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上門 現在她等不了了
這是孟晚陶第一次見雲蘭。
原身自打從邊關回來,就一直在府中,哪怕是移到京郊的莊子上,都是在孟家的嚴格看管下轉移的,莫說見雲蘭,就是外面的人,她都見不到。
雲蘭的身份,以及老夫人對青樓女子的憎惡,連孟家的門都進不去,更別說見孟晚陶。
對昨天剛穿來的孟晚陶而言,更是第一次。
孟晚陶看着人群中一根竹竿舞得虎虎生風,三兩下就打退了攔路丫鬟婆子的女子。
一襲水綠色的襦裙映着她憤怒的眉眼,哪怕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依然明豔動人。
甚至因為動怒,平添了幾分英氣。
跟孟晚陶想象中的蘭姨相差無幾。
人太多,一開始雲蘭并沒有看到孟晚陶。
她昨兒去田上查看,沒跟宋青山一道出攤,等傍晚回來,聽宋青山說小瓷進城找他們,說是請她三日後去莊子上,孟晚陶有事要與她說。
雲蘭當即就覺得不對勁。
孟府不許孟晚陶與他們來往,她心裏都清楚,她想着孟晚陶孤身一人,在府裏與其他小姐少爺比着,總要艱難些,便也很少上門,免得連累孟晚陶被府上人瞧不起。
除卻剛從邊關被接回來那段時間,她實在擔心,上過幾次門,之後除了托人送些東西進去,她就再沒出現過。
府裏消息也不好打聽,她廢了大力氣,知道孟老夫人倒也沒有太過針對一個小嬰孩,這才放心。
孟府規矩嚴,她是知道的,孟晚陶年幼時她見不到人,長大了些,也因為家規,出不了門,雲蘭雖然挂心,但也理解高門大宅規矩森嚴。
直到春兒找上他們,雲蘭這才和孟晚陶真正聯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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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幾年,春兒就再沒出現過,她打聽了緣由後,就有些擔心孟晚陶的處境。
可到底是伯爵府,她鞭長莫及。
好在她想着,鳳潇當年到底是受過陛下嘉獎的,伯爵府總不至于對孟晚陶一個小孩子如何,後來又有了小瓷偷偷見了他們一次,說三小姐要她告訴他們,她很好,讓他們不用擔心。
打那兒之後,小瓷就再沒去找過他們。
昨兒突然找他們,還說什麽三日後……
她一聽就覺得不對勁。
這麽多年,孟晚陶都沒這樣過,尤其宋青山還說小瓷那丫頭看着面黃肌瘦,精氣神也差,雲蘭就更肯定了。
要不是昨兒回去的時候天太晚了,她當時就要來莊子上找人。
這一夜她都沒睡,天還沒亮,她就套了車出門了。
來的路上,聽人說孟家別莊夜裏走水,火燒得幾裏地都能看到,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她心裏就更慌了。
匆匆趕到後,莊子的人還跟當年孟府門口那些下人一樣,不讓她進。
她問走水的事,這些人也不理她,她又問走水跟三小姐有沒有關系。
到底只是莊子上看門的,又不是京城高門大宅裏見慣了世面的,被雲蘭這麽一問,就露了怯。
雲蘭當年的潑辣在京城裏都是出了名的,她又擔心了一夜,從聽到走水,就懸着心,見他們這般,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分寸,直接就往裏沖。
莊子裏的人當然不能讓她進了,更別說,現下老夫人還在呢,沖撞了老夫人,誰擔待的起?
雲蘭本就有些拳腳功夫,再加上昨兒周媽媽為了清淨,把大部分人都遣了出去,剩的人手比較少,雲蘭很輕易就進了莊子。
因為人手少,往大院子來的這一路,可謂是暢通無阻。
到了大院子門口,才跟老夫人帶來的人起了沖突,這才‘打’了起來。
說是打,不過是一方要攔,一方要往裏沖,人一多一亂,就顯得人仰馬翻。
甩開要抱她腰的婆子後,雲蘭擡頭要找管事的,含着怒氣的眉眼便對上了一旁灰頭土臉的孟晚陶。
她登時一怔。
孟晚陶心頭也有些激動,扯起嘴角剛想沖她笑笑,就看到剛剛那些人又想上去圍堵蘭姨,瞬間就怒了。
“都給我住手!”
略略沙啞的嗓音在晨風裏回蕩,許是氣勢太足,下人們心裏到底記着孟晚陶是府上三小姐,一時間倒是沒敢再上前了。
雲蘭得了這個機會,馬上跑到了孟晚陶面前。
孟晚陶身上的衣服本就陳舊不合體,從火海裏跑出來更是蹭得都是灰,褲腿還燒了個窟窿。
再看她憔悴的面色,雲蘭心疼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孟晚陶卻心裏一暖,揚起嘴角笑着道:“蘭姨,我沒事。”
雲蘭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邊掉眼淚邊道:“好孩子,都是蘭姨不好,蘭姨來遲了。”
這天殺的伯爵府,竟然真的這麽苛待府上的小姐,還有沒有人性了?
