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要

第八十五章要

追求……靠什麽追求？

就靠這些股份嗎？

黎潮覺得有些可笑。他倒不是懷疑陸迦林的心情。

陸迦林就是這樣，對一個人好的時候能好到骨子裏去，冷漠起來也毫不含糊。

可是黎潮卻覺得，陸迦林或許根本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

跟文思合作幾日之後，兩人的默契度越來越高，錄制也進行得越來越快。

黎潮本就是會唱歌的人，一旦發掘出最适合自己的唱法，就能事半功倍。

文思是個合格的制作人，他能發掘出黎潮的特質。

環球唱片開始制作專輯，同時營銷計劃也安排上了。

環球唱片是老牌的音樂公司，有屬于自己的驕矜。哪怕要做營銷，也不走病毒營銷的路子，而是潤物細無聲，不動聲色地把消息散播出去。

沒多久，大家就都知道，黎潮簽了環球唱片的餘正奇，馬上要出一張專輯。

哪怕黎潮之前身上有那麽多非議，也沒人質疑他時間太短這專輯會不會是割韭菜的，反而對這張專輯充滿期待。

不得不說，老牌的娛樂公司，在這種事情上還是很有一手。

然而跟餘正奇聊天的時候、餘正奇透露出他也沒想到效果這麽好，似乎有人已經提前布置了什麽，所以一切都很順水推舟。

餘正奇看黎潮一眼，沒有說話。

黎潮主動承認：“可能是陸迦林。”

餘正奇說：“嗯……不管怎麽樣，陸迦林肯幫忙的話，對于公司來說是好事。”

黎潮沉默了。

餘正奇說：“但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們也可以去談。以公司的名義。”

黎潮說：“不用了。”

就這樣發展吧。

這兩天有個宣傳照要拍，餘正奇給黎潮定好了拍攝計劃，說是到時候宣傳要用。

餘正奇陪着黎潮到了目的地，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化妝師。

攝影師急急忙忙地打電話聯系，才知道化妝師路上出了一個小車禍，現在人在醫院裏，一時之間趕不過來。

黎潮問：“人還好嗎？傷得嚴重嗎？”

攝影師愁眉苦臉地說：“聽說是擦破皮，小傷。可這邊工作怎麽辦？他一個人耽誤的是所有人的時間！”

餘正奇說：“有別的化妝師救場嗎？”

攝影師說：“今天好幾家雜志在這裏拍，我能約到一個已經很不容易了。哎呀不行，不就是擦傷嗎？我得讓他趕過來，不然今天就算是廢了！”

攝影師很着急，他們每天有每天的工作，這邊耽擱一天，後面就排不開了。遇到這種事情，也只能叫對方努力撐一撐了。

就在攝影師給化妝師打電話的時候，餘正奇突然說：“那邊是不是陸迦林？他是不是有化妝師？要不要……”

餘正奇看了黎潮一眼，黎潮知道，餘正奇是想問他要不要找陸迦林借。

黎潮沒有說話。

餘正奇說：“我不知道他在這裏拍雜志。”

黎潮頓了頓。

知道又怎麽樣？娛樂圈這麽大，難道還能就此避開陸迦林嗎？

攝影師在給化妝師打電話，話裏話外語氣很重，就差說“你現在不過來就不要再做這份工作”了。

黎潮說：“讓化妝師好好養傷，我們今天……先找別人借吧。”

攝影師愣了一下，說：“那可真是太好了！”

陸迦林看到黎潮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表情很驚訝，好像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黎潮。

陸迦林從座位上站起來，那麽高大的人，偏偏顯得那樣局促，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陸迦林說：“你……你怎麽在這裏？今天要拍總決賽的海報，所以我……”

餘正奇說：“陸先生，我們能見一下你的化妝師嗎？”

陸迦林愣了一下，說：“好。”

黎潮說：“謝謝。”

兩人就這樣帶着化妝師回去了。

攝影師看見這情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您跟陸老師關系真好。”

娛樂圈裏個個都是人精，誰不知道他和陸迦林的那點事情呢？

黎潮頓了頓，低聲說：“是陸老師善良。”

是善良，才會把國內最頂級的化妝師借給黎潮用。

攝影師可是看到了，陸迦林自己妝才畫到一半，現在正在讓助理幫忙補呢。

黎潮知道，這些事情是沒辦法解釋的。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心頭泛上絲絲悔意。

就不該跟陸迦林扯上任何關系。

但這個圈子小，不是說能避開就能避開的。何況娛樂圈天然慕強，跟黎潮比起來，大家天然地更願意站在陸迦林這邊。比如——

陸迦林敲了敲門，輕聲問：“黎潮，你好了嗎？”

黎潮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人主動走過去開門，一邊把陸迦林迎進來一邊說：“陸老師來啦？”

好像他天生就該受到追捧與優待似的。

陸迦林的目光落在黎潮臉上，溫柔又深情。

陸迦林說：“打擾了。”

化妝師顯然跟陸迦林很熟悉，看到陸迦林之後，很輕松惬意地打了個招呼，說：“這邊還要好一會兒，別急。”

