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想