯?
他遠遠不如院兒裏做生意的那幾位收入高,前年又拒絕了陳秋陽的撥款,執意靠自己買了房,現在身上還背着房貸。
陶溪和從小養尊處優,沒過過一天苦日子,難道未來他也終将走上靠父母接濟養女朋友的生活?
季醫生迷茫了。他甚至開始思考,他手裏還要一筆小存款,要不要讓符迪幫他去投點定向的金融理財……
陶溪和上車之後就開始不老實,一會兒拉拉季霆的手,一會兒講幾個帶顏色的段子。
季霆對她想做什麽心知肚明,心微微發涼,他們倆目前的感情是基于小時候的感情基礎,除了舊日的情誼,也就只剩下床上那些事兒可以論道。
他想着她感冒還沒好,剛戀愛晚上就住他家也不合适,為了打消她的積極性,恐吓她說:“溪和,如果你今晚敢住在我家,那你大哥說不定半夜就能把我家的門給砸爛了。”
“那我就賠一扇新的門給你。”陶溪和不以為意道。
“聽說你最近手頭很緊。”季霆又戳她的軟肋。
陶溪和輕輕哼了聲,沒說話。
正好遇到紅燈,實誠的季醫生把自己的錢夾拿出來,取出自己的工資卡塞到陶溪和懷裏:“每個月五號,只有一萬出頭到賬。我現在職級低,等過幾年評上副高大概能好點兒。應該還不夠你塞牙縫的,但你拿着吧。”
陶溪和哪兒能不知道他的境況,他被他爸扔到邊防衛生院歷練,耽誤了一年時光,後來脫軍籍去醫科大讀研究生,讀博期間考進平京醫院,那都是靠他自己的本事。他在住院醫生的崗位上熬了四年,年初才擁有考主治的資格,他這一萬多的工資其中有不少都是加班苦出來的。
他和那幫靠着家裏的門臉謀財路的二代們不同,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踏實且光榮的。
陶溪和收下卡,撲過去吻住季霆的唇。
季霆明顯一顫,他沒在沒喝酒又沒精蟲上腦的情況下跟她接過吻。慌亂中,他捧住她的臉:“綠燈了。”
陶溪和松開他,別過臉笑了。
寒冷冬夜,有人暖被窩多好,今夜她才不要放過他。
清晨醒來才發現外頭下雪了。陶溪和從季霆的床上下來,掀開窗簾的一角,失落地欣賞起窗外的雪景。
她覺得自己就跟樓下被熊孩子們堆砌的那個雪人似的,孤獨、凄慘。
昨夜她特地跟老太太報備,獲得了留宿季醫生這裏的資格,季醫生卻死活沒碰她,偏要自己去睡客房。
這人确定關系後反倒拘謹了,就好像從前那樣的關系更刺激,能吃一回是一回,現在拿到了長期糧票,想什麽時候吃就能什麽時候吃,再也不用急吼吼了。
好在她在季醫生的卧室裏發現了點有意思的東西,不然她這一夜還真就睡不好了。
上回她從這裏離開時提醒他可以囤點自己喜歡的安全套,他再見她時,嘴上稱着要結束這種關系,卻心口不一地悄悄囤了貨。
幾盒安全套連帶外包裝袋都沒拆,裏頭還有小票,購買時間就在她離開的第二天。
看了會兒雪後,陶溪和走出房門去找今日調休的季醫生。
季霆正在做早餐,中式西式各準備了一份。陶溪和湊過去看,發現他給西紅柿去了皮,心中一暖。
她不吃西紅柿皮,他打小就記在心裏。
正要享受專屬早餐時,門鈴響了。
陶洲和比他們料想的晚到了幾個小時。
季霆平靜地去開門,陶洲和客客氣氣地進門,一切都沒有什麽異樣。
直到陶洲和坐上餐桌,從衣服口袋裏甩出幾張名為“借條”的東西,陶溪和才驚覺這只老狐貍要使什麽陰狠的手段。
“季醫生,咱們院兒裏的規矩你也懂,如今是你拐了我們家溪和去,那溪和欠的這一屁股債,就該輪到你頭上了。”
一張張借條按照借款高低擺放,一眼掃過去,300萬、120萬、30萬、10萬……
除了陶洲和跟符迪,院兒裏陶溪和的另外幾位異姓哥哥也都參與了借債人的身份。
季霆原本沉着冷靜地看待陶溪和欠錢這件事情,卻在看完所有的借條後蹙起了眉頭。
他并不是擔憂自己很窮還不起這些錢,而是他發現,陶溪和借遍了所有哥哥,卻唯獨沒有朝他開口。
所以這些年,這姑娘對他到底是一種怎麽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