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興趣,那是必須有興趣。

但這種人白允歡見得多了,都說自己是哪個娛樂公司的經紀人,然後到他們學校來拉學生。

倒也不一定是假的,甚至可能是某個大牌公司。

可要真進去了,要麽就是收費做練習生然後不斷畫大餅,要麽就是簽一紙合同給人做配,拍那些不入流的小廣告或者十八線網劇,更有甚者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

李陽現在簽的公司就是如此,號稱幾大造星工廠之一,簽進去就沒了動靜,唯一讓他接拍過的廣告還是某品牌的安全套,為此李陽沒少跟白允歡抱怨。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世界上長得好看的人那麽多,人家憑什麽一眼看中就要捧你?

這事不能一腦熱就答應,白允歡臉上沒顯什麽表情,等着那人主動開口。

那人介紹說,自己姓侯,是光英文化的經紀人,接着又一連串報了幾個名字,聽着都挺耳熟。

“這些都是簽在我手底下的藝人。”

胖子臉上露出挺和藹的笑意,遞給白允歡一張名片,“有什麽問題都可以随時聯系我,具體內容可以之後談。”

白允歡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名片,眼睛一亮,叫住那人:“您等等,我現在就有問題,您如果簽我是往哪個方向簽的?”

“哦,是公司新啓動的練習生項目,不知道你看沒看最近的選秀,光英也送了新人上去,還出了幾個流量。”

“可是,您剛才報的那幾個名字都是影視口的吧?”

“嗯。”

那胖子點了點頭,“不是我簽你,是我替公司的項目挑挑人。”

名片上寫的名字是侯興運,白允歡聽過他,是光英一個挺厲害的經紀人。

這個公司本就是老牌影視公司,之前出過不少制作精良的電影,剛才侯興運口中報的某個演員,甚至接過旋木在國外獲獎的戲。

白允歡不得不承認,這回他有點心動了。

“那,我能簽去你手底下演戲嗎?”

答案當然是不行。

不過混娛樂圈的個個都是人精,侯興運也沒把話說死,只是跟白允歡說,剛才看他在演播室臺風挺穩,形象也合适。

“你要是簽了練習生就算唱跳不行,公司也能給你包裝個養成的人設,之後再活躍一點,說什麽都能混個小紅……但你說演戲這事,好像和你的專業也不對口,不見得能出成績啊。”

白允歡只是睜着雙眼睛看他。

侯興運一擺手:“得,這件事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也考慮一下吧。”

周末出去跟梁暄去看電影,白允歡就在路上把這件事跟他講了。

梁暄坐在副駕駛上,對白允歡的駕駛技術憂心忡忡,而且他也沒鬧明白,為什麽白允歡約他出去看電影要挑個午夜場,一路上都在思考這件事,白允歡喊了他兩遍才有反應。

“你是說光英的人來找你了?”梁暄目光盯着前頭的十字路口。

“是啊,侯興運,你知道是誰不?”

“……怎麽了?你怕他是騙人的,所以沒簽?”

“那倒也不是,只是我不想去做練習生。”

“你不是想做明星嗎?”

“對,但我的意思是演員之類的……诶?你怎麽知道我想做明星的?”白允歡奇怪發問,不禁扭過頭來看梁暄。

“看路,紅燈!”

白允歡一腳踩下剎車,可憐的小奔馳被他開得仿佛山地越野,油門剎車一點不帶收着勁兒,車裏的人也跟着前後晃悠。

梁暄想,回來的路上一定不要這小子動方向盤了。

白允歡仔細在頭腦裏思索了一回,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時候跟梁暄說的,自己想做明星。

說實話,兩個人雖然在一起住了一星期,但交集并不怎麽多,白允歡有自己的實習和課程,而梁暄的作息和行蹤更是令人捉摸不透——有的時候白允歡以為他沒出門,卻見他晚上才推門回來;又有的時候白允歡以為他不在家,卻半夜聽見外面有人倒水的動靜。

