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0
020：小血族與血液
中原中也去上班後不久,正在給**和網友列表發祝福的羽狩也接到了經紀人的通知，之前拍攝的SP需要他再去補拍幾個片段，椹先生稍後會到公寓樓下接他。
羽狩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卻發現那天的劇本不見了。
似乎從自己當時恢複意識開始，就沒有再見到過劇本。真奇怪,他不是那種會丢三落四的人。
是自己的另一個人格做的嗎？
他只好和椹先生說明這件事，好在椹先生說劇本在他那,而且這次是臨時補拍戲份，本就是劇本上沒有的內容。
“要出門嗎？”
算好時間準備出發的羽狩回頭一看，是陽臺上的魏爾倫在詢問，冰藍的雙眼平靜地看過來。
“要去片場,”羽狩點點頭,随口問道，“有什麽要帶的嗎？”
雖然魏爾倫是中也的兄長，也是蘭波的搭檔，但羽狩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和他交流過。
“我送你。”明明是堪比陌生人的關系,魏爾倫卻合上詩集朝這裏走來，臉上是悠然的笑容,他和蘭波一樣,是優雅沉穩的诠釋。
羽狩不知為何對這類型的人還挺有好感。
“椹先生在樓下接我。”
然而羽狩卻注意到他的步伐沒有停頓。
是有什麽話想單獨說嗎？
羽狩揣測到,口中回應：“麻煩魏爾倫先生送我下去了。”
直到走出家門,兩人站在靜谧運行的電梯中,魏爾倫盯着顯示屏上不斷變幻的數字,冷不丁開口。
“謝謝你。”
沒有後話，這似乎就是魏爾倫全部想說的內容。
沒頭沒尾的道謝讓羽狩怔住了,他在此刻突然想起一件事。
當他第一眼見到奄奄一息的蘭波時,自己也感受到了他強烈的欲-望。
蘭波是個哪怕昏迷也高度警惕的人,羽狩沒有從他的血液裏讀取到任何與人有關的記憶。
除了瑣碎的“特異點”、“異能力”等信息之外，他只讀到一個詞——禮物。
黑長發的異能者毫無求生欲，卻充斥着想要向某個人道歉的欲-望，當時險些形成的特異點也是因此而生，是他用自己的生命和異能制作的道歉禮物。
送禮的對象就是魏爾倫嗎？
如果沒有這份特殊禮物，自己也不會意外獲得生命。
羽狩又想起早上聚在一起拆禮物的四個人，輕輕笑起來，暗紅色的雙眼因愉悅微微眯起。
“活着真好。”他道。
他們還能受到無數的禮物，道歉的禮物、感謝的禮物、歡喜的禮物……若只是停留在道歉的禮物上，總有種淡淡的遺憾。
正因為人生還有那麽多的喜怒哀樂愛惡欲，所以羽狩才想要活着一一體會。
揮別魏爾倫，他走出公寓大門。
“早，你今天心情不錯嘛。”椹武憲看了看太陽的方位，平時這個時候羽狩還在打哈切呢。
“因為遇到了開心的事。”羽狩眉眼彎彎，将一個禮物盒送到椹武憲眼前，“感謝椹先生平時的照顧，聖誕快樂！”
椹武憲接過禮物，看着在寒風中也閃閃發光的羽狩，笑着回送禮物。
“聖誕快樂！”
羽狩到達片場後沒等多久，導演就過來講戲，邊上還站着兩個戴着帽子、墨鏡和口罩的男人。他感覺到其中有個人氣息比較獨特，手腕還露出一點點疑似會動的文身。
“真不好意思，聖誕節還叫你出來補拍，但SP1月1日就要播出了。”
導演的态度依舊和藹，卻比初見時更為真誠。
他說：“多虧你上次的表演，我和編劇讨論後打算在最後再加一點對比畫面，回憶形式，不用說臺詞，只要眼神溫柔一點就好，塑造一點溫馨的氣氛就好。”
羽狩本以為這次第二人格也會跑出來搶戲，還好拍攝一切順利。
剛剛度過一個平安夜，沉醉在溫馨之中的他每個細胞都透露着幸福感，幾個短鏡頭很快補拍完畢。
之後又被拉去拍攝一張劇中全家福，算是所有的補拍都結束了，徹底收工。
直至此時，那兩個一直在和導演聊天的墨鏡男才敲門進入休息室，摘下他們的遮掩。
“春山導演？名取先生？”椹武憲驚呼。
剛一言不發看着他們表演的男人也是一名導演，在電視劇領域耕耘多年，人脈廣泛的大導演。而他身邊的淺棕色頭發的青年，則和敦賀蓮一樣，是電視上的熟面孔——當紅男演員名取周一。
“喲~”名取周一露出一個閃亮的笑容。
