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有點口是心非

翟深神游片刻,  準備落筆時卻發現自己連題都沒讀,這回沒作業可抄了,自己壓根寫不來。

他起身進卧室,  輕車熟路地把裴征的歷史書拿了出來,裴征中途擡眸看了一眼,  并沒有阻止。

翟深把拿來的書從頭翻到尾,  又往前翻,裴征填上一題的答案後偏頭看了眼,又蔑了眼翟深手中的書,“不是這本,必修二。”

翟深又噔噔噔把幾本歷史書都拿了過來,一邊翻書一邊道:“我從來不知道歷史有這麽好幾本書。”

裴征:……

裴征也不知道,還有高中生能不知道歷史一共有幾本教材。

翟深翻書的聲音太大,又遲遲找不到題幹涉及的知識點,  一本書來回翻,裴征那麽好的定力都快被攪得無法思考,最終,  他只能把手上的那本題合起來放到一邊,  拿起歷史題寫。

翟深瞄着他的動作,  丢開書抱着題湊了過去,  他的胸口都直接貼上了裴征的手臂,  裴征動作一頓,“往那邊坐點,  你像個火爐。”

翟深嗤鼻,他都沒嫌棄裴征家裏熱,裴征竟然嫌棄他身體的體溫。

可身在別人的地盤,又想抱裴征大腿寫作業,  翟深只能聽話地往旁邊挪了半寸,“行了吧?”

裴征斜斜看了一眼,翟深這挪了和沒挪有什麽區別?

耳畔就是翟深的呼吸聲,裴征從來沒跟別人這麽近距離相處過,他抿了抿唇,再要求讓離他遠一些的話就在嘴邊,可說出來就總覺得欲蓋彌彰。

“你寫字背挺這麽直?不累嗎?”翟深的身體往後退了些,問道。

裴征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不累。”

于是,裴征寫一題,翟深探頭來抄一題,到後來主觀題的部分,裴征寫一行字,翟深探頭抄一行字。

他回回探過來的腦袋就差貼在自己頸肩了,裴征喉頭上下滾動兩下,心跳節奏被打亂,終于,他停下手中的筆,“你一題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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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深十分無辜,“也許會兩題。”

“那就自己寫。”裴征十分冷漠。

翟深眼睛一眯,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征,“大哥,你現在作業都不讓我抄了?”

“不讓,自己寫。”裴征低頭道。

翟深看不到他的目光,沉默幾秒後,開始整理起自己的書本,他硬氣地收拾好以後,背着書包一副要離開的架勢,直到他走到門前,裴征都沒開口挽留過。

翟深洩氣了,把書包丢回桌子上,抱着風扇試圖擋住全部的風報複裴征,“你丫的是真心狠,我們倆這麽深的交情,你連個作業都不給我抄。”

裴征擡頭,看翟深身體展開大字型擁抱電扇,那畫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我們有多深的交情?”

翟深被問住了,他也不過世誇大其詞,現在裴征認真發問的時候,他總不能打自己的臉吧?

他思索了幾秒後,篤定回答道:“同學,摯友,非同一般。”

裴征擡了擡唇,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翟深的誇大其詞,“過來,別擋風。”

翟深得逞一笑,丢下電扇坐他身邊,手裏無意識翻着必修二,裴征垂頭寫着作業,翟深時不時側頭看他一眼,風吹裴征頭頂上的那撮頭發左右搖擺,他的眼神專注,鼻梁高挺,雙唇緊抿着,看起來挺乖的樣子,就是下颚線太明顯了些,有種病态的瘦弱。

翟深筆一直沒動,裴征翻頁時見他那邊還是一片空白,擡眸看向翟深,“不是要抄嗎?”

翟深猛地回神,讪笑一聲,伸手把他當作業本直接拖到自己面前,“你休息一下,我先抄會兒。”

裴征便随他去,自己拿過一本書看,還沒看完半行字,就聽見翟深問:“你和家裏鬧矛盾了?”

裴征偏頭,見翟深一邊抄作業一邊聊天兩不誤,一看就是老油條了,“不算。”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算是什麽意思啊?翟深納悶。

“沒有家人。”裴征補充道。

翟深筆頓了一下,“你是孤兒?”

裴征沉默兩秒,“算是。”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算是又是什麽?跟學霸聊天都是一件挺費腦子的事情。

但這話題已經說到別人痛處了,翟深也不能再仔細去問,只是裴征這種生活環境,他之前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七班任何一個人,或許都不能像裴征一樣在這樣的環境裏泰然處之,安心學習,只有裴征可以。

“你之前在體育館為什麽會受一身傷?”翟深問。

明明都有對付社會混混的能力,卻在轉來後的這兩個多月裏到處被人欺負,尤其是那一回的一身傷,翟深是實實在在看見的。

裴征聞言并沒有什麽反應,對自己的那悲慘過去十分坦然,“打不過。”

翟深差點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裴征上次打鬥時的那股狠勁,讓他到現在都很難從記憶中抹除,現在說打不過,“騙誰呢?”

裴征合上書,“我也是個人,你看我這體格,被幾個人圍毆能好好出來就不錯了。”

翟深還是不信,“那你前兩天不是挺猛嗎?”

