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工作日的早晨,梁暄在聲聲“八百标兵奔北坡”中醒來。

那聲音倒也算不上大,只是猶如耳邊的蚊子,讓人睡不着,但又算不上吵……總之就是非常折磨人。

梁暄平躺在床上,煩躁地用手扒拉着額前的頭發,起床氣大到想踹人,但又得忍住,這一時間火氣都往下面湧,早上的小旗杆久久都沒降下來,這就導致他更加煩躁,陷入一種懷疑人生的惡性循環。

梁暄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麽白允歡招租公告上要寫個“耳朵不靈,睡眠好”了,畢竟他們播音生還有早功要練。

該死的早功。

此時此刻,白允歡正在樓上的練功房裏,對着窗外:“哈~哈~哈!”從低到高,從高到低,字字清晰,流露出某種極為正經的滑稽氣息。

白允歡臉皮薄,由于剛上大學的時候,一群人圍着個小湖對着“哈哈哈”的場面過于生草,他在第二天就跟家裏提出要搬出去住。

他當初之所以挑了高層公寓的最頂樓,就是為了避免讓樓下的人聽見。

練功的時候心無旁骛,白允歡一扭頭就對上梁暄一張帥臉,一口氣吊在嗓子眼裏沒出來,急得直咳嗽。

“早上好……”

他覺得剛才的“哈哈哈”一定都被梁暄聽去了,不然這人為什麽表情詭異,但白允歡大學三年也不是白上的,早就掌握一手“尴尬轉移”的本領,對着梁暄熱情介紹自己的課程——只要他不表現出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對方。

“我跟你說,我們班就屬我繞口令說得最好,什麽八百标兵奔北坡……”

“停,我不想聽。”

梁暄揉了揉眉心,努力在腦子裏回想十幾年前見到的那個白團子,那會的白允歡是真可愛,打扮得跟個洋娃娃似的……怎麽長大就成這樣了?

梁暄想不明白。

他嘆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跟白允歡說話:“你這學期有早課嗎?”

“沒有。”

“那你這個早功是不是可以晚點練?”

“不行啊。”

白允歡皺眉,“你都說了,這個是早功,那晚點練還怎麽叫早功,诶,要我說你的作息就該規律一點,我媽常說,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猝死的概率直接翻倍。”

梁暄沒說話,腦子裏在想,白允歡現在當着他面猝死的概率有多大。

白允歡說,為了彌補這件事給梁暄造成的心理傷害,他要請客看電影。

“是一個特別牛逼的編劇寫的!”

“哦?”梁暄來了點興趣。

“旋木,你知道她嗎?”

白允歡興高采烈訂下周末的電影票,扭頭就打了個車去上學。

現在,他可以說是用着梁暄的房租活着,一個月六千,只要省着點錢別買太多衣服和鞋,小日子就可以過得很滋潤。

倒是白母率先沉不住氣,打電話過來,卻礙于面子仍舊冷着聲音:“這幾天過得不太舒坦吧?怎麽樣,你那個小男友去關心過你嗎?”

“……”

白允歡正翹着二郎腿坐在學校旁邊的奶茶店裏,一時間有點心虛:“哎喲,媽,別生氣了,你看年輕人誰沒犯過點錯啊,給我點時間想明白呗,再說了,我這才二十一歲,跟誰談能談長久啊,又不是奔着結婚去。”

他對着電話那頭說軟話。

莫曉茜在他對面勾了勾嘴角,一臉看好戲。

在他們這輩兒裏,白家小少爺就是個傳說,脾氣不太好,還很會折騰,可偏偏就是從來沒被家裏面收拾過……各家的小孩知道她和白允歡關系好,都來跟她取經,問白允歡到底是幹嘛了能讓家裏一直護着。

那能幹嘛,撒嬌呗。

半大的小子一個賽着一個的脾氣倔,但人家白允歡就是機靈,犯了錯不要緊,拉着老爸老媽一頓晃悠,托着那張漂亮臉蛋跟你說軟乎話,這家裏誰還能跟他生氣。

果然,聽他這麽一說,白母在電話那頭聲音就溫和很多,跟他語重心長說,這次家裏同他生氣倒不是為了那麽一個镯子,只是看着他識人不清,替他着急。

臺階就鋪在他眼前,白允歡立刻順坡下,連連附和。

“至于說相親的事……”

白母提到重點,白允歡在這頭一下子坐直了,靜靜聽着電話裏的動靜。

“相不相親的另說,人家沈阿姨家的兒子确實很不錯,都是同輩人,你倆小時候又見過,哪怕是看不對眼也該見個面、熟悉一下,以後也好有個幫扶。”

得,這就是還惦念着。

白允歡匆匆應付兩句挂了電話。

莫曉茜問,那你是打算和李陽分手嗎?

白允歡想了想說,還是再看看吧。

倒也不是白允歡有多癡情,只是李陽是他談的第一個男朋友,總覺得就這麽草草了事太可惜,畢竟兩個人在專業上還是挺聊得來——李陽是學表演的,白允歡經常去他們班蹭課。

再者說,現在藝術類大學校風普遍開放,他和李陽的事,不說人盡皆知,周圍的朋友、同學也早就知道,成雙入對走在校園裏,很是惹眼。

白允歡拉不下面子來提分手,非要說的話,其實也有點虛榮心作祟。

今天的課在演播室上,一路走過去,就看見兩輛轉播車停在路邊。

白允歡跟同學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今天學校承辦了一個什麽晚會,有社會媒體進來拍攝。

全媒體中心的大樓裏人來人往,讓本就不是很富餘的過道變得更難走人。

白允歡今天有點遲到了,連着小跑進演播室,這才發現竟然就已經輪到他們組展示——這節課主要內容就是展示節目錄制,分了幾個小組,提前寫好稿子,假扮嘉賓和主持人對話,每組出一個十幾分鐘的節目。

白允歡作為全場“顏值擔當”,理所當然被扔到“首發主持人”的位置,一身小西裝,端正面對鏡頭,全然沒了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這就叫專業。

白允歡偷偷在心裏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演播室不大,裝了一屋子學生,前後左右的燈光更是打得人悶熱無比。

白允歡總覺得自己就要有汗流下來了,非常想撓,還是得忍住,挺着身子,甚至連胳膊入鏡的範圍都得控制好。

嘉賓在對面顯然沒比他好到哪去,匆匆背着稿子想要早點結束。

這還不算完,正當他們在臺上備受煎熬的時候,白允歡用餘光看見隔壁的導播室裏忽然進來一群人,統一西裝西褲,胸口挂着訪客證——顯然,這是不知道什麽人進來參觀了。

白允歡在專業上面很有“包袱”,不想給人家看着自己不好的一面,可勁兒将腰板挺直。

一堂課上下來身心俱疲。

白允歡挪動着步子向外面走去,想要呼吸兩口新鮮空氣。

吸氣的動作剛做了一半,忽然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面前站着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身材微胖,架着一副眼鏡,胸口的訪客證昭示他的身份——應該就是剛才在導播室那批人裏的。

“小同學,你好,以後有興趣進娛樂行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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