邊上滿臉胡渣的春山導演哈哈笑道：“是我。羽狩君的冬季檔期還空着嗎？”
羽狩和經紀人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點頭。
關于這位導演冬季檔的工作內容媒體上早有預熱，他和名取周一合作的的懸疑新劇《**》，一月中旬開始播出。
這樣的陣容毫無疑問是大熱門，而此時這句話無異于直白地邀請羽狩參演。
但是就像椹武憲之前說過的，冬季檔的試鏡早已結束，這樣的餡餅沒道理掉在自己頭上。
難道又是望月先生在幫忙？
細致的名取周一注意到他的疑惑，主動解釋道：“春山導演不滿意之前制作人和選角導演挑的演員。”
春山導演理直氣壯道：“用來用去就是那幾個老面孔，別人一看就猜是演的兇手，而且他們年齡超了。”
名取周一：“如果是新生代的幽平君、蓮君、望月君他們……”
春山導演啧道：“新生代男演員四天王，我已經用了你，再來一個誰都知道肯定演的角色不一般。”
名取周一投給羽狩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他攤攤手，對羽狩道：“就是這樣，導演希望能讓新人來演這個角色，我們找了一陣子，發現羽狩君你是最合适的。”
“可我并沒有參加過你們的試鏡會……是望月先生推薦的嗎？”羽狩可不會覺得光靠自己在SNS上的靜态照片能讓春山導演注意到他的演技。
除非劇中就需要像他這樣長得超好看的人！
雖然被當做花瓶并不好，但是羽狩對自己的身體和容貌再滿意不過了。
“是高井推薦的，他給我看了你們拍攝的MV。”春山導演摸着下巴上的胡渣，鷹鹫般的眼神審視着羽狩。
竟然是那位高井導演。
羽狩微訝。
“說實話，你太漂亮了，尤其是眼睛部分。”春山導演的語氣中有些許不滿。
被誇贊的羽狩微笑着望着他，面露不解。
他長得好看難道有錯嗎？
“不過我看了《啤酒屋》之前拍攝的SP片段和你今天的表演，”春山導演躍躍欲試地搓手，“脆弱、絕望、溫柔、陰暗……你的演技這正是我要的。”
他從夾克內袋取出一份劇本放在羽狩面前。
“我期待着你的表演，新年假期過去開始拍攝……啊，最近別剪頭發，到時候稍微遮一下眼睛，該露出來的時候再露，驚豔一下。”
羽狩大致翻看一下劇本。
他原以為自己又是什麽邊緣的小角色，沒想到竟然是全劇最大的反派，在身份揭露出來前，還算是半個主角團成員，戲份不少。
椹武憲也意識到這份資源有多好，這部劇必然會參與每年的各種電視劇大獎評選，而羽狩的這個角色如果能演好，能沖一下“最佳新人”和“最佳男配（助演）”，對以後的演藝之路是個極好的開端。
他利索地幫羽狩準備合約的事情，而羽狩則是安心地看着劇本。這一次劇本比SP要厚很多，又是懸疑劇，羽狩不敢遺漏，仔仔細細地閱讀。
角色叫做白木陽，是個看起來很幹淨陽光的名字，但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這樣。
初登場時是被卷入校園欺淩案件的怯懦的天才大學生，因協助破案和主角團産生了聯系，後來又幾度幫助提供案件線索，還在女主的鼓勵下逐漸走出自卑，變成小太陽，時不時還反過來安慰女主。
然而，實際上他才是主角調查的一系列案件幕後組織的BOSS，開場的案子也是他在背後指使的，為的是向國中時欺淩他的人複仇，卻意外得知主角在調查他的勢力，因此接近女主套取案件信息。
表象：自卑、怯懦、好欺負、溫柔、天才、大學生。
實際：陰暗、狠毒、虛僞、性格扭曲、犯罪組織的首領。
羽狩：……
拿着劇本的手微微顫抖。
他似乎知道為什麽這個角色這麽難定下來了。
一個如此複雜的角色，還不願意讓有經驗的演員來飾演。
對他而言這也是個無比艱巨的任務，這個角色需要的特性他幾乎都沒有，難以代入。
但是一想到可以完整地飾演一個角色的人生，他心中就有些激動。
那就來試試看吧！未來的超級巨星可不能畏懼挑戰！
他深呼吸一口，目光堅定。
首先從身份開始，角色性格與身份是息息相關的，按照繃帶先生的教導，如果他直接去體驗這兩種身份，也許能領悟到什麽。