“那不是你在旁邊嗎?”裴征理所當然道。

他那語氣,那神态,讓翟深都有點開始相信了,難不成真的是忌憚自己,所以對方慫了?

翟深神游,裴征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還抄不抄?”

“抄!”

随後翟深忙着抄作業也沒空去深思,裴征時不時在他眼前露出的一只手腕,蔫兒瘦,估計他稍微使點勁就能給掰折了。

裴征倒挺實誠,看來還得是自己的功勞!

一頁抄完,翟深把裴征的作業本丢了回去,俨然又成了那個牛批的大爺,“快寫。”

裴征眉頭微挑,沒說什麽。

翟深摸臉一把汗,站起身看看四周,“你家洗手間在哪?”

裴征指了個方向,翟深進去以後,發現門鎖都是壞的,不禁感嘆裴征這生活條件确實糟糕得可以。

這洗手間的配置是翟深沒看見過的,水管全走明路,與幾個水龍頭纏繞交織,他摸不清哪個開關是什麽,但也不能這點破事都找裴征,開盲盒一般擰開一處,等了兩秒,沒有動靜。

他又擰開另一個,一股涼水從後腦門潑了下來,翟深懵了一瞬,立馬又擰回去。

身後被打濕一片,這老舊的破房子目前能看出唯一的優點,或許就是水龍頭出水量挺足…

也就剛剛那麽幾秒鐘,從後腦勺直接淋到了小腿肚。

翟深不可置信地回頭看,身後的頭頂一個花灑高高挂着,正對着他的方向,翟深差點炸了,誰家是這麽布局的?!

他又摸索了一會兒,洗了把臉,濕着半個身子回到客廳,他沒坐回剛剛的位置,而是又走到電扇前,背對着電扇,沉默不語。

裴征感覺到異常,擡頭看了他一眼,翟深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不知道又在琢磨什麽。

上個廁所也能讓他聯想到什麽哲學問題?

“你怎麽了?”裴征問。

翟深搖了搖頭。

伴随着他搖頭的動作,水花濺到裴征的臉上。

裴征:……

哪來的水?

裴征:“你轉個身。”

翟深沒動。

裴征側了側身子,探頭看過去。

翟深見藏也藏不住了,反正都是男人,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幹脆轉了個身,試圖緩解尴尬,“你家鏡子不錯,我頭一回知道我屁股這麽翹。”

他的後背被澆透,衣服褲子都成了深色,貼在身上,腰臀處的曲線格外顯眼。

裴征默默伸出右手捂住了眼睛。

如果不是了解這房子的洗手間布局,裴征都得懷疑他在耍流氓。

裴征找了條幹毛巾給他,翟深頭頂着毛巾,對着風扇吹了半個小時才勉強吹幹衣服,坐回凳子時感嘆一句,“真是透心涼。”

裴征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翟深一看不樂意了,“你什麽意思?我一湊近你就躲。”

裴征冷淡道:“熱。”

“我剛澆得濕透透的,後背現在還涼着呢,不信你摸摸看?”翟深說着,又湊過去一點。

裴征忍無可忍,站起身要走開,翟深被裴征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拉住裴征的手道:“別走啊,寫作業,我不說了還不成?”

裴征掙了一下,沒能掙脫,翟深手上的力氣不小,拉着裴征坐回位置後,乖乖松開手把自己的凳子往後挪了點兒。

沒過幾分鐘,裴征又站起身,翟深眉頭一皺,“我都沒往你那邊湊了啊,裴征,你得識相點兒。”

裴征回頭,對上翟深十分不爽的目光,語氣平靜問道:“我申請喝水,可以嗎,翟哥?”

翟深剛放出的狠話在這一秒多多少少就有些尴尬了,他摸了摸鼻子,“我也喝。”

裴征走開,翟深抖着腿等水送他面前來,他看着裴征的背影,咂了咂嘴,不得不說,裴征剛剛那聲“翟哥”叫得挺好聽,從他的嘴裏叫出來讓他有點飄飄然。

作業沒寫幾頁,半個上午就過去了,翟深早飯吃得匆忙,沒等到中午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計,他看裴征這地兒也不像是能開火的樣子,便點了個外賣,等了一個小時,等來外賣員迷路的消息。

翟深握着電話沖裴征挑眉,想表達的意思很簡單:你看,迷路的不只是我吧?

裴征不知道翟深在得瑟個什麽勁兒。

翟深得瑟完,挂了電話還得自己下樓去找迷路的外賣員,三四十度的高溫,臨出門前裴征就給了他一句話:“再走丢別給我打電話。”

“啧,真絕情!”

裴征坐家裏,十來分鐘後,他皺眉擡頭看了眼時間,正巧手機在桌面上震動,他滑動屏幕,不出意外是翟深的名字。

“迷路了?”裴征問道。

“是啊,怎麽辦啊裴征,你要不然再來找我一回吧?”電話那頭翟深微喘着氣,肆意張揚的聲音。

裴征一邊起身拿着鑰匙往門的方向走,一邊冷漠道:“不去,你自己想辦法。”

他拉開門,就見着翟深靠在門口的過道裏,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拎着食盒,正笑眯眯看向他,“裴征,你有點口是心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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