陸迦林搖搖頭說：“我不急。”

他恨不得能多看黎潮幾眼，又怎麽會着急呢？

化妝師碰了碰黎潮的眼睑，提醒他：“閉眼。”

黎潮只能把眼睛閉上。

視覺暫時被封鎖之後，其他的感官就變得無比敏感。

黎潮能夠聽到周圍來回走動的人，而且似乎能從中分辨出陸迦林的腳步聲。

陸迦林身上好像帶着一種特殊的味道，能夠讓黎潮一下子把他跟其他人區分出來。

不像是香水，更像是陸迦林本身擁有的某種氣息，清冽又冷峻，偏偏香味撲鼻。

黎潮眼睑上覆蓋了一層陰影，化妝師小聲說：“閉上眼睛，放輕松，接下來我要給您畫眼影。”

陸迦林的氣息更近了一些，黎潮似乎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

黎潮身體僵硬了一些，往後退了退。

化妝師想捧住黎潮的腦袋，誰知下一秒，陸迦林的聲音異常嚴肅地響了起來。

“別碰他！！”

陸迦林以為化妝師的靠近又引發了黎潮某些不好的記憶，猛地向前一步，抓着化妝師的手，把人推到了身後。

化妝師被吓得不輕，沒有掌握好平衡，差點摔倒在地。還好身後有一把椅子，才不至于真的摔倒。

東西噼裏啪啦地掉了一地，所有人都被驚動了，一起看了過來。

黎潮也睜開眼睛，靜靜地看着陸迦林。

黎潮的眼睛裏只有平靜，沒有驚吓或是恐慌。

确認了這一點，陸迦林松了一口氣。

随後又無措起來，對黎潮解釋：“我……我以為……”

周圍這麽多人，他的“以為”又涉及到黎潮的隐私。陸迦林說了三個字便發覺不妥，最後只能揉了揉眉心，說：“對不起，我發神經了。”

黎潮說：“沒關系。”

陸迦林身體僵硬了一下。

他沒想到黎潮會對他說沒關系。

陸迦林轉身對化妝師說：“抱歉，打擾你工作了。”

化妝師看着他的眼睛，發現陸迦林眼眶泛紅，忍不住說：“你沒事吧，是不是最近沒有休息好？”

陸迦林說：“或許吧。我最近……有些不正常了。”

化妝師撿起工具，看了看，說：“沾了灰，我去拿備用化妝品來。”

化妝師離開之後，周圍一小片區域只剩下陸迦林和黎潮。

但周圍的視線還是若有似無地飄了過來。

陸影帝的八卦，自然是誰都想瞧一瞧的。

陸迦林說：“你現在還好嗎？”

黎潮說：“正常工作沒什麽問題。只是周圍有太多人的話，還是會感到不安全。”

陸迦林說：“如果你不适應這種場合，可以跟餘正奇說，讓他給你調整一下工作，或者……”

陸迦林還沒說完，黎潮就打斷了他，說：“我已經簽約了環球唱片。”

陸迦林止住話頭，認真地看着黎潮。

黎潮說：“我已經是個歌手了，雖然是還沒有代表作的歌手。接受公司安排，這是我的職責。我還沒有柔弱到不能見人的地步。”

陸迦林凝滞了一會兒啞着嗓子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很堅強。”

黎潮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不簽萬音娛樂嗎？”

陸迦林立刻問：“為什麽？”

從知道黎潮簽約了環球唱片起，陸迦林就一直處于一種失落的情緒之中。一方面是由于他送給黎潮的東西并沒有派上用場，他并沒有能夠給黎潮幫上忙，另一方面卻是因為S是環球唱片的太子爺。

黎潮選擇了環球，預示着他會選擇文思嗎？

哪怕沒有選擇文思，這樣的朝夕相處對陸迦林來說，也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黎潮說：“萬音娛樂的經紀人，根本就沒有聽過我的作品，就對我承諾了許多東西。這樣的條約放在你面前，你敢簽嗎？”

“既然不是看中我的才華，便是因為別的事情才會給我優待。無論是黎家還是你，我都不想再有瓜葛了。你以為你是好意，以為能夠通過萬音娛樂照拂我，可如果遇到剛剛的情況，經紀人是不是會‘順着’我，直接取消這一次拍攝，或者驕縱甩大牌，對工作人員提出很多嚴苛的要求？”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黎潮搖搖頭，嘆息道：“我只想做個普通人，做個正常人。而剛剛我會那樣，不是因為之前的陰影，你反應過激了。”

陸迦林站在黎潮兩米遠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他的雙腿似乎被水泥灌在原地，讓他完全無法動彈。可眼前又一陣一陣地眩暈。

黎潮就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說：“是因為你。你站在我周圍，光是看着我，我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就永遠走不出來。”

