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情誼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阿誠立馬又投入到工作中,現在這個時期他們連睡個安穩的好覺都是奢侈。
去上班的路上,阿誠簡單的講了過程,明樓聽着心驚,不過好在是沒出什麽意外,這樣才可以走下面的路。
“我沒辦法知道實驗室的地址。“明樓有些沉重。
“怎麽會這樣?”
“清水是個狡猾的人,去的時候我和阿初都被蒙住了眼睛。”
阿誠想了想說:“這些日子我多派些人手去查吧。”
明樓說道:“叫青幫的兄弟們,操心些黑市上藥品的流通,還有碼頭港口的貨物紀錄。只要他們有東西運來,那一定可以查到。”
“是,大哥。”
“對了,聽家玉姐說您頭疼病又犯了?”
“不打緊,你回來就好了,能幫我按按,再說不是有藥嗎,不用擔心。”
“藥怎麽可以總是吃呢,最近多休息,剩下的工作我來。”
車裏靜默,兄弟倆已然成為對方做後的支撐。
明樓為新政府工作的事情衆所周知,但和清水合作就比較隐秘了,沒想到日本軍界竟然宣布與新政府經濟司要政虔誠合作的事情,并登上上海日報。
一大早阿誠就看到了消息,他拿着報紙在大哥面前支支吾吾,因為他明白,只要一曝光,他的大哥,他頂天立地的大哥就要頂着漢奸的名聲活着,處境将更加的危險。阿誠心裏不好受,所以不想讓大哥知道。
明樓坐在桌前吃着早餐:“阿誠,幹什麽呢?快過來吃飯,一會兒粥該涼了。”
阿誠捏緊了報紙往身後藏着,答應着趕忙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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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報紙呢?你看完了嗎?給我看看。”明樓邊吃邊說着。
阿誠被嗆了一下猛的咳嗽着。
“慢點吃。”明樓看了他一眼,正巧看見他一只手背着,又說道,“報紙你拿上啦,來,給我看看。”
阿誠嘀嘀咕咕:“大哥,今天的都不重要。別看了,咱快遲了,還是吃飯吧。”
“你快吃吧,我都吃好了,拿來我看看。”明樓看他反常,覺得不對勁。
實在沒辦法的阿誠交出了報紙,報紙已經被他捏的皺在了一起,鋪展之後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自己和阿初還有清水三人舉杯的合照。
明樓心裏一顫,終究還是走了這一步。雖然早已做好準備,可事到臨頭卻真如剜他的心一樣痛。明樓看看阿誠,阿誠不敢擡頭,低頭吃着他的粥,這平靜的場景卻讓人有着莫名的心酸。
“怎麽?怕你大哥當漢奸嗎?”明樓微微一笑,雖然是笑着但卻像哭一樣,滿心的屈辱一絲一毫都無法流露。
他這一笑讓阿誠更心疼了:“不怕,大哥幹什麽我都陪着。”
明樓眼裏閃閃發亮,他不願意因為這個事情而哭,于是起身拍了一下阿誠說:“這就足夠了。”然後出了屋子。他心裏想着,自己根本沒有資格休息沒有資格委屈,想想那些為鬥争而犧牲的人,想想那些因戰争備受折磨的人,自己這些遭遇又算的上什麽呢?一身的傲骨不怕這來勢洶洶的折辱,他明樓能挺住。
阿誠盯着報紙愣了一會兒,也趕忙走出去,他們更艱難的日子要來了,他必須是一副金剛不壞之身,刀槍不入。
“先生,明晚有清水又邀請我們去參加中日友好合作的宴會,怎麽回答?”
“去,我們現在別無選擇。”
“阿初先生那邊?”
“清水一定會邀請他。你抽空去醫院看看情況怎麽樣,捎句話,委屈他了,要堅持住。”明樓心裏明白,此時的阿初和他的感覺一定是相同的。即便是阿初沒有信仰,但他那樣的霁月清風,堂堂正正,又如何受得起漢奸的名號?想必這種屈辱和讓他親手研制病毒是一樣的,完全是在摧毀着一個人最純善的靈魂,多麽悲哀。
阿誠在醫院見到了付家玉,付家玉從小就把他當弟弟看,連忙拉着問他:“你的胃最近怎麽樣啊?”
阿誠甜甜的笑着:“姐,我沒事兒,好着呢,很久沒犯了。”
家玉看他機靈的樣子,嗔怪他:“那也要注意點,你胃不好,你哥很操心的。對了,還有,還有你哥他……”原本爽朗大氣的女孩子在提到明樓的時候突然扭扭捏捏。
即便是對男女感情不甚了解的阿誠也看出了什麽,打趣道:“家玉姐,你要是關心我哥,就自己和他說呗!”說着一個閃身躲掉了付家玉的巴掌。
姑娘臉紅着道:“臭小子,學會打趣我了,看我怎麽告狀。”
阿誠嘿嘿笑了幾下,跟着她去了地下室。
阿初已經研制出了對付周子辰他們所接種細菌的藥劑。恢複情況良好,這段時間就是觀察,記錄。
“阿初哥,我大哥讓我轉告您,辛苦了,要堅持住。”阿誠看着阿初說道。
阿初自然明白明樓為什麽這樣說,自己早上看到報紙後心裏很不是滋味。可他必須堅持住,為了祖國,更為了他的弟弟。阿初本是個自由的人,他沒有沒有信仰不關黨派,唯一支撐他走下去的,是作為兄長的責任和對弟弟無盡的關愛。
“不用擔心,這委屈我受得了。況且不是我一人,有你哥倆陪着,值了。”
阿初比阿誠想象的要樂觀勇敢,這使阿誠更對他敬佩不已。
付家玉也看到報紙了,身為局外人,他最能看得清這些人的苦難,她心疼這些大好男兒的一腔熱血要灑在這最黑暗的最殘忍的地方,可又沒有任何的理由可以去阻擋。同是抗日,這樣那樣的苦楚,他們必須一同咽下。
明樓沒有想到,阿初帶着付家玉來參加晚會。難道是組織上有什麽安排嗎?
