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正文完結他如願以償了
第71章正文完結他如願以償了。
衣服洗好後,鄭千橙從衣櫃裏拿來沒開封的衣架,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将幹淨衣服全部挂起。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這次真是外賣,她一邊吃飯一邊刷手機。吃完飯時已經将近十一點。
她問江宋什麽時候回來,她在家裏等他。江宋正在忙沒回複她。
百無聊賴時,她注意到地板上靜置的紙盒。
幹幹淨淨的紙盒,樣式簡單,邊角有磨損的痕跡,看得出時間久遠。
将盒子抱過來後,她還在想,這麽輕的盒子,江宋會放些什麽東西給她。
她猜測花,或者什麽小禮物。不過猜來猜去還是覺得這盒子有些拉垮,更像是裝着什麽文件的盒子而已。
真正打開了才發現,是一些沒有署名沒有寄出的信。
一瞬間裏鄭千橙又冒出很多個想法。
別人給江宋的情書?江宋給別人的情書?
或者是……江宋給她寫的信。
房間裏安安靜靜,只有她一人。恍然間,開始緊張起來。
她常常在想,像江宋如此內斂的人,內心深處定是擁有一個豐富而自我的世界。他的職業,穿透在人類疾病,死亡與生存之間。見慣了人情冷暖,也有過奮力搶救的過程。她從不覺得江宋是個冰冷的人。
他是個善良溫暖,沉穩又木讷的矛盾體。
總是要逼他說話他才會稍微表達,寧願自己憋悶到痛苦也不願将脆弱的一面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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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江宋,肯定以某種方式訴說着自己的情感。
陽光自窗外照耀進來,鄭千橙拆信的手指都有些顫抖。
她覺得自己似乎在窺探着江宋的世界。
但同時又期待着,他的世界裏有她。
打開泛黃信紙的下一秒,鄭千橙看到江宋蒼勁清秀的筆跡。
他寫道——
【您總說,等到我敢于直面人世間最為真實而醜陋的情感,才是真正成熟的男子漢。我想我應當是早就面對過,但也還是會想念您,您已經很久沒出現在我的夢裏。】
鄭千橙一愣,心髒瞬間快速跳動,她覺得更加難以置信,這不是江宋寫給她的信,這是江宋寫給他逝世母親的信。
她抿了抿唇,眉頭緊縮,一方面為自己私自拆開江宋的信而自責,另一方面又開始懷疑宋晨飛說的話是否真實。
她給宋晨飛打了個語音通話,詢問了一下紙盒的來由。
宋晨飛只說是江宋賣房子前留在他那裏的東西,昨晚發消息說讓他送過來。
他這麽一說,鄭千橙便更疑惑了。一種極其糾結又探索的心思糾纏着,最後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信紙,虔誠看下去。
第一封信的最後他寫道——
【我始終記得那年生病,您帶我從醫院回家的場景。您不會開車,只能騎自行車,您身材清瘦,我坐在後面,雖然思想混沌,但能聽到你用力呼吸的聲音。我在您身上看到普通人用力生活的模樣,我也知道,如果沒有我,您的生活會好很多。
後來我長大,家裏條件寬裕了些。我慶幸于在您比較年輕的年紀認識您,和您共同經歷家庭富裕的過程,雖然這個家庭最終的結果不算太好。
我有過想要共同餘生的人,和她在一起時我心猿意馬惴惴不安,就算拼盡全力也僅能維持表面風輕雲淡。
但是我們分手了,我懼怕此生山高水遠,餘生的路只能我自己走。】
鄭千橙把第一封信按照原來的痕跡折好,平放在紙盒的蓋上,慢慢擡起手,似乎鼓足了勇氣,去拿第二封。
一如即往的思念母親,而後,提及到她。
【生活有些無聊,思及過往,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竟然就是同她在一起的三年。
很多次想去看她。
可我又想了想,時間過去太久了,說不定人家早把我忘了。
錯過就錯過了吧。】
鄭千橙看了眼日期。
江母去世的第二年,她和江宋分手的第五年。
确實,時間很久了。
但是——
鄭千橙擡手蹭掉臉頰的淚。
但是我還在等你。
只要你回頭,我就還在等你。
只要你告訴我你的想法,我也不想和你怄氣。
“怎麽會這樣啊。”鄭千橙嗚咽道,“怎麽會這樣。”
所以他把這些信送過來,讓她看。
剩下的信,無一例外,都在末尾提及到她。
【又過了一年,我還是想她。
事實上,我常常鄙視自己的懦弱與倔強。倘若它能讓我過得更潇灑也好,可并沒有。
母親,我從小就這麽奇怪麽?】
【這一年我去看過她三次,淩晨三點兩次,下午五點一次。很幸運的是,下午五點那次我遠遠看見了她,她一個人,看起來很好。
知道她好,我便不打擾了。】
【近期在急診發生很多事,曾經親眼目睹過您的離去,我以為我能扛下世間所有悲歡。但如今我更堅信,無病無災便是福澤。
我始終以為人類與生俱來的便是孤獨,但今天在我眼前死亡的病人讓我知道人即便孤獨,也要熱愛生活,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我無法再堅持了。
我想去找她,試試看吧。不确定結果,也不想再後悔了。】
鄭千橙流着眼淚,把每封信複原為原本模樣。再小心翼翼地放回老舊的紙盒裏面,蓋上蓋子。
她心髒的位置,淡淡的疼痛。
她不能像往常一樣裝作若無其事,更不能将那漫長九年看作過眼雲煙。
很遺憾不是麽?
