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殷義剛離開,有一位軍将名叫張陽的便對祖逖進言道:“将軍,殷義雖然勇氣可嘉,但是此人有勇而無謀,且脾氣火爆,下官以為,殷義此次進城,恐怕兇多吉少,絕非吉兆!”

祖逖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反匪當道,又正逢用人之際,不派殷義前往,難道本将軍還有別的辦法不成?”

果不出張陽所料,殷義進城後,不是以厲害大局來說服張平等人,而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來壓服張平等,他說:“本将軍受朝廷命官祖逖将軍遣派,前來告誡爾等,趕快讓出道路,放我等大軍前往剿胡,如爾等不識大體,膽敢阻攔,大軍到時,一律格殺勿論!”

你想,張平樊雅等人正是因為對朝廷失去希望,才铤而走險,起兵造反的,哪怕你殷義的恐吓與威脅?當時話不投機,沒說上三言兩語就動起手來。張平被殷義說的怒火中燒,手起刀落,便将殷義的人頭砍下!

噩耗傳入祖逖軍營,祖逖十分懊惱的說道:“看來,對付反民,單靠武力鎮壓是不行的,還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方為上策!”

此時,一個叫張陽的軍官挺身而出,主動向祖逖請纓:“祖将軍,你且莫發愁,更不必心灰意冷!張陽願主動請纓,只身進城,去說服張平樊雅讓出道路,讓我軍進兵北伐!”

祖逖聽張陽如此說,不住的連連搖頭,說道:“反賊張平樊雅等人,對朝廷均是恨之入骨,殷義故此才丢掉了性命,兵未動而先折一将,一你若再次前往,豈不是讓本将軍剛賠上一個,再搭上一個嗎?此事萬萬不可!”

張陽見祖逖灰心洩氣的樣子,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極為難過,便平心靜氣的勸他道:“将軍,國難當頭,中原人民又身處水深火熱之中,若北伐半途而廢,不但你我有失前言,有負朝廷與國人,也将為後人所唾罵譏笑!末将此次前往,即使為此而獻身,又有何妨?望祖将軍答應張陽的請求!”

祖逖見張陽出于至誠,也不好再繼續阻攔。他問張陽:“既然張将軍執意前往,難道你有什麽錦囊妙計不成?”

張陽說道:“錦囊妙計張陽不敢當!我只知道,從古以來,就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說法。将軍請想:那張平樊雅造反,必定也是被貧窮逼迫而反,假如我能以重金相予,末将就不信,這世上還會有不見錢眼開的人!”

祖逖聽過張陽的述說後,感覺他的話也不無道理,于是對張陽說道:“張将軍,你的話也不無道理,不過本将軍認為,那張平樊雅皆是些窮兇極惡之徒,一旦他們既貪財又殺人,那我祖逖不是又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嗎?”

張陽說道:“我也不是沒考過這個問題,但反賊擋道,大軍受阻,你我又急于規複中原,總不能如此長期幹耗下去吧?即使此去是上刀山下火海,去而無回,身遭不測,我張陽也毫無遺憾!”

祖逖見張陽意志堅決,主意堅定,便欣然同意了張陽的主張。

祖逖問張陽:“我理解你是想用重賄的計策,去買通反賊,使他們讓出通道,不知張将軍想攜帶多少銀子前往?”

張陽沉思一會,伸出五個手指,對祖逖說道:“有這麽多銀子鋪路,我看足矣!”

祖逖立刻變色,連連搖首說道:“張将軍,你該明白,你我由京口渡江時,琅琊王司馬睿除去為我等提供了一千人的糧草給養和三千匹布而外,并未為我們提供分文銀兩,現在全軍所有三千兩銀子,還都是我們在淮陰時自籌而來,你一張口就要五千兩,我把所有銀子都給你尚且不夠,你這是想讓全軍人馬都被餓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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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陽知道,是祖逖将軍誤解了他剛才的意思,因此說道:“你誤解了我方才的手勢,我說的是五百兩,而非五千兩也!”