明樓邀請着家玉:“可否賞光和明某跳一支舞。?”
風度翩翩又不失優雅的俊朗男子早已牽動了家玉的心,她敬佩他,愛戴他,心疼他,看着勇敢堅定的明樓覺得他像父親,看着溫柔貼心的明樓覺得他像丈夫,看着孤獨無助的明樓又覺得他像孩子,仿佛一個女人對男人最本真的所有情懷她都擁有着。她多想和他一同走下去,并肩殺敵,同生共死啊。
輕輕的将手放到明樓的手裏,姑娘颔首一笑,與他步入舞池。兩人很平靜,很自在,就仿佛是戀人般不分彼此。望着姑娘清亮的眼眸,明樓有些分神,家玉也微紅了臉不敢看他。明樓顯然察覺到了這種奇怪的氣氛,可是他現在的處境怎麽可以想這些事情呢?于是忙回神低聲耳語:“你怎麽來了?”
“組織上安排我進實驗室,阿初一個人應付不來。”
“女孩子多危險。”
“我也是戰士,我願意和你們一同戰鬥。”
明樓竟微微的心疼着,戰争本就是男兒保家衛國所致,卻偏偏要女人和孩子參與,多殘忍,多無奈。他不說話了,溫柔的看着眼前人,說不盡的情懷。家玉沒有想到,回國後再見明樓,并得知他這些年的苦難後,感情瞬間變了味道,不再是那種對大哥哥的仰慕,好像是愛,是希望與他同甘共苦的愛,是與他有着共同信仰的愛。
正當兩人跳着舞時,槍口悄然而至,愛國青年學生自然無法接受明樓變為漢奸的事實,他們貿然行動,希望靠自己微薄的力量來除掉他。
阿誠猛的看到了槍口,大喊着大哥就往過沖,家玉也看到了,就在一瞬間,她轉身擁住明樓,砰的一聲槍響,明樓有些愣,懷裏的人慢慢下沉,他趕忙接着她,家玉的手臂上鮮血直流,清水下令抓人後和阿初趕到他們身旁。
明樓心裏分析着要殺他的是誰,想到有可能是青年學生後,他給阿誠使了個眼色,說道:“這有我,你去跟着看看別抓錯人。”阿誠意會,點頭離去。
家玉疼的皺眉,明樓緊緊握住她的手說:“別怕,阿初在,我在。”
阿初查看着傷口,說了句:“趕快去春和醫院,子彈要取出來才行。”明樓抱起家玉和清水打了招呼轉頭就走。
車裏,家玉隐忍的□□讓明樓心裏難受,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姑娘不顧一切的救了他的命。如果晚一下,那現在自己絕對是後背中槍。他突然有些動容說道:“傻姑娘,你不要命了嗎?”
家玉聽着他有些低沉的聲音,安慰他:“沒事,小傷不要緊,阿初哥會處理好的,我不想你有事兒。”
“那就寧可自己受傷嗎?”
“明大哥,你知道嗎?我可以不顧一切,只要你能活下去。”這句話在明樓堅冰般的心上突然鑿了個小口,暖流滲入。
明樓緊緊的摟了她一下。說不出話來。
取出子彈,縫合好傷口後,家玉安靜的睡着,明樓靜靜看着她有些出神。他早已死去的心,竟然被這個小姑娘撩撥起漣漪。他喜歡那種默默陪伴的感覺,他慶幸走在黑暗中卻依舊心裏留着一盞明燈。于是他輕輕握起家玉的手,暖着。
第二天一早,阿誠跑來了醫院,一進門就看見大哥給家玉削蘋果的場面,阿誠瞬間明白了什麽開心的說道:“诶呦,大哥啊,我也想吃蘋果,給我削一個呗?”明樓把手裏削好的蘋果遞給家玉沒有理他,阿誠撇撇嘴,“偏心眼,家玉姐你太幸福了,我都沒吃過呢!”
明樓罵他:“就你會說!你怎麽沒吃過呢?小時候都是誰給你削的?臭小子。”
“哥你不是說不在外人面前叫我臭小子嗎?難道家玉姐不是外人?”阿誠鬼機靈的笑着。
原本拿着蘋果要給他削的明樓,把蘋果一扔氣說:“越來越不像話了,自己削,小赤佬。”
阿誠被大哥逗笑,家玉更是被兄弟倆的可愛逗笑。
“阿誠啊,你哥哥最疼愛你了,剛剛給我削皮的時候還和我說你最喜歡吃甜的呢,你看你還氣他,是不是該罰?”家玉看着阿誠溫柔的說。
“完了完了,這下好了,兩個人站統一戰線,都來教訓我了,”阿誠一副受傷的樣子。
明樓有些不好意思了,擡手打他一下:“別貧了,趕快說,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阿誠立馬恢複常态朗聲說:“就是個熱血學生,沒讓日本人抓住,手下的人把他藏起來了,沒說是教育一頓,再放走。”
明樓輕輕吐着一口氣有些沉重:“不怪他們,誰讓我是漢奸呢?”
家玉聽他這樣說心裏難受,拍拍他的手:“我們都陪着你呢!”
阿誠也說道:“對,大哥,阿誠一直陪着你呢!”
三人在狹小的病房裏相互鼓勵着,他們會熬下去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