然而羽狩一查才發現，東京都這一帶的學校已經全部放寒假了，他想進入校園觀摩完全沒戲。
出、出師不利……
那犯罪組織？
這個好像更困難。
總不能再讓第二人格來搶戲——如果是和第二人格學習呢？
春山導演想要的“陰暗”，正是第二人格表演出來的。
羽狩思索一會兒，他記得網絡上關于雙重人格的資料中，是提及過兩個人格可以交流的。
說做就做，羽狩決定詢問專業人士。
他把自己的情況隐去一部分，假稱是為了演MV，然後像醫生描述了自己要求。
醫生正是那位原ID為“高價收購小裙子設計圖”的網友，加好友時已經被他改過備注。
醫生：？？？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要主動加重病情的。
醫生：真是敬業的演員，但如果只是想了解一下犯罪組織，我這裏剛好有個渠道。
橫濱夜莺：真的嗎？
醫生：啊，你是橫濱人，應該知道港口Mafia吧？
港口Mafia？
羽狩想了想，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完全沒聽說過。
橫濱夜莺：不知道，那是什麽很有名的組織嗎？
醫生：……
醫生：就是橫濱中心那五幢大樓，那裏就是港口Mafia的大本營，鄙人曾經擔任過他們首領的私人醫生，你需要的話年後可以把你安排過去觀摩學習。
羽狩這倒是有印象，每次只要一看到那五幢大樓，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回到橫濱。
原來Mafia是那麽光明正大的存在啊，和影視劇裏有點不一樣，這就是“改編”嗎？
看着醫生熱心的發言，羽狩再次感嘆：橫濱真的到處都是善良的好人。
橫濱夜莺：太感謝了，我正需要這樣的機會！我欠你一個人情，醫生。
醫生：沒關系，只是我現在已經不是那裏的私人醫生了，有點好奇，到時候能給我看看你的觀摩學習感想嗎？
橫濱夜莺：當然沒問題。
羽狩心情愉悅，這樣一來最難搞的部分就解決了。
他抱着劇本研究，回到家也沒撒開手。
中原中也下班回家的時候，聖誕樹上的彩燈還亮着，他卻覺得家裏的氛圍有些過分安靜，似乎少了些什麽。
他巡視一眼，蘭波和魏爾倫應該都在各自的房間裏。
但是羽狩呢？
門口明明看到了羽狩的鞋子，卻沒有和往常一樣，自己一回來就上前迎接自己。
不對勁。
中原中也開始尋找那只像貓一樣被他飼養着的小血族，找到客廳時注意到有個團在沙發角的身影。
“羽狩？”
“中也——啊，失敗了……”
羽狩淩亂的頭發遮住大半雙眼睛，身上穿着白襯衫，脖子上亂七八糟地系着一條藍色領帶。
簡直渾身上下都是槽點。
中原中也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發型亂成這個樣子，平時怕冷的人居然只穿了一件上衣，而且根本不會系領帶，全靠造型師處理的人突發奇想戴什麽領帶。
最主要的是，他呼喚自己名字的時候還很開心，突然又懊惱起來。
“你怎麽了？被人欺負了？”
魏爾倫和蘭波肯定不會做這種事，門口的鞋子款式和昨天不是同一雙，說明羽狩出去過。
羽狩沮喪地說道：“我接了新戲，想找找感覺，但是被中也發現的時候太開心了，完全演不出來。”
他簡單描述一下那個角色的表象部分，不過實際部分和自己現在的練習沒有關系，也就沒必要提。
“哪個天才導演找你演這種角色。”中也吐槽。
讓自戀自我又喜歡被人矚目的羽狩去演那樣的角色……
“也只有好欺負這點差不多。”他在羽狩身邊坐下來，注意到那條領帶，眉頭皺起，伸手将其拽住，“居然打了死結……我教你系。”
要等羽狩自己研究出解法和系法，一會兒晚飯都不用吃了。
“謝謝中也！”羽狩的身形也被拉拽過去，他撥弄一下自己的頭發，露出明亮的雙眼，毫無阻攔地看着中也。
中原中也一邊解結一邊問道：“蘭波在睡覺？”
“大概已經醒來了，他現在的五感比我靈敏一些，應該有聽到中也回來的聲音。”
“我知道了，下次再把你們兩個的房間隔音弄一弄。”
中原中也頭也不擡，繼續和死結作鬥争，可過了一會兒，他的手臂卻突然被羽狩抓住。
