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除非你腦子壞了

翟深便沒再動他,  順勢靠牆坐在他的身邊,倉庫的大門敞着,那幾個人早已跑遠,  身邊的裴征呼吸聲粗重,在漫長的時間之後,  才慢慢平複下來。

“你怎麽回事?”翟深側頭問道。

裴征搖搖頭,  “藥物過敏。”

他的額上滲着一層細汗,翟深挨着他坐都能感覺到他心跳的不正常,可他的聲音還是被壓制地穩穩的,一如現在情況不好的不是他一般。

“怎麽會?”

裴征又不是傻子,知道對什麽藥物過敏還會吃?

裴征淡淡道:“杯子裏,一點點。”

翟深頭皮一陣發麻,看裴征剛剛那反應,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兒恢複過來的,  裴征雖然對人冷淡了點,但也不至于得罪人到這個地步,這他媽和謀殺有什麽區別?!

翟深火氣上湧,  他拳頭有點硬了,  此時特別想教教別人怎麽當個人,  “誰幹的?剛剛三班的那幾個小兔崽子?”

裴征單薄的背靠在牆壁上,  不知道是以什麽滋味在回答翟深的話,  他說:“從某種關系來說,是我妹妹。”

翟深僵住身子,  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麽?”

裴征下巴擱在膝頭,臉頰兩側的虛汗如同被潑了盆水一般,不停流淌着,  浸濕他的白色T恤。

他緊抿着唇,長長的睫毛微顫,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滿是沉靜與堅毅。

翟深從前一直都知道裴征很瘦,卻從沒想過這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生為什麽會瘦成這個模樣,那張沒有半點血色的臉,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

翟深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卻莫名覺得胸口悶得慌,一個獨自居住在那樣簡陋環境裏的人,還要提防着親人會害他。

翟深陪着裴征坐到天黑,才等到裴征恢複力氣站起身,“沒事,她有數,不會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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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深擰眉看過去,裴征臉色蒼白,他對裴征這麽不在意的反應感到心煩,“我看離要你的命也不遠了。”

出了小倉庫,翟深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他之前就跟鄭叔聯系過,讓先回去不用接他,這會兒他跟裴征并肩往學校門口走,“我送你回去?”

裴征搖頭,“不用。”

除了頭發淩亂點,衣服髒了些,從裴征的臉上,翟深看不出十幾分鐘前他虛弱的模樣。

翟深最後還是把裴征送到了巷子口,不因為別的,主要是這個時間點的公交車人太多,校區附近私家車太多,容易堵車,因此出租車很少會過來。

沒了便捷的交通工具,翟深也懶得麻煩鄭叔再跑一趟,就跟着裴征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好在這段路并不算太遠。

“去我家吃飯吧,我媽念叨你好幾回了。”翟深道。

本以為裴征會直接拒絕,誰知這回他委婉了不少,“下次吧,今天我先回去洗個澡。”

翟深早就猜到裴征這個有點潔癖的人受不了他身上的髒污,“行吧,你真沒事?”

裴征點了點頭,“真沒事,有事我叫你。”

翟深看了他兩眼,“你早知道叫我就不至于在倉庫裏挨那幾腳。”

說到這,翟深眸子裏的怒氣重了些,他今天放過三班那幾個小崽子就是個錯誤,當時就應該朝着那幾個憨批多踹兩腳。

裴征抿了抿唇,想露出一個微笑,“當時沒想到。”

手機就在兜裏,他一個人生活久了,早已習慣了形單影只,從來沒想過要找別人尋求幫助。

翟深認識他有一陣子了,也大概知道裴征的習性,拍了拍他的肩,略帶威脅的語氣道:“記住你說的話,要不然我連夜抱着鋪蓋去你家住。”

裴征點頭,“行,除非你腦子壞了。”

除非他腦子壞了,才會不待在自家空調房裏,非要去他那湊熱鬧。

翟深嗤笑一聲,“就當我腦子壞了。”

他說完,兩人都愣了一下,翟深搓了搓手腕,“我回去了。”

裴征點頭,“好。”

翟深本想等裴征先走的,但裴征還站在原地,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他要是再不走,兩個大男人這麽對望也挺奇怪。

翟深離開後,裴征才擡腳往巷子裏走去,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治療時的具體事情也只有胡雅琴知道。

沒走幾步,胡雅琴的身影就進入他的視線,裴征停下腳步,見對方正朝他身後張望。

裴征目光微沉,“你來幹什麽,怕我死了?”

胡雅琴收回目光,笑得見眉不見眼,“你命硬得很,哪有這麽容易就死了,那個小帥哥很眼熟啊,你朋友?”

裴征沒回答。

胡雅琴不覺尴尬,反而笑得更開心了,“他知道你喜歡男人嗎?”

裴征揣在口袋中的手不自覺攥緊,然後又慢慢松開,語氣平靜道:“我喜歡什麽人,和他有什麽關系。”

“裴征,你這樣的人會交朋友?”胡雅琴湊近他,輕聲說道:“是看上他了吧?看背影挺結實,你喜歡這樣的?”

裴征目光微垂,低罵了一聲:“瘋子。”

胡雅琴哈哈大笑,“我才不是瘋子,瘋了的人是你,你看看你喜歡的是什麽玩意兒,男人,你也好意思承認,我爸當初怎麽沒打死你?”

