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轉眼數日,都城早已被遠遠的甩在了群山之後。

車隊依舊在官道上不緊不慢的走着,遇有驿站便站下腳歇歇,若是沒有驿站便在野外安營紮寨。

蘇離渾渾噩噩的在車上睡了幾日,睡的連時間都失去了。

某日掀開車窗上的麻布簾子,外面竟已落了薄雪,想是早已進了秦國的地界。因為地處北方,這裏的落雪自然比陸國來的早些。

掀開身上的羊絨毯子見腳下不遠處放着一銅制的暖爐,碰上去還覺得有些燙,烘的車內暖暖的,難怪一絲的涼意都感覺不到。

“公子,您醒了?”

一個機靈的小鬼探頭進來,看起來十六七歲,滿臉笑容倒是不讨人厭的樣子,身上穿着秦國人的衣服,不知是從哪裏調來伺候他的。蘇離懶得理會,也懶得去想,跟在身邊這麽多天與他說話也沒超過十句。只知道他就叫小鬼,這名字和他鬼頭鬼腦的樣子倒是蠻配的。

此時聽他問蘇離只是點了下頭,随即就把視線挪到了窗外。

“公子餓不餓,我去叫廚子弄些吃的拿來?”

蘇離搖搖頭。

那小鬼也不灰心,依舊滿臉笑容,甚至還擠進了車內。這車內本就不大,勉強能坐下兩人,蘇離橫躺着自然也就沒有多餘的地方了。他隐隐有些不悅,眉頭微微緊了緊,卻見那小鬼不知從哪個夾層裏翻了一本書遞過來,“公子若是無聊就看看書吧,當是打發時間也好。”

武林雜記,純粹是胡編亂造的東西,不過用來打發時間的确是不錯。

蘇離離開皇宮時除了身上這套衣服沒有帶任何東西,就連皇上曾經賞賜他的那些奇珍異寶也全被他丢在了清陽殿,簡直就是淨身出戶。不是不允許帶而是根本就不想帶,不想帶走任何能勾起他回憶的東西。

而此時這小鬼竟然從車裏翻出一本書來給他看,那這書又是從哪來的?他可不相信秦國人會體貼到連這些細節都注意到。因為他們的身份根本就不配被人如此對待,剛才的那個火爐就讓蘇離覺得十分蹊跷。

“哪來的?”

“是王爺讓我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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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蘇離向來不關心這些事,以至于同行這麽多天都不知道前面那輛奢華的馬車內坐的是什麽人。

“這裏離秦都還遠着呢,王爺怕您無聊,特意叫我拿過來的,哦,對了,那個暖爐也是。”

“那就謝過王爺了。”嘴上說着謝,面上可不見一絲感恩戴德的意思。低下頭胡亂翻了幾頁,最後倒是認真的看了起來。

小鬼一出了馬車急忙快跑幾步跳上了前面那輛車,也不通禀,一掀簾子就鑽進去了,“王爺,他醒了。”

“越來越沒規矩了。”

小鬼嘿嘿一笑,假惺惺的作了個揖,“王爺吩咐的事我可都辦好了。”

“那書給他了?”

“這會兒正看着呢。”

“那就好,回去繼續守着吧,渴了餓了什麽的都伺候好了。”

“啊,還讓我去守着呀。”小鬼不高興的嘟起小嘴。

“怎麽,你不願意?”

“也不是不願意,就是覺得他太悶了,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好無聊。”

秦穆勾起一側的嘴角,不懷好意的笑了一下,他本就長的風流倜傥,如此一笑竟有些迷惑衆生的味道。連這個常年跟在身邊的小鬼都被他晃了下眼,不過這小鬼可太了解他了,但凡秦穆露出這種笑容準沒好事,果然聽見他說:“不去也成啊,到後面跟着去,不許騎馬也不許乘車。”

“啊?”開玩笑,真用走的,半天不用就是一腳的泡,“我去我去,我去還不成嘛。”

秦穆這才算滿意,揮了揮手讓他退出去了。人一走秦穆又對外打了兩下響指,不消片刻便見一從頭到腳的黑衣人,鬼一般的現了身單膝跪在地上。

“卑職參見王爺!”

“兩件事交與你去辦。”公事公辦的表情,臉上半點笑容都不見,神情冷峻的秦穆倒是十足十的王爺模樣。

“王爺請講。”

“你選匹快馬先行回去,叫小福子尋個俊俏點兒的公子藏在府裏,留着我有用。第二:派人收拾一間廂房出來,記着要布置的雅致一些。”

“是,屬下即刻去辦。”

秦穆手指輕擡,懶散的丢出一字:“走!”

