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偏差
陶溪和坐在徐沐冉的咖啡店修改這一期推送,感冒未愈,頭重鼻塞,時不時打個噴嚏。
女孩子沉浸在喜歡做的事情裏時最可愛。徐沐冉親手為她的咖啡拉花,遠遠看着,覺得她還跟小時候一樣,模樣恬靜,做事專注,不太善言辭,但主意堅定。
她希望肚子裏的寶寶也會是個小姑娘,未來能長成跟溪和一樣的可愛模樣。
昨夜聽聞這姑娘喜獲男友一枚,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約她相見。她倒好,見面就一頭紮進工作裏。
陶溪和以為徐沐冉清晨約見,是要讓自己答謝她牽紅線。咖啡送到面前,她滿足地喝了一口,說:“上次見你我是窮光蛋,今日見我還是,我最近請人吃飯都是挂符迪的帳,要請你,我得找個你沒吃過的好地兒,用自己的錢。所以你再等等吧。”
“如今這頓飯倒不該你請了,趕明兒我宰季醫生去。”徐沐冉追問了些細節,比如兩個人後來是如何擦出火花的。
陶溪和覺得說出來少兒不宜,指了指徐沐冉并不顯懷的肚子:“她有五個月了嗎?應該什麽都能聽懂了吧。”
徐沐冉見她打岔,不願意分享經過,便放棄刨根問底。
“這個給你。”她遞給陶溪和一張銀行卡。
陶溪和疑惑道:“你這是想接濟我?”
“投資。”
“投資?姐姐,那我得把我這次創業的現狀分析給你聽,你聽完再做決定吧。”
“用不着。”徐沐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言簡意赅道:“那幫男人不支持你,因為他們是男人,又是商人思維。可我是你的同盟。”
“同盟”兩個字有超強的說服力,陶溪和不再推辭,大大方方把卡收下:“我跟團隊正在開拓新思路,未來不一定會虧損呢。沐冉姐,你很有眼光。”
徐沐冉壓根沒想着靠這筆錢獲利,她做了些功課,知道陶溪和的願景是什麽,出一份力是熱血之舉,不圖其他。
季霆匆忙趕到病房,痛失妻子的傷患已在幾位值班醫生跟護士的勸慰之後回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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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想他看到女兒之後,或許能在絕望之中能生出一些希望,但生離死別何其難忍,這樣的悲傷一旦刻下,短時間內難以消弭,情緒反複也實屬正常。
常規問診後,季霆搬了張凳子坐在傷患床邊。他自知不是擅長安慰病患的那類醫者,就同他說了些別的話題,比如小姑娘的學業以及科普一些簡單的兒科醫學常識。
傷患問道:“季醫生有小孩了嗎?”
“沒有,我就是随便跟你聊聊,說的有不對的地方您指正。”
“那您結婚了嗎?”
“沒呢。”
傷患別過臉去,大概是覺得這人人生經歷粗淺,并不能對自己的遭遇産生同理心。
季霆看出來,說:“不過我有女朋友,我女朋友打小跟我一起長大,我們認識二十三年了。”
傷患回過頭來。
季霆抿了下唇,目光真誠道:“昨天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也有一個像您這樣的愛人為我痛哭,我會覺得很幸福。希望你所擁有的這樣深刻的愛情,我日後也有幸可以擁有。”
隔着一道簾子給胳膊床病人量血壓的蒙甜,把季醫生這話一字不漏的聽了去。
待二人出了病房,蒙甜揪着季霆發問:“季醫生,你也太會安慰人了吧,不過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啊,認識二十三年?是陶小姐?可是她不是你妹妹嘛。”
“假的。”季醫生冷面無情地走了,走出幾步遠,又氣急敗壞地回頭:“我明兒就做塊匾挂在你們護士站,上面就寫——禁偷聽、禁八卦。”
午後,陶溪和工作室的官方微信號更新了一篇長達一萬五千字的推送。季霆恰巧在午休時看到,一口氣讀了下來。
他沒讀多久便認出了這故事的主人公,是那位吸女兒的血去貼兒子,最終病魔纏身的無助女患者。
季霆沒想到陶溪和竟一直在追蹤此事的後續發展,對她的認知又加深一層。想起昨晚說今天要去看她,卻又來了醫院,發了條消息給她,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陶溪和回:[季醫生總算想起來自己有女朋友啦。]
他的确還在适應自己的新身份,不知道這條該怎麽回,便回了個“奮鬥”的表情符號。
陶溪和拿着季霆的回複問孟君好:“這是什麽意思?意思是他今天又在為了自己的醫學事業奮鬥,很忙,所以忘記了自己有女朋友?”