裴征繞開她,徑自往前走,胡雅琴愣了一下,追上他的步伐,“裴征,你就該死了一了百了,像你這樣的人,活着還有什麽意義,你喜歡的人都會嫌你惡心吧?”

裴征置若罔聞,像是沒聽見一般。

“你就裝聾作啞自欺欺人吧,我就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人,背着一條人命還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你說我要是告訴你的那個同學,你喜歡男人,你喜歡他,你猜,他會怎麽想?”胡雅琴嘶聲道。

裴征停下腳步,一字一頓冷靜道:“我不知道他怎麽想,但我知道,你要是去他面前這麽說,他會先揍得你爬不起來,他沒有不打女人的講究,胡雅琴,你大可去試試。”

胡雅琴被裴征這篤定的樣子說愣住了,她凸出的顴骨,凹陷的眼眶,更顯她的面相陰骘。

“你如果一直想耗在過去不出來,我不介意,但我已經搬出來了,能做到以後和你們家半點關系都沒有,希望你離我遠一點,別打擾我。”裴征淡淡道。

胡雅琴怔怔看着他,裴征說完便轉身離開,她看着裴征的背影,突然高聲問了一句:“裴征,你搬出來就真的能和那個家一點關系沒有嗎?”

裴征手揣在口袋裏,微微低着頭繼續往前走,腳步都沒有停頓半分。

他和胡雅琴半斤八兩,就算世界上的人死完了,也輪不到他去心疼她的遭遇。

他想活下去,所以走出來了,可胡雅琴沒有,她一直沉浸在過往裏,一直在覺得所有人都對不起她。

走到家門口,熟悉的陳舊木門,裴征低頭拿鑰匙,眼角餘光突然發現牆壁上有個多出來的簡筆畫。

他住在這裏的時間不長,但因為習慣,家門口的一點一滴都印在他的腦海裏,哪怕是一張貼在門框上的小廣告,他都會清楚記得位置,所以他确定,前些天沒見過這個圖。

裴征握着鑰匙,伸手摸了一下,指腹上蹭了一團白灰,這畫的是個冷漠臉的小男孩,裴征盯着那個圖案,腦海裏想到了翟深。

那天翟深提着外賣等在門口,進門時手掌側面一層白灰,一邊洗手一邊笑眯眯跟他說筷子少了一雙。

估計那會兒,少的筷子被翟深拿去摳牆畫畫了。

翟深的畫工裴征是見識過的,這種小簡筆畫對他來說信手拈來,裴征看着那冷漠中還帶着點憨傻的小人,直覺翟深畫的是自己,他甚至都能想到翟深一臉壞笑畫畫的樣子。

裴征掏出手機拍下牆上那個不起眼的圖畫,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兩下,放大圖片,又調回原來的尺寸,這個簡單的動作,他無意識重複了許多回。

鑰匙打開大門,裴征推門進去,進洗手間洗掉手上的白石灰,牆壁上淩亂的水管他早就看習慣了,只是其中一個水管上被系了根繩子。

水管邊的就是洗手池的水流開關,裴征眯眼看,只是這繩子…好像有點眼熟。

裴征走到客廳,看向陽臺的方向,果然,他有一只白鞋的鞋帶不翼而飛。

翟深這個人,實在是不安分,雖然只來了一次,也非要留下他來過的痕跡。

胡雅琴的話還在耳邊,他喜歡翟深嗎?似乎也沒有到那個地步,但當翟深在朝他走近的時候,他并不想拒絕。

口袋中的手機瘋狂震動,裴征掏出看了眼,翟深的名字不斷出現在他的屏幕上,社交軟件上的信息一條接着一條,他劃開屏幕。

翟深:還好嗎?

翟深:怎麽不說話?

翟深:活着嗎?

翟深:裴征!

翟深:十秒了。

翟深:卧槽?

翟深:我來了。

……

裴征額上青筋跳了兩下,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幾下。

裴征:還在。

翟深的信息幾乎是秒回。

翟深:我鞋都換好了,再脫多費事兒,等着,我來你家了。

裴征從來不知道有人會因為換了鞋就必須出門一趟,他估計這會兒阻止也是無用功,索性也不回消息了,把手機放到一邊。

之前汗水浸濕過衣服,夏天衣服雖然幹得快,卻留下一股難聞的氣味兒,裴征找了換洗衣服進浴室,沖了個澡。

翟深來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更快一些,裴征還頂着一頭泡沫時,就聽見大門被人啪啪拍響,随後丢在客廳的手機開始震動,緊接着,大門傳來被人撞擊的聲音。

裴征琢磨着自己出去再晚一些估計大門不保,他速戰速決沖掉身上的泡沫,連身上的水漬都來不及擦幹就裹着浴巾出去給門口的大爺開門。

大門打開,沒見着翟深的身影。

“這呢!”有個聲音傳來。

裴征循聲看去,見翟深正坐在樓梯轉角的窗臺上,老破樓安全措施做得并不好,窗臺後沒有欄杆,偏偏翟深像是感覺不到危險一般,十分肆意得晃着腿。

“下來。”裴征瞳孔微縮,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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