聲落已不見了那人的身影,來去猶如鬼魅一般。

秦穆把心思放回到手中的書上,腦子裏想的卻全是後面車上的那個人,時不時的露出一絲心不在焉的笑意。想到竹林裏那位如畫一般的美男子如今就在身後不遠處,笑容便更深了一些。

秦穆生在王室,偏偏還是受寵的皇妃所生,因為排行最小,自小便受盡了父皇母妃的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享盡榮華富貴。自視高傲尊貴的他從未将任何美男美女放在眼裏過,覺得那些人皆是庸脂俗粉,偏偏在看見蘇離時竟丢了三魂七魄整整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便又去了竹林,遠遠的瞅上一眼竟覺得心癢難耐。

本以為弄他到手定要費去不少工夫,哪成想竟然這麽容易。陸國皇帝也真是糊塗,竟然舍得把這樣一位美人拱手讓人,看來那位伝公子定是吹了不少的枕邊風。從他那裏下手果然是正确的,雖然,有那麽點兒卑鄙!

不過弄回國後要如何避開衆人耳目可當真是要費些工夫了,怎麽說也是送給父皇的娈寵,自然不能明目張膽的占為己有,未免日後被人拿住把柄只能來一招偷天換日。

倒是苦了這慢慢長路,看的到卻吃不到,真是叫人心癢難耐!這麽想着就忍不住撩開窗簾看了眼緊随身後的那輛馬車。

浩浩蕩蕩的二十多輛車,單單把他的車排在前頭,目的就在此處,看着方便,雖然,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遠遠的瞧見陸國派來的随行太醫一路小跑的奔到馬車跟前,與小鬼說了什麽便貓着身鑽進了車內。不多時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撩開簾子說了句話,小鬼便點頭下了車。

秦穆神色一變連忙對小鬼打了幾下響指,示意他過來問話。

小鬼被凍的直摸鼻涕,秦穆連杯熱茶都沒賞就急着問,“他病了?”

“只是咳了幾聲而已。”

“那你為何不報?”

“我,我沒在意。”小鬼心說,不就是咳幾聲,至于大驚小怪的?陸國的人就是嬌氣。

“太醫怎麽說?”

“太醫剛進去公子就叫我下車了,連車夫都被攆下去了。”果然,原本坐在車上的車夫此時正牽着馬走在前面,好像車內的人正說着什麽不能被人聽見的話。

“一會兒太醫出來叫他來見我!”

“是,那我去外面等着。”

小鬼剛跳下車便聽見後方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連馬都被這突厥的聲音給驚了一下。小鬼心怕出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撩開門簾,“公子,你......”話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那個病怏怏的蘇公子此時正掐着太醫的喉嚨,咬牙切齒的表情好像恨不得當即便扭斷他的脖子。即使見有外人也絲毫沒松了手上的力氣,沉着聲音對小鬼說了一句,“沒你的事,出去!”

小鬼咕嚕咽了一口吐沫,二話沒敢說就溜之大吉了。

人一走蘇離又加了幾分力度,“說!否則我現在就要你命!”

“我,我......”徐太醫直覺此人絕對說的出做的到,如果今天不說實話,估計是別想活着出去了。

他不過是一個官職卑微的太醫,被派來這裏無非就是沒門沒路子,不得上面的好才被分了這麽個可有可無的差事。其實這也是份閑職,到了地方便完事了,就算半路上真有人病死了也怪不到他頭上。怎成想今天竟遇到這樣一位主子,一診脈象竟已是命懸一線。徐太醫在宮中混跡多年,自知宮廷內陰謀甚多,本來不想多事,敷衍敷衍過去就算了,這公子若是真死了也只能算他命不好了。沒成想這位身中劇毒的虛弱公子竟然不是那麽好騙的主,發起狠來渾身殺氣,徐太醫為了保命也只好開了口,“我、我說!”

蘇離冷哼一聲,一把将他甩到一邊,随即将那條帶血的手帕丢了過去,“醫理我也略懂得一些,你的話是真是假我一聽就知道。”

徐太醫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抹了下冷汗,“不,不敢有假,公子會咳血的确不是因染了風寒,是,是因為......”

“因為什麽?”

徐太醫幹咽一下,才聲音發抖的把真話吐出來,“是,是因為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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