孟君好出院後休養得不錯。經此一難,她打算開春先帶孟母去南方旅行,夏天再開始計劃重回職場的事情。
她看着陶溪和初次戀愛既興奮又惶恐的樣子,跟她解釋說:“季醫生是想說,他正在努力想成為一個合格的男朋友。”
“一個符號才不能解讀出這麽長的意思。”陶溪和口是心非地笑道。
孟君好:“溪和,你在心裏把他藏了這麽多年,如今終于得償所願,我替你高興。”
孟母聞聲而入,急切問道:“小陶心裏藏着誰?”
“媽,溪和跟季醫生在一起了,您就別惦記着讓她接盤您那個風一樣的兒子了。”孟君好順勢告知孟母。
孟母聽得滿臉愁容,暗自傷感。她明明就覺得孟君寧看陶溪和的眼光是不一樣的,對她的态度也跟對別的姑娘不一樣,就可因為他貪玩,他不主動表白,就要錯失這樣一段良緣,唉,真是太可惜了。
到頭來,唾手可得的兒媳婦還是被那位風流的季醫生給搶了去。
陪孟君好吃完午飯後,陶溪和回工作室跟團隊成員開會。
符迪糾結了一段時間後,前幾天主動把五十萬的款項打了過來,今天也像模像樣跑來湊熱鬧,就坐在方幼宜對面。
談到上回職場維權的那個案子,方幼宜起身跟大家彙報進展,符迪的眼睛從始至終看着她,中途還截了她的話,提了幾個犀利的問題,以此來吸引她的注意。
散會後,陶溪和把符迪拉回自己的辦公室,質問他到底想怎麽着。
符小爺往陶溪和的轉椅上一坐,混不吝地說:“方小姐油鹽不進,但沒辦法,小爺就是看上她了,溪和,你做妹妹的,就不能幫哥哥一把?”
陶溪和坦言道:“她有喜歡的人,你撤吧。”
“誰?”
“你不認識。”
“在平京?”
陶溪和靠近他,晃一晃他的胳膊:“符迪哥,你從來也不缺女孩喜歡,何必盯着我這合夥人不放呢。”
符迪冷哼一聲:“怎麽,還不允許我尋求真愛了?”
陶溪和瞧他這次像是動了真格,越拆他臺,他指不定越來勁,想着與其跟他周旋,還不如多給更加聰慧的方幼宜支招,三言兩語把他給打發了。
符迪帶着“心上人已有心上人”的憂傷,再一次跑去找季醫生排解憂愁。他打小就有這樣的習慣,缺錢找陶洲和,缺愛找季霆,這兩人對他來說缺一不可。
季霆正準備早點下班去接陶溪和一起吃飯,路被符迪攔住。
他發消息問陶溪和:[帶他一起吃?]
陶溪和:[不要。]
季霆:[如何抛棄他?]
陶溪和:[明說呗。]
季霆:[好。]
“我晚上要跟溪和約會,你長話短說。”季霆拍一下符迪的肩膀。
“約會?”符迪驚呆了,“什麽情況啊?”
季霆聳一下肩膀:“沒什麽情況,正常戀愛。”
“你們倆談戀愛了?”