羽狩抓得很用力，指甲也長出一點，顫抖的感覺傳遞過來，立刻讓他意識到不對勁。
他立刻擡起頭，見羽狩不知為何雙眼猩紅，獠牙已經冒出來了。
和平時喝血袋的狀況有點不一樣，羽狩的臉上沒有平靜和愉悅，而是充滿了隐忍，像在努力克制着什麽，他的身形也因此而顫抖。
饑餓狀态。
中原中也腦內立刻冒出來這個詞。
可是羽狩天天都有血袋喝，昨晚還喝了蘭波給的異能者血液，不可能會突然饑餓，一定有什麽誘因。
在中原中也思考的時候，羽狩已經忍耐到了極點，用最後的力氣推開面前的人，低頭咬住自己的手臂，鮮紅的血液迅速浸染了他身上的白襯衫。
他埋首飲血，蜷縮着身體，後背繃成一道弧線，像玫瑰閉合花瓣，盡可能收斂自己的危險。
哪怕是咬自己，喝自己的血，他也沒有對近在眼前的中原中也下手。
“到底怎麽了？”中原中也連忙将羽狩血淋淋手臂從獠牙下解救出來，把兩只手都控制起來，羽狩因他的舉動被迫舒展身體，以狼狽的姿态對上他的視線。
“魏爾倫……血……”
羽狩的語調變得支離破碎，不複平日那般連續婉轉，連吐露清晰的詞語都要極大的毅力。
空氣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誘人血腥味，家裏只有四個人，中也就在眼前，蘭波的血他知道是什麽味道，那麽此時的味道只可能屬于魏爾倫。
是剛剛睡醒的蘭波在咬魏爾倫，血液的香氣從門縫中透出來。
迄今為止，他喝過最高質量的就是蘭波的血，那其中蘊含着強大的力量，可是此刻魏爾倫的血卻更為誘人，引得身為純血種的他都進入了饑餓狀态。
為了不傷害中也，他只能通過飲用自己的純血來回複神智。
而且這股血的味道隐隐有幾分熟悉。
羽狩被勾起不妙的回憶。
他因蘭波的特異點出現時，那個破舊廠房裏彌漫着三個異能者的血味，其中有一個和魏爾倫的味道極為相似，卻更加誘人。
他絕對不會忘記那樣的味道。
當時他就是被那股血液的氣味誘惑到，才像現在一樣直接進入饑餓狀态。
也幸好此時只是相似的味道，若真的是同一個人，那自己根本不可能克制住，極有可能會傷害中也。
和高等血族蘭波不一樣，純血種的獠牙有感染能力，一旦被咬對方就會變成冷血的吸血鬼。
他舍不得中也的溫暖。
“中也……回房間……”
羽狩擔心發生意外，試圖讓中也先進入安全地方。
“我大概明白情況了。”
中原中也卻沒有打算離開，而是穩穩地坐在沙發上。
他松開一只手，拽開自己的衣領，另一只手抓着羽狩的手腕，用羽狩鋒利的利爪抓傷自己的頸側。
“算是我對你的感謝，喝吧，但不可以用獠牙。”
魏爾倫是人工異能生命體，體內有魔獸的人造神明，這種等級的血難怪羽狩會克制不住。
自己的血應該也差不多吧？
他話音未落，眨眼間頸側就靠上了羽狩的腦袋，整個人也被饑餓的小血族緊緊抱住，像野獸束縛着自己的獵物。
中原中也沒有血族的嗅覺，他幾乎聞不到自己流出來這一點點血，鼻尖充斥着的反而是羽狩身上的香氣。和上次一樣，是自己買來的玫瑰味香波，卻摻雜了什麽其他的香味。
似乎是自己身上新換的柑橘味香波，混合在一起像是某種噴灑在空中的花果調香水。
不同的是，羽狩此時能聞到的只有中也的血液氣味，那樣的味道像襲擊一樣直沖他而來，霸道地揮散了其他的氣味，把他的自制力也一并消滅，占據他全部的大腦。
和他兩年半前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
但作為失控的野獸，他卻奇跡般聽話地收起了獠牙，像個人類一樣，只用舌尖貪婪地舔-舐流出的血液。
乖巧得不可思議，不知是先前已經飽餐過，還是擔心再也品嘗不到這樣溫熱的美味，亦或者真的是被占據了大腦的氣味所控。
香甜、甘美只是對血液品級的贊美，實際上血液會随着力量屬性不同而呈現不同的味道，只有血族的舌頭能品嘗出這一點。
随着渴望已久的血液入口，品嘗到強大的力量之餘，羽狩竟恢複了一些理智。
他不僅意識到中也其實是個強大的異能者，還意識到——
中也的血……是辣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