還未等祖逖決定給與不給,衆軍将聽後已先炸開了鍋!大家紛紛說道:“咱們的銀子,點點滴滴一文一毫都來之不易,這五百兩銀子也絕非少數,一旦被賊人全數吞下,打了水漂不說,這不等于切斷了我們的北伐之路嗎?此事萬萬使不得!使不得!”

祖逖朝衆人一擺手,斬釘截鐵的說道:“既然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使耗去五百兩銀子,只要能打通我軍的北去之路,我看這五百兩銀子也值得花!再說啦,銀子沒有了,我們還可以再去籌措嘛!”

當下決定,張陽攜帶五百兩銀子,即刻起身,前往谯城之內,去用銀子買通北去的通道。

張陽前腳剛走,就有人向祖逖進言道:“将軍,我怕此舉可能是個錯誤之策!”

祖逖問道:“何以見得?”

那人說道:“屬下以為,将軍過于相信張陽了!将軍請想,假如張陽攜帶銀子半路逃逸,那又該當如何?”

其實,祖逖也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層,但是北伐伊始,還寸功未立,就止步于谯城外面,總不能一遇到困難就止步不前,打退堂鼓吧?倘若如此,我祖逖何以面對江南父老和自己發下的誓言?事已至此,我自己又一時拿不出更好的辦法,如将張陽的計策也加以否定,那就等于前功盡棄未戰先敗了!

想到這裏,祖逖對提意見的屬将說道:“自古以來,咱們的先人就奉行一種戒律,叫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張将軍處事大度,又秉性耿直,為人樸實,做事認真,心無旁骛,這樣的人辦事,我怎能不放心!”

再說張陽。他攜帶五百兩銀子,一路跟随進城的百姓混進城內,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個人踽踽獨行,心中卻盤算如何才能實現自己許下的諾言。他只顧低頭思考問題了,猛一擡頭,卻不想已經走到了一家飯店門外。

飯店夥計見有人前來,便大聲招呼道:“客官,您要用餐嗎?那就請進吧!”

張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他止住腳步,仰頭觀望,見門楣上四個醒目的大字躍然于眼簾:“谯城酒家”!

真乃是觸景生情,一看到“谯城酒家”四個大字,便把張陽的饞蟲也給勾出來了!他立時感到一陣饑餓,腹中饕餮。于是,他背着沉重的一大包銀子,擡步走進飯店,找了一個座位,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此時張陽才感到,經過十餘裏的徒步跋涉,又随身背着一大包銀子,他的确也感到精疲力竭了,花點銀子,吃一頓飯,就權當歇歇腳也是好的。

在離張陽不到五尺遠的另一張餐桌上,也端坐着兩個年輕漢子,從形态上來看,一個面皮白淨,瘦長臉膛,模樣有點斯文;另一個人,黑紅面皮,圓臉闊腮,看樣子個頭要比白面皮的人要矮許多。由于飯菜還未上桌,二人正坐在那裏閑談等待呢。

這時,只見店堂夥計走到二人近前,開口問他們:“思成哥,儒生哥,你們此次販雞蛋進城,又掙了不少銀子吧?”

聽到店夥計如此發問,白面皮的年輕人回說道:“根柱弟,你可別提了!俺們今日進城,真是時運不濟,你說碰上誰不好,卻偏偏就碰上了俺們村那個造反的喪門星沈浮!俺們與他一見面,一看見滿滿四大筐雞蛋,就死拉硬拽的将俺們帶進了他們的臨時兵營,把四筐雞蛋全留下不說,還賒賬分文未給!你說這和打劫還有什麽兩樣?”

黑臉膛的年輕人也說道:“這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難說清!沈浮這個人,與俺們的年齡相仿,又從小在一個村子裏長大,與俺們的關系還算不錯。他此次跟随張平樊雅造反,也是出于無奈。他家上有八旬父母雙親,下有三個兄弟妹妹,一家人都得要吃要喝,可偏巧又碰上天景大旱,種下的糧食顆粒無收,可是一家大小還得要吃喝,迫于無奈,這才跟人造了反!今天遇上他賒我們的雞蛋,人家說待有了銀子,一定加倍奉還,礙于鄉裏鄉親的臉面,我們還有何話說?”