“嗯。”
符迪懵了,懵過之後一臉茫然地問:“溪和明明有喜歡的人,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季霆繃着唇角,一言不發。這句話對他來說不是贊揚。
符迪猛地拍他的胳膊一下:“大哥,都什麽時候了,支支招吧,我喜歡的那姑娘也有喜歡的人,我頭疼死了。”
這家夥竟然沒太說風涼話,季霆莫名松了口氣,冷淡道:“我不懂女人,你問錯人了。”
陶溪和跟同事站在不遠處說話,季霆的車等在路邊。
她穿白色的羽絨服,戴一頂姜黃色的毛線帽,季霆看着,想起她曾有一頂紅色的遮耳毛線帽,耳邊墜下來兩顆毛線球,是那年冬天陳秋陽給她織的。
她的臉小小的,圓圓的,紅色的帽子裏嵌着雪白的臉,像盛夏剝了一半殼的荔枝。
她對那頂帽子的喜愛程度非常高,尤其是下雪天,她總要戴着。他印象中,直到她上了高中,對審美有了新認知,那頂帽子才被束之高閣。
陶溪和小跑過來,進了副駕,解釋道:“工作上有點事情今天得聊清楚,久等啦。”
季霆想起她的公衆號中午發的那篇推送,說:“如果你需要醫療資源這方面的支持,比如心理科、精神科、婦女保健科,甚至是婦科、産科、兒科,我都有相關專業的醫生可以推薦給你。”
陶溪和略感詫異,問道:“兒科?”
季霆說:“我做了些功課,發現你的小團隊之前援助過單親媽媽,你要是之後還做這一塊兒,那說不定會涉及到小孩兒的就醫問題。”
陶溪和心底化開一片暖意,眼底藏着笑,溫聲道:“你什麽時候做的功課啊。”
“下午沒事的時候。”季霆不想邀功,輕描淡寫地繼續說道:“其實除開一些特別罕見的病,你要是碰到需要醫療援助的,都可以先問問我,當然,即便是疑難雜症,也可以先來問問我。”
“好。”陶溪和從後視鏡裏看着季霆,“謝謝季醫生。”
“客氣幹嘛,我做醫生這麽些年了,你從來沒找我給你瞧過病,要不是孟君好這病,你恐怕都忘了我是做什麽的吧。不過不找我好,健健康康的多好。”季醫生今天話格外多。
“我倒是想找你,可是院兒裏誰有個病痛會上你們平京醫院啊。”陶溪和笑道,“我但凡有哪裏不舒服,都第一時間被我家裏人拎到季叔叔那兒去,你壓根兒不會知道。”
“那以後不管身體哪裏不舒服,都第一時間告訴我。”季霆的語氣忽然間松了下來,“自個兒……自個兒女朋友生病都不知道,我這醫生不白當了嘛。”
女朋友……
這個詞真好聽。
“那痛經你能治嗎?”陶溪和立刻就要求醫問診。
“你痛經很嚴重?”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嚴重,有時候疼的想死,有時候又覺得還能忍,要不然我下個月痛的時候你給我治啊?”陶溪和開玩笑。
“疼的想死?”季霆抓住重點,眉頭一皺,“你是從第一次來月經就這樣疼,還是後來才疼得厲害的?你經期準不準?每個月……”
“那個……”陶溪和打斷季霆,抿着唇半晌,才又蹦出一句:“跟你聊婦科,挺尴尬的。”
“那我推個婦科的同事給你吧,你先在微信上咨詢她。”
陶溪和說着不再聊這個話題了,卻又問:“有人說,生過孩子後痛經會緩解,應該不是真的吧?”
“當然不是真的。陰.道分娩和剖宮産都說不定會産生繼發性痛經,比如剖宮産切口出現子宮內膜異位……”
陶溪和聽到一個露骨的關鍵詞,急聲打斷:“好了好了,不用說這麽具體。”
她害羞?
他們倆都行過多少回周公之禮了,這姑娘在床上熱情奔放,哪兒像是一提這些敏感詞就害羞的主兒啊。
季霆略感迷惑。
他又及時跟她說:“對了,符迪知道我們倆的新關系了,那你大哥八成現在也已經知道了。”
陶溪和沒接話,默默垂着頭思考。
季霆笑道:“你是害怕你大哥……”
他話還沒說完,這姑娘撲過來緊緊把他抱住。
“怎麽了?”他壓低聲音問道。
陶溪和用額頭蹭蹭他的臉,緩聲道:“我大哥總是對你态度不好,這次他要是說了什麽難聽話,你別再像小時候那樣連帶着連我也不理了好不好?”
這句話讓季霆聽懵了。他何時因為跟陶洲和不對付,就不搭理她了?
難道他們倆對過去的記憶出現了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