她愛的人,愛她的人,是同一個人。
他和她,在一場奮不顧身的愛情中扮演着兩個小孩子,幼稚執拗地等,漫無目的地等。
如果,她能再聰明一點。就能在他隐約木讷的眼神中看到某種九曲回腸的依戀。
如果,江宋再聰明一點。就知道她的插科打诨中隐藏的全是對他的晦澀和期待。
“怎麽會這樣?”她捂着額角,淚水順着眼角滴落,雙眸紅透,唇瓣翕動着,“為什麽會這樣呢?”
與此同時,門口傳來一聲指紋解鎖的聲動。
江宋看見坐在地上的她,又看到她手邊放置的盒子。
他不知道她是看過了,還是沒有。
他低聲問道:“吃飯了麽?”
鄭千橙隐隐壓下湧來的淚意,江宋靠近她,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
她轉身投進他懷裏,那種突如其來的力度,吓他一跳。
江宋撫着她後背,知道她是看過了,內裏有種謹慎的羞赧,只抱着她,沒說話。
鄭千橙有點兒繃不住,哭啼的姿态格外動人真誠。
他沒見過她這樣子。
鄭千橙始終覺得江宋對她,算不得愛,只是在年輕氣盛的時候情難自控,迫不得已要對她負責而已。他這個人是沒有愛的,無論發生什麽,他都只會不動聲色。
但是現在她才想到,人這一生最沉重的不就是責任麽?她為什麽沒能懂呢?
而立之年,他們再也不能做到毫無保留的愛別人,生活無非是工作、家庭、人際關系等枯燥乏味的進程。
好在她還記得那個青春年少的自己,曾毫無保留地愛過江宋。
她一點兒都不後悔,只是可惜,了解得不夠深。
江宋不自覺嘆了口氣,聲色低沉卻又如釋重負。
“知道我愛你就好。”
大概是一年多以前,他還在急診科室做搶救醫師。那段時間忙得天昏地暗,常常飯沒吃兩口就被叫走,走路也不能算走的,要用跑的。
年關過後,急診室送來一位車禍重傷的小姑娘,随行的人是車禍現場目擊人,他問起那人傷者信息,那人只說是好心人,說着把屏幕摔得稀碎的手機拿出來:“這是小姑娘的手機。”
江宋只看了一眼,便點頭轉身前往急救中心,小姑娘傷勢不容樂觀,十分緊急。
歷時五小時,手術結束時,江宋聽到主刀醫生飽含惆悵地感嘆:“聽天由命吧。”
晚上下班,他經過護士站時聽到幾個護士的聊天,手機相關。他一時間便想起那個摔得稀碎的手機。
一個護士道:“這手機響了一下午,都是些微信消息,唯一一個電話也沒接到,好像是傷者的男朋友。”
另一個護士道:“就是下午送來的那個小姑娘吧,失血過多,不一定能挺過去,太慘了。”
江宋聞言,停到護士站前:“傷者家屬沒來?”
那護士看他一眼,有點兒羞澀,又道:“好像是無父無母,外地的叔叔和姑姑正在往醫院這裏趕。”
江宋:“那姑娘在重症?”
護士說是。
最後,他去了趟重症監護室。後來他想,如果他沒去這趟,就見不到姑娘最後一次睜開眼的模樣,也聽不到姑娘的遺言。
燈光下,他發現小姑娘睜開眼睛,那幾乎是沒可能的事情,但醫學界有過奇跡,也有過回光返照。
她最終只說了個人名。
那人來的時候,江宋才得知小姑娘此行是來尋找即将分手的男友,雙方家庭的反對耗盡兩位年輕人的耐心。她此行可謂孤注一擲。
男孩幾欲崩潰,泣不成聲。
江宋站在走廊深處觀望着,想了想,擡腳離開。他那會兒是很想抽根煙的,無奈沒有,只能站在頂樓抽風。
他忽然感到心酸,那女孩不過二十歲。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觸動了,心裏空空落落,某種密密麻麻伴着沉悶的刺痛感出現在他大腦裏。
年輕那會兒,總以為發個脾氣沒關系,只要那人足夠愛你總會來哄你。殊不知人家都走出去老遠了自己還在原地踏步。
只是這一次,他也覺得可惜了。
他拿出手機,給杜明戈打了個電話。
電話挂斷,心裏的石頭還未落地。他以為他只要做了這件事就好,當下發現他竟如此在意結果。
還好現在,他如願以償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