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營救
阿誠沉沉的睡了一覺,那麽多天的辛苦煎熬不眠不休早已抽幹了他。
明樓就坐在邊上看着,心裏已經計劃好了一切。萬事具備,只等阿誠醒來。
阿誠悠悠轉醒,即刻看見了大哥的臉孔。明樓忙着問:“感覺怎麽樣了?”
阿誠醒了醒神,感覺還有些隐隐的疼痛:“已經比昨晚好多了,放心吧大哥。”
明樓安心了和阿誠說道:“今天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大哥我已經好多了,不用去醫院了。”阿誠急着說。
“必須去,這是計劃的一部分,你必須去醫院一趟。和蘇醫生說你難受并在醫院住下。”
阿誠似懂非懂:“是要我做什麽事情嗎?”
“對,到時候會有人急着告訴我你病情的嚴重。我會利用這一點質問清水,和他一起去醫院看你,然後特高課那邊就可以動手了。”
阿誠思路清晰的分析着大哥的計劃:“誰去執行?”
“送飯的老王是我們的人。”
阿誠還在理着這一切,突然他想起了什麽,從床上猛的彈起說着:“大哥,我忘了一件事,清水和我提及了他們年輕的身體會好好利用。你說,會不會是……”阿誠沒敢再說下去。
明樓震驚了,終于明白了,為什麽會派清水純一來上海了,這殘忍的魔鬼,原來醞釀着這樣巨大的詭計。他蹙着眉頭,心裏難受,他想,要是阻止的不及時将要有多少人遭受細菌戰的虐殺呢?簡直沒有人道,沒有良心,天理都難容。
長嘆一口氣,說:“這樣吧,你去找蘇醫生,告訴她,如果能救出那兩個人,必須采取好防護措施,因為他們很可能已經被注射了病毒。并讓付家玉來,她是醫學天才楊慕初的助手,手裏有那些細菌病毒的資料。一定會解決的。”最後一句,明樓說的堅定,像是在給自己安慰,又像是給這個殘破的祖國以安慰。
阿誠很難過,自己的戰友就在自己眼皮下受盡折磨。與此同時,他們也将面臨更大的考驗。阿誠望着窗外,春天什麽時候會來啊。
“吃點東西吧。”明樓看着失落的阿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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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什麽?哥給你做。”明樓繼續哄着他。
阿誠難得擁有這樣的時光,笑着看着大哥說道:“想吃面。”
明樓剛準備去做,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說:“差點忘了,蘇醫生囑咐我了,不能讓你吃這些,先吃些好消化的粥之類的吧。”
阿誠一臉失落。
“行了,等你好利索了,做給你吃可以了吧。”明樓投降,閃身下了樓。
明樓和阿誠整裝待發,注視着大姐的照片,堅定而又肅穆的鞠了一個躬,再沒有多餘的話語,也沒有過多的保證。兩個筆直如鉛尺的男人消失在了凜冽的風中,一出家門,便到處都是戰場了。
“先生,上午十點有您和清水将軍的會議,題目是大東亞共榮新局勢。”
“嗯。”
“下午三點有特務委員會就追查□□地下黨潛伏在上海的人員追蹤分析報告會。”
“嗯。”
阿誠如往常一樣,對明樓彙報着日程安排。
進入辦公室,明樓輕聲說:“是好機會。十點,去準備吧。”
阿誠明了:“知道了大哥。”轉身出門。
清水純一越發的欣賞明樓,眼前這個男人,擲地有聲的談論着經濟與共榮的聯系。淡定從容,不像別人趨炎附勢,卻也對他彬彬有禮。他想着一定要收為己用,這樣當自己可以真正接手上海之時,便可利用他讓上海的經濟起死回生,那将是多麽值得驕傲的事情。
會議在清水滿意的掌聲中結束,他準備邀請明樓一同進餐,以貼近他們之間的關系,明樓應允。
剛走出會議室,陳秘書便匆匆忙忙在明樓耳邊嘀咕着。
明樓臉色大變,竟然有些氣憤的注視着清水。
這讓清水十分的不解,連忙詢問:“明先生,出什麽事情了?”
“将軍問我?我還想問将軍,我弟弟阿誠怎麽了?”