黎潮眉目是溫和的，陸迦林卻覺得那視線像冰刀一樣，把他自以為是的好意全都斬得一幹二淨。

原來黎潮是這樣看待自己的，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幫助的嗎？

陸迦林眼前似乎有一些模糊了。

就在這時，化妝師帶着備用化妝品過來了。

化妝師停頓了一下，說：“陸老師，你怎麽了？你臉色變得更差了……”

黎潮對餘正奇說：“餘哥，陸老師需要休息。我們這個片場太悶，你送他回去吧。”

餘正奇站在不遠處，假裝回複微信的同時，一直支棱着耳朵在聽。他隐隐約約聽到了什麽，覺得黎潮是說得挺傷人的……但他也沒有想到，陸迦林會反應這麽大。

額頭冒汗，嘴唇發白，身體也有些搖搖晃晃的。

餘正奇連忙上前，扶住陸迦林搖搖欲墜的身體，說：“陸老師，我先送你過去休息吧。”

陸迦林最後看了黎潮一眼。

黎潮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陸迦林任由餘正奇把他扶了出去。

餘正奇把人送回到隔壁棚子裏。

正如黎潮所說，隔壁棚子的确大了許多，燈光也柔和許多。

餘正奇說：“我們那邊打光太強，有點熱，可能是因為這個，陸老師才感覺身體不适的吧……”

陸迦林臉上的蒼白恢複了一些，他推開餘正奇的攙扶，站了起來。

陸迦林低聲說：“他是不是很讨厭我？”

語氣異常脆弱，似乎想要從餘正奇這裏得到一些安慰似的。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有過什麽，但餘正奇大概知道他們倆之間目前是個什麽狀态。

餘正奇嘆了一口氣，說：“我有個老朋友，對他兒子很好。他兒子想做什麽，他就給兒子把路鋪好。能坐車到的地方，絕不讓兒子多走一步路。後來他兒子組了個樂隊，他就把樂隊所有人都簽到自己公司。玩樂隊的小孩嘛，最缺錢了。我朋友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兒子的朋友沒有後顧之憂，心甘情願地跟兒子以前玩。”

“可娛樂圈跟校園不一樣。簽約公司之後，樂隊裏有的人被娛樂圈迷了眼，非要去演戲；有的人工作太忙沒時間感受生活，再也寫不出來了；還有人心裏不平衡，跟兒子吵了一架之後，以非常慘烈的方式跟公司解約，去考公務員了。”

“你沒辦法幫黎潮安排好一切，就算你是為了他好，周圍人也會把你所做的一切反饋到他身上去。這是另一種壓力。”餘正奇說：“我完全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我只是想到這件事情有感而發，提醒陸老師，有些事情還是自然一些好。”

陸迦林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說：“你這個朋友的兒子，是文思嗎？”

餘正奇沒有隐瞞，直接承認了：“是。”

陸迦林說：“文思跟黎潮，是不是能彼此理解？”

餘正奇這次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才說：“……是。”

陸迦林閉上眼睛，說：“這麽說來，是我多餘了。”

餘正奇想了想，說：“我說話直，陸老師不要介意。既然你這麽喜歡黎潮，又為什麽要放手呢？有很多事情一旦塵埃落定，就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陸迦林說：“我現在後悔了。”

他的确有些後悔。

當初跟黎潮離婚，是因為黎潮狀态不穩定。他怕自己不答應的話，黎潮會崩潰，也會恨他。

可看到黎潮現在的樣子，聽到黎潮親口對他說的那些話……他開始後悔了。

就算讓黎潮恨他，他也不該撒手。

就算不斷地糾纏在一起，做無謂的情緒消耗，也比現在要好。

他不想看見黎潮把他當作路人甲的眼神……

甚至連路人甲都不如。黎潮還會對路過的工作人員笑呢。

他的腦海裏閃過一些惡劣的畫面——他把黎潮抱在懷裏，不讓任何人看見黎潮。黎潮要是哭了，他就吻幹黎潮臉上的眼淚。

可這些畫面僅僅出現了一瞬間，就把陸迦林驚醒了。

他真的舍得這樣對待黎潮嗎？

餘正奇正想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化妝師突然回來了。

化妝師對餘正奇笑了一下，說：“那邊已經好了，黎潮底子不錯，稍微上點東西就很好看了。”

餘正奇便沒能繼續剛才的對話，只是看了陸迦林一眼，欲言又止，最終說：“……那我先走了。”

等餘正奇走了之後，化妝師才擔憂地看着陸迦林，說：“陸老師，你還好嗎？你要不要去醫院？”

陸迦林擺了擺手，說：“不用，我緩一緩就好。”

化妝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無意說：“黎潮底子是真好，難怪陸老師會喜歡他。我這邊按天結賬，雖然今天打了白功，但還挺高興的，美人嘛……誰不喜歡？”

化妝師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陸迦林的眼睛卻突然回複了光彩。

黎潮找他借人……至少黎潮還願意找他借人，不是嗎？

他硬塞給黎潮的，黎潮不想要，沒關系。

他可以守在這裏，把什麽都準備好。

只要黎潮願意要，他随時都可以捧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不見……快結尾了，狀态不是很好orz

唉……對不起……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