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成長的代價
姑娘們抄完了女誡女訓，便又開始沒完沒了地上課應酬。二姑娘和三姑娘倒像是有了默契，兩人越發要好了。幸好四姑娘是個喜靜的性子，而且自那次外院事件以後，四姑娘越發娴靜了。這也方便了二姑娘和三姑娘商量事情。
悅娘便領了二姑娘看了那個小洞。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便心領神會。
“二姐姐，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向大哥讨教，可是我一個人去外院有點怕，我們一起去吧！”三姑娘裝得也真是像。
二姑娘也露出了幾分為難：“可是我們剛剛被母親罰過……”
“那我一個人去好了！”三姑娘賭氣道。
“那好吧……”二姑娘一臉為難，但是也應了。
于是姐妹兩光明正大去了外院。
既然是向大哥讨教問題，那必然是去找大哥的。這也是經過多方打聽才了解到的。祝先生最看重的該是大哥，因此倒經常私下指點大哥。
兩人便規規矩矩地去了大哥的屋子。
“大哥，我們今天也是厚顏來蹭你的小廚房的。”二姑娘笑眯眯地說。
忘了說了，這盛哥兒是個清冷的性子，也只有對待妹妹的時候會有幾分溫和。
此時二姑娘的玩笑話一說，盛哥兒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兩人也是見怪不怪，悅娘便轉了轉眼珠：“大哥你這藏書倒是豐厚，能帶我去看看嗎？”
盛哥兒又是“嗯”了一聲。
二姑娘卻坐着不動，道：“你們去好了，我最膩歪看書了。”
盛哥兒道：“那好，我讓他們做點糕點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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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便和悅娘走向了書房。悅娘臨走前還給二姑娘使了個鼓勵的眼神。
這二姑娘既然下定決心走這條路，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自然是也要問問另外一個當事人的意思。而這問，也是有學問的。你要是一開始上來就那麽直白，除非你也合了那人的眼緣，否則大多數是不能成的。
尤其相處的時間如此短暫，那更得加把勁了。二姑娘天天這樣守着，祝先生今天不來，總會有一天來的吧？兩人就這樣來了好多天。而二姑娘，也終于守到了。
回去的時候，二姑娘兩頰飛紅。悅娘一看便知道二姑娘這是守得雲開見日月了。她也不多問，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她。
二姑娘也被盯得有些難為情，小聲道：“其實只是說了幾句話罷了。”
真真是羨煞旁人！
可是生活啊，往往沒有那麽一帆風順……特別是對古代女子，更是苛刻到了十分。
一日晚上，微弱的燭光下，悅娘随意地繡着手帕。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悅娘便起身，把窗戶關了，又坐了一會，已是準備睡了，卻聽見外面傳來一聲：“三妹妹！”随即門被推開。
芳梅一臉無措，悅娘卻已經顧不上這麽多。
“芳梅，你去休息！”語氣卻已是嚴厲。說完悅娘便關了門，緊緊抱住了失魂落魄的二姑娘。
二姑娘顫抖得厲害，秋雨濛濛，她的身上也帶着雨絲。悅娘感覺到她全身上下都是冷的。她的心忽然就抽疼了起來，而二姑娘低聲地啜泣了起來，嗚咽着，壓抑着極大的痛苦。
“二姐姐，哭吧，大聲地哭出來，我院子裏絕不會傳出去半分！”
二姑娘終于泣不成聲，嚎啕大哭。也不知過了多久，二姑娘的哭音漸漸低了，慢慢地變成了木然。
悅娘就這樣陪着她，一句話也沒說，屋內是異樣的沉默。
“母親給我定了親，已經把八字給了。”二姑娘聲音很平靜：“今天我一急，就鑽了那個小洞，直接去找了祝先生。”