清水奇怪:“阿誠先生很好啊?昨天我們交流的很愉快啊。”
“只是交流嗎?那為什麽陳秘書說上午阿誠來了便沒精神,問他便說是昨天從特高課出來後就不太舒服,現在躺在醫院裏不知道什麽情況,您說是怎麽回事?”明樓眼裏冒火。
“明先生別着急,請借一步說話。”清水有些心虛,他想着,在那個時間範圍內注射的病毒應該不會傳染啊。況且自己也沒事,阿誠怎麽倒有了反應了?就未來合作考慮他必須安撫住明樓的心,于是他誠懇的說道,“不能隐瞞明先生,昨天那兩個人我們為他們注射了炭疽病毒。”明樓一聽立馬變了臉,清水趕忙接着說,“不過請放心,那時還絕對沒有傳染性,你看我不就一點事情也沒有嗎?阿誠先生一定是有別的病情吧。若您不放心,這樣,我帶領我的軍醫,去給阿誠先生做一個細致的檢查如何?”
明樓根本不理他這一套,依舊沒有好臉色,說道:“最好是沒事兒。要是有什麽閃失,對不起了将軍,我明樓就是拼着扒了身上這身皮也要去讨個說道兒!”
清水尴尬,只能立刻派車和明樓一同趕到春和醫院。
病床上的阿誠臉色很白,輸着液,沒有醒來,問過醫生後得知他只是胃出血後,明樓依舊冷臉看着清水,清水又立即命令日本軍醫對阿誠做着細致的檢查。
明樓雖然知道只是在演戲,但是看着阿誠這樣蒼白的臉和軟綿綿的身子,依舊心疼的厲害。其實阿誠很也并不都是演的,他早上确實也是說的實話。只是比昨晚好,卻也依舊疼着,堅持到十點,然後就被送進了醫院。和蘇醫生說明了一切後,她很是震驚,既驚訝于日本人的殘忍無情,也驚訝于阿誠的胃這樣的殘破,昨晚的特效藥對他似乎效果不好,于是假戲便真做起來。
阿誠睡的迷迷糊糊的,聽到了大哥和日本人來了,沒有睜眼,任由軍醫的檢查擺弄。
特高課的監獄裏,送飯的老王緩慢的走着。他腿腳不好,身材矮小,并不惹人注意。因為性格溫和,時常還帶些自己釀的酒給日本士兵,所以大家對他很友善客氣。
早在早上的飯裏便下了特效藥,一種讓人變的極其虛弱的藥,老王用摩斯碼敲擊着。告訴周子辰和方天鑫把這飯吃掉,有人接應,然後便和看守人寒暄了幾句,離開了。
清水不在,看管者并不上心,直到中午送飯時老王驚呼不好的時候,士兵們才前來查看。只見兩人抽搐着,然後慢慢昏厥。
老王急忙和清水的副官說:“長官啊,您看,這怎麽處理。”
原田次郎有些害怕,畢竟他們已經被注射了新式的炭疽杆菌,如果真的有什麽意外傳染開來那他們都活不了。于是很是嫌棄的往後站了好幾米,指了個日本士兵說:“你去看看他們死了沒?”
小兵戰戰兢兢的靠近,因為不想沾染病毒,所以試探了一下便趕忙縮了回去。
“報告長官,沒有呼吸了。”
原田打量着老王說道:“你,先把他們運出去。埋掉,不,燒掉,我去找将軍彙報。”他并不關心一個送飯支那的死活。
于是老王在往日于他交好的日本兵同情的眼神下開始搬運着“屍體”。
“報告将軍,我已做完檢查,明先生沒有任何感染跡象。這次病倒是由于胃部出血嚴重造成痙攣休克而至,應該卧床休息,觀察是否還有出血狀況。”
“有什麽好藥嗎?”清水問他。
“有一些。我可以拿來給明先生使用。”
“好,去拿吧。”清水送了一口氣,看了看明樓,“我這樣處理,明先生該放心了吧?”
明樓覺得戲也演的差不多了,緩了臉色說道:“十分抱歉将軍,明樓剛剛失禮了,多有得罪。那是因為,我明家就這麽一個弟弟了,我不能讓他有事,您說是嗎?”
“是,明先生愛弟心切是人之常情。我也确實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不必介懷。”
明樓沒再說話,甚至都不問關于細菌病毒的任何事情,徑直走到阿誠床邊坐下了,說道:“将軍請回吧,您安排的工作我會處理好的,但現在我只想陪陪他。”
清水心裏更加的想要讓明樓為他所用了,因為他發現明樓似乎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家人,對于日本人的細菌實驗絲毫沒有質疑和反感,不詢問,不套話。這樣的人最好利用了,只要給他想要的利益,保護他在意的人,那麽他就會認真的幫你做事。他絕對是狠角色,一個可以幫助日本在中國立足的角色。
清水走了,阿誠并沒有醒來,明樓有些着急,推推他,喚着:“阿誠,阿誠,你怎麽樣了?”