白面皮的年輕人又補充說:“上千年以來的舊規矩,就是要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結婚生子,傳宗接代。可是沈浮因為家中兄弟姐妹多,家裏窮得叮當響,就連吃飯都還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有誰家的姑娘還會嫁這樣的人呢?所以,沈浮都過三十的人了,還是光棍一條!這次他帶人扣了俺們的雞蛋,俺都不怎麽埋怨他,俺了解沈浮這個人,他是個頂天立地說話算數的漢字,既然他說是賒賬,俺相信他只要以後有了銀子,他肯定會把這兩千個雞蛋錢還給俺們的!”

黑臉的年輕人也說道:“思成哥,兄弟俺相信你說的話!可就是不知道沈浮何時才有錢,又何時才能将銀子還給咱們呢?”

俗話說,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兩個人不經意的一番對話,早被旁邊的張陽聽了個一清二楚。你要問說話的這兩個人,他們都是何方人士,這雞蛋的事情又是怎麽發生的呢?

作者暗表:說話的這兩個人,白面皮的名叫梁思成,黑臉膛的名叫孫儒生,兩人都是這谯城西北三裏橋村的人,二人頭腦都比較靈泛,除了種莊稼之外,還抽空在附近各村收點雞蛋蔬菜什麽的,用籮筐挑到谯城裏來販賣,可以賺點零花錢。可是今日二人時運不濟,一進城便碰上了同村的造反人沈浮,未經兩個人真心同意,沈浮便軟纏硬磨,硬是把他們的兩千個雞蛋給弄進了兵營!

沈浮也知道,這樣做太不仗義,所以就嬉皮笑臉的對梁思成孫儒生說道:“思成哥,儒生兄弟,你們就權當暫時把這些雞蛋借給俺們吃好咧,我沈浮拿人格向你們保證,俺一旦籌措到了銀子,第一個要還的帳,就是你們的雞蛋錢!”

礙于相親的情面,也出于對沈浮這些造反人的畏懼,梁思成孫儒生迫于無奈,這才暫時做出了妥協。以上便是以往的經過。

名叫根柱的店夥計聽完梁孫二人的敘述後,不無遺憾的搖了搖頭,說道:“自古以來,都是好人不和兵鬥,何況這些人還是土匪,咱這當老百姓的,就更要惹不起躲着走了!事情雖說不随心,可是飯還是要吃的,不知二位今日又想吃點什麽?”

梁思成遺憾的對根柱說道:“俺原本與孫儒生商定,待此次賣完這兩千個雞蛋以後,說啥也能夠賺他個三兩五兩的,俺就拿出一兩銀子,炒上三兩個好菜,燙上一壺谯州大曲,咱也好好的享受享受!可是現在計劃全泡湯了!飯是不吃不行的,至于好菜和大曲嗎,那就只好暫免了!”

當張陽聽到梁思成說這番話的時候,認為時機已經到來,他便主動站起身來,走到梁思成與孫儒生近前,先拱手施禮,而後說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不瞞二位說,我也是做小生意的買賣人,今日聽二位說起這販賣雞蛋的事情,就感覺十分的親切。這就叫同行愛同行,惺惺惜惺惺嗎!既然今日無意中與二位同行相遇,說明你我前世有緣!為了慶賀你我的巧遇,今日這頓酒菜,就不用梁大哥與孫兄弟破費了,一切花銷,都有兄弟我來承擔好了!”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當二人擦肩而過時,如果只是四眼相瞪,不用語言搭讪,可能就永遠失去互相認識的機會了;一旦一方主動開口溝通,說不定二人就會從此相識,還說不定從此成為終生莫逆呢。由于張陽的主動搭讪,這便使三個從不認識的人成為了好朋友,當然張陽是有備而來!

當即,張陽叫過店夥計根柱,告訴他要點的菜與酒水,根柱遵命而去,準備酒菜,不必多述。

張陽與梁思成孫儒生坐在一張飯桌上,三個人一邊喝着茶水,一邊又互相交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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