又是良久的沉默，她竟自嘲一笑：“我現在才知道當初趙家表哥做出這個私奔的決定到底花費了多大的勇氣，那是等于把從小就擁有的一切全部抛棄啊……”淚珠從二姑娘的眼睛裏滴滴滾落，她縮了縮鼻子，低聲道：“可是這私奔的決定都做出來了，另外一個人卻不樂意啊……”
不樂意啊……至此，悅娘已全部明白。二姐姐已經從那個美麗的愛情夢裏蘇醒過來。
“那麽……”悅娘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沙啞，卻也發現說什麽都是多餘。她只是道：“一切都會好的，會好的……”可是似乎連自己都不能說服。
二姑娘的聲音更像是來自遙遠的天際：“會……好……麽？”
當微弱的燭光再次映在二姑娘的臉上之時，悅娘卻從她的臉上看出了無限的漠然，眼睛裏破碎的哀傷也逐漸消失，剎那間冷淡若冰。
自那以後，悅娘便發現那個天真爛漫的二姑娘消失不見，而定親後，二姑娘忙于繡嫁妝和學習各種課程，姐妹兩碰面也是極少的。偶爾相見，二姑娘也變得極為穩重。
二姑娘定下的是林家的嫡次子，林家承襲的是三等公爵，在別人看來，一個庶女，卻是高攀了。可是悅娘卻知道，在二姐姐的心裏是沒有一絲喜悅的。
前世，她的親事定得早，連帶着二姐姐的婚事也定得倉促，只是門第卻也相當。當時姑娘們沒有去外院，也就沒有二姑娘的動心。二姑娘上花轎的時候也是帶着幾分喜色的，可是如今呢？
她的重生，到底是為了什麽？悅娘發現她心裏堵得厲害，一口氣跑到了大哥的院子裏。
而此時盛哥兒端坐屋內，看時盛哥兒端坐屋內，看了她一眼，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才淡淡道：“你來了。”原是在等她。
是啊，盛哥兒做了這麽多天的幌子，又怎會察覺不到其中的蹊跷？
悅娘便也沒有拐彎抹角：“我要見祝先生。”
盛哥兒沉默了一會兒，才把茶杯放下，道：“好。”
于是，悅娘也見到了那個讓二姐姐心心念念的人。可是如今，初見時對此人的驚豔與好感卻完全消失不見。悅娘望着他淡淡的表情，心裏更是說不出的堵。盛哥兒見了，只是徐徐走出了屋子，于是屋內只剩下了悅娘和祝先生。
“祝先生。”悅娘的語氣平淡至極，“二姐姐定親了。”
悅娘沒有放過他的一絲波動，也終于從他無懈可擊的表情中找到了一絲破綻。她便嘲諷一笑：“你也動心了。”這語氣卻是肯定。“呵呵……我原本還以為你真是條龍。二姐姐說的私奔只是下下之策，你卻沒有做出半分努力！憑你的才華和在那貴人計劃中的重要性，就算你向爹求親，爹也未嘗不會同意！”
祝先生這才露出了一絲惶恐不安，悅娘卻覺得越發諷刺：“可是你不敢！”
祝先生帶着的面具也終于破碎，眼睛裏毫無保留地露出了那分哀傷，悅娘并沒有放過他：“你自卑，是啊，你配不上二姐姐的，怎麽可能配得上呢？”她又喃喃道：“可是……在二姐姐的心目中，你卻是最好的啊……”
悅娘看到，祝先生慢慢彎下了腰，蹲在地上，抱頭痛哭。那一身風度蕩然無存，可是這樣的他看着卻也順眼多了。她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又刻毒地在祝先生的心上劃了一刀：“我同情你。你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
說完悅娘便再也沒看他的神色，大步踏出了這個院子，才舒了口氣。
可是……到底也只是徒然。二姐姐的愛情終究埋葬在了這個蕭瑟的秋季。
成長是以痛苦為代價的，就像蠶蛹破繭成蝶的那一刻，承受的是蛹殼破裂的切膚之痛。那麽二姐姐呢？承受的又是怎麽樣的痛苦？悅娘不知道。
她只是低垂着頭，茫然無措地站在那片紅楓林中。當初不就是以賞楓為借口的？紅楓葉仍舊帶着血色般的奪目絢麗，偶爾有片片楓葉落下。悅娘彎腰拾起一片落葉，這血色的絢麗中終究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枯黃。
寒風吹來，她縮了縮脖子，才發現，原來秋季已經接近尾聲，即将來臨的是寒冷的冬季。
－－－－－－題外話－－－－－－
這是二姑娘跌的一個跟鬥，也是悅娘跌的一個跟鬥。成長總要付出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