阿誠費力的睜眼,藥效使他昏昏沉沉。“大哥,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明樓剛想說什麽,蘇醫生敲門進來了。
“人來了,去看看吧。”
阿誠急着起身,蘇醫生制止:“你躺好,藥效還沒過,出血還嚴重,要是不要命你就來。”
明樓猛的回頭看阿誠,眼睛裏滿是責怪,把他按在床上說:“就會逞強,病沒好也不和我說,讨打,等我一會兒收拾你。”然後用力的給他掖好被子大聲說,“躺好了,閉眼睛。”
阿誠趕忙照做,不敢再說什麽。
春和醫院的暗道裏蘇醫生笑着明樓:“沒想到你弟弟這麽怕你啊。”
明樓笑笑沒回話,問道:“人怎麽樣?”
“皮外傷還好,但就是不知道他們給注射了什麽病毒。所以一會兒進去前你穿好護具。”
“我知道,是炭疽,不過很有可能是改良的炭疽。”
“他告訴你了?現在不能确定,要看付家玉是是否做完了切片分析。”
穿戴完畢後明樓和蘇醫生進入地下室,這個埋在地下的小型科室,秘密的拯救過許多人。
付家玉顯然做好了切片分析,走到明樓面前開心的打着招呼:“明大哥好久不見。”
明樓微笑着看着她,相識時稚氣未脫的女孩兒,現在已經長大落落大方成熟優雅。“好久不見家玉,變的更漂亮了。”
付家玉拿起切片說道:“是炭疽,炭疽是由炭疽杆菌所致的人畜共患傳染病。臨床上主要表現為局部皮膚壞死及特異的黑痂,或表現為肺部、腸道及腦膜的急性感染,有時伴有炭疽杆菌性敗血症。”
接着她走到周子辰身旁一指:“看,皮膚有些部位确實結了黑痂,呼吸急促,症狀符合。可是卻又和以前見過的病例不同些,所以我推測他們對細菌進行了改良。”
“有辦法嗎?”明樓有些擔憂,原本就是很嚴重的傳染病菌要是得以改良将會是什麽樣的災難呢?
付家玉搖搖頭說:“目前我沒有絲毫的頭緒,不過楊慕初先生應該更有研究。因為他的弟弟慕次曾被炭疽杆菌感染過,是他一手搶救過來的,所以應該會有記錄,我可以去找找紀錄。”
明樓自然聽過楊家兄弟的英勇事跡,打心底裏敬佩楊慕初,一個沒有信仰沒有黨派的人,一腔熱血的完成着任務,不只是因為愛國,更是對兄弟慕次的大愛。而楊慕次和他們一樣,雖不在一條線上,但他不顧犧牲所付出的種種都讓他敬佩,于是他輕聲對付家玉說:“見到楊先生請替我向他們致敬。”
再次看了看兩人的狀況後,明樓走出了地下室。
蘇醫生和他完成了工作的交接,說道:“明樓同志,這次細菌注射預示着一個很大的問題,如果日本人将繼續研究對我們來說會是巨大的災難,所以……”
明樓打斷她,說道:“放心吧,蘇姨,我明白,我會繼續跟查下去的,有什麽情況和進展讓阿誠來找您。對了蘇姨,我弟弟阿誠他怎麽樣啊?”