高門大院,看着尊貴體面,內裏卻這般惡毒,雲蘭懊悔得胸口都在抽痛。
正想問她,渾身是灰,昨夜走水是不是牽連到她了,主屋的簾子就從裏面掀開,緊跟着傳來一聲冷喝:
“大清早吵吵嚷嚷,成什麽體統?”
周媽媽扶着老夫人從屋裏出來,先是掃視了一圈。
院子裏丫鬟婆子,一個個全都低下了頭。
視線在落到孟晚陶和雲蘭身上時,周媽媽面色稍變。
老夫人氣得不輕,原就為這昨夜的事有些動怒,這會兒又被一個青樓女子打上了門,這要傳出去,她的臉往哪擱?
可還不等她開口,就聽到孟晚陶理直氣壯質問她:
“蘭姨是我請的客人,府上下人膽大包天,絲毫沒把我放眼裏,對我的客人大打出手,這種敗壞承譽伯府名聲不把主子放在眼裏的下人,老夫人不管麽?”
說着,她偷偷捏了捏雲蘭的手。
雲蘭一見孟晚陶,就什麽都明白了,正惱火孟府作踐人,聽到孟晚陶這話還有什麽不懂的,她馬上上前一步,給孟晚陶撐腰:“三小姐身負天家恩賜,伯爵府一個看門的都這般無法無天,不把三小姐放在眼裏,如此尊卑不分,我還當伯爵府這般顯赫的人家,必然禮數周全,沒想到竟這般沒規矩!”
老夫人最看重聲譽和體面,就算有什麽,也不容雲蘭這樣的人置喙。
她看着站在一起的兩人,臉都黑了:“閉嘴!”
“閉嘴?”雲蘭從孟晚陶話裏早明白她是要撕破臉,當即也沒客氣:“怎麽?伯爵府做得,別人說不得了?我說這府裏下人怎這般狂妄,連聖上嘉獎過的主子小姐都敢不敬呢,合着是老夫人您縱容的啊?”
說完,她又道:“勳貴人家我也有不少熟人,等下回去,我得找她們問問,她們府裏是不是也跟承譽伯府一般,是這樣的規矩。”
倚蘭苑裏出來的,可不少被買到達官貴人府上做妾的,這事不是秘密。
雲蘭嫁給宋青山後,和之前的那些人,都幾乎沒聯系了,她也并不是真的要去找她們嚼舌根,說這話,不過是在提醒老夫人,不要太小看她。
她身後可是有一群人,老夫人若是太過分,那也別怪她把事情鬧大。
老夫人臉色鐵青。
她看了周媽媽一眼。
周媽媽心下了然,擡頭便沖那群丫鬟婆子怒斥:“剛剛誰守的門,三小姐既請了人,你們拿不定主意放不放人進來,可來與我通傳,怎地直接動手,這般沒規矩!”
看門的是兩個婆子,聽到周媽媽的話,臉都吓白了,忙跪下來求饒。
兩人紛紛說不知是三小姐請的,沒來得及通傳人就闖進來了。
事實是什麽本就沒人在意,周媽媽也不過是做個樣子:“自己去領二十棍,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處理完了看門的,周媽媽這才皮笑肉不笑看向雲蘭:“奴才們不懂規矩,三小姐卻是得知輕重的,長輩不知就偷偷請人來府上,本就不對,三小姐年幼不懂事,夫人總該懂的。”
雲蘭笑了一聲:“我沒長輩,可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既然罰都罰了,今兒這事我就不計較了。”
一句話堵的周媽媽臉上的笑都僵了。
還是老夫人冷哼一聲:“今兒我有要事要與她分說,不便留你,來人,送客!”
開口就直接要把人打發了。
周媽媽心道,果然還是老夫人有法子,她剛剛差點被雲蘭的胡攪蠻纏繞進去。
她上前就要讓翠平去送客……
“先不急着送客。”孟晚陶上前,對上老夫人陰沉沉的目光,直白道:“老夫人要把我娘生前留給我的資産都還給我,自然是要事。但我當年還小,并不太清楚,我娘到底有多少東西,蘭姨和我娘最熟,也最清楚我娘的資産,請她來就是幫我一起分辨的,等把資産都對上了,我自己會去送蘭姨出去,不勞煩老夫人。”
要是沒昨夜的大火,她可能真的會耐心等上三天,但現在她等不了了。
夜長夢多,所幸趁着現在蘭姨也在,把她的東西都一并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