不過,梁暄再怎麽作息不規律,倒也沒影響到他什麽……屋裏還多了個帥哥養養眼,甚至連家務都有人處理好了,白允歡先前要和別人合租的那點不自在也就沒剩多少。

他想跟梁暄打聽一下影視圈的情況,但那人每次都避而不談。

就像他現在問光英文化的事,梁暄卻反過來問他為什麽非要做演員。

“練習生也有人喜歡啊,娛樂圈,‘娛樂’二字擺在前,有流量就有機會做更多的事,我倒是覺得那個經紀人也沒說錯。”

梁暄邁開腿從車上下來,他今天穿了一套休閑運動裝,襯得長手長腳,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品牌logo印在上面,順眼多了。

“不一樣。”

白允歡搖搖頭,他輕車熟路領着梁暄繞過商場,到後面影院專用的小門,“練習生也沒什麽不好,只是我想做演員……唉,要是哪天我能演到旋木的電影,我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

梁暄揉了揉眉心。

原本梁暄還在思考,為什麽白允歡要大半夜拉他出來看電影,還開車繞到這麽遠的一個影院,在進入影院的時候算是明白了——從他倆走進來的時候,邊上的工作人員就笑眯眯迎上來,問是不是預約包場的“白先生”。

“是我。”

白允歡看見旋木的名字印在電影海報上,心情高漲,一點困意都沒有。

工作人員的目光在他和梁暄兩個人之間打量片刻,給他們抱來一個大桶焦糖爆米花,外包裝十分喜慶寫着“甜甜蜜蜜每一天”的土味情話。

梁暄臉色一黑,轉過彎來,想明白這工作人員是誤會了——想來也是,你說大半夜兩個男的包場看電影,怎麽想這事兒都很奇怪吧?

但人家也沒說什麽,這就不好解釋了。

于是梁暄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傻小子,一臉感激接過爆米花桶,還順帶抓了一把塞進嘴裏。

他問白允歡,看電影就看電影,幹嘛要包場?

答曰,支持票房。

梁暄又問,那幹嘛非要包午夜場?

白允歡眨巴眨巴眼睛,道:“白天的場次上座率高呀,我不能光顧着自己包場,讓真正想看電影的人看不到吧,相反午夜場本來也沒多少人,只會拉低上座率。”

末了,白允歡還要補充一句:“守護旋旋子的上座率,人人有責!”

梁暄覺得自己有點手腳無處安放了。

既然是包場,自然要挑最好的位置,正中間,白允歡仔仔細細對比過角度之後選了個最合适的位置,也不用特別遵守時間,跟工作人員說一聲就可以直接開始放映了。

旋木這次在國內上映的電影是一部懸疑片,大致講述一個有雙重人格的少年,眼睜睜目睹自己周圍的人死去,卻不知道自己就是兇手,直到最後真相浮出水面,檢方收到精神鑒定證明那天,善良的人格卻選擇了以自殺的形式告慰逝者。

整場劇情非常符合旋木一貫的矛盾設置,她的電影大多數時間都沒有絕對的善惡,不同的影評對人物的評價向來兩極分化嚴重。

最後一幕從少年犯在床上割破手腕,血液在他身下滲滿床單,他死的時候仍舊大睜着眼睛,鏡頭從他的瞳仁中進行切換,轉為少年犯童年時奔跑過的田野空鏡,蟬鳴和麥浪,昭示寧靜的夏天。

熒幕暗下,全劇終。

白允歡坐在忽然安靜的影院裏,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他清了清幹澀的嗓子,問梁暄覺得電影怎麽樣。

梁暄有半分鐘沒想好怎麽回答,就被白允歡一腳蹬在小腿上:“你不會是睡着了吧?!”

雖然看不見那小孩的臉,他還是聽出來白允歡在生氣。

這個認知有點好笑,梁暄要極力忍住嘴角向上翹起的沖動,反問他:“你覺得怎麽樣?”

“很好。”

白允歡說,又猶豫了一會道,“但是不夠好,感覺這部電影沒有那麽‘旋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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