“我還正準備和你說呢,阿誠的胃從小就不好,這些年風風雨雨他自己不注意,你也不說多看顧着點。弄的現在胃潰瘍嚴重引起胃出血,再不多注意會造成胃穿孔,那多疼啊。”
明樓像被教訓了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忙說:“蘇姨我知道了,這次一定好好照看他,最近就讓他休息。”
阿誠心裏裝着事兒,睡了一會兒便醒了,身上還有些軟,可他着急着想知道周子辰他們的消息,便再也躺不住了,翻身坐了起來。
明樓消毒後徑直走回病房,輕手輕腳的怕打擾到弟弟,沒想到擡眼便看到阿誠焦急的眼神心中生氣,喊他:“你怎麽起來了,不要命了?躺下。”
阿誠不知道大哥為什麽發這麽大的火,不敢言語,卻也沒有躺下。
明樓看他委屈的樣子,覺得自己有點過火了,也不再說他拿起枕頭墊在了他的身後,緩聲說道:“知道你着急,但也不能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啊。他們暫時沒事兒,但被注射了炭疽杆菌。”阿誠猛的從枕頭上彈起,明樓早有準備按住他說,“別激動,付家玉已經開始想辦法了,他會去找楊家兄弟,我相信他們一定會解決的。”
阿誠機械的點點頭,松了一口氣,他的內疚自責,總算因為事情有所轉機而削減了一些。
明樓又板起臉來,說道:“倒是你,臭小子,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累死才罷休。我告訴你,這幾天沒我的允許別給我瞎跑,這些事兒你也別操心。天塌下來有我頂着,你就乖乖給我養病聽見沒?”
阿誠懂得這種嚴厲但滿是關懷的教訓,點點頭答應着。
“躺下吧。”明樓起身扶着他,看他漸漸睡去才起身回了政府辦公廳。
清水去特高課查看情況,剛進入就聽到了原田次郎的聲音:“報告将軍,請留步。正在為監牢消毒!”
“消毒?”
“那兩個支那人中午發病死了,根據您的囑咐我已經做了防治處理。”
清水并沒有懷疑,因為細菌實驗死人是很正常的,他想可惜沒有得到理想的症狀和傳播結果啊,于是吩咐道:“處理好這裏,然後通知實驗部加緊研究。”
接下來的幾天清水沒有任何的動靜,明樓松了一口氣,看來他真的只是急于求成的研究着病毒并沒有懷疑什麽,這樣最好不過了。
于是明樓将工作的重心放在了阿誠身上,每天工作完了就往醫院跑,吃住都在醫院。
這可苦了阿誠了,不僅不能亂動,還要在大哥嚴厲的眼神下喝着一碗一碗的中藥,苦的他呲牙咧嘴。
蘇醫生給阿誠來做檢查,趁大哥還沒來阿誠問:“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蘇醫生笑着說:“你大哥不讓我告訴你。”
阿誠立馬一副吃癟的樣子道:“大哥太謹慎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分寸還是有的嘛。”
“你大哥對你很嚴格?”
“是啊,這兩天一直盯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不敢動感覺身上都要閑的長蘑菇了。”
蘇醫生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說:“難怪他這樣,一定是因為那天我說他把他吓着了,所以看你看的緊,你現在這個樣子啊,和明樓理虧挨罵的時候一模一樣。”
阿誠來勁了:“大哥還有這樣的時候?那我真想見識一下。”
剛說完明樓的聲音就傳來了:“你想見識什麽啊?”
阿誠趕忙坐好,求救着看着蘇醫生。
蘇醫生笑着幫他打圓場:“你家阿誠想見你耐心照顧他的樣子呢!趕緊表現表現,別對他那麽兇,都生病了你還兇人家,多不好啊。”
明樓被說的沒了脾氣,連忙應着:“知道了,您說的是,我不該兇他,辛苦了。”
阿誠被大哥這副模樣逗笑了,卻一直不敢笑,憋的臉都要紅了。
蘇醫生前腳走,明樓後腳就站到阿誠面前,無奈的說了一句:“想笑就笑。”
阿誠嘿嘿的樂出了聲。
明樓看他心情不錯逗他說:“你很怕我?”
“是敬重。”
“覺得我對你嚴厲對你兇?”明樓斜着身子問他。
阿誠想了想故意說道:“是啊,我都生病了,大哥還罵我。”
明樓擡手就是一掌輕輕打在阿誠的後腦勺上:“臭小子,反了你了,行,我就是兇,就是對你不好行了吧,這碗面我自己吃。”說着從保溫桶裏倒出自己剛做好的面條。
阿誠眼睛都放光了,吃了那麽多天流食喝了那麽多天粥的他早就受不了了,更何況大哥拿着的可是他親手做的阿誠最愛吃的面啊。
“大哥,我錯了,你對阿誠最好了,一點也不兇。”
明樓哼了一聲,把面遞給他坐到旁邊。阿誠吃的很急很香,明樓忙囑咐:“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阿誠在醫院裏度過了這段時間來最溫暖最舒适的日子,大哥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貪戀這種生活。只不過阿誠心裏更加堅定了,必須取得勝利,他們才會過上這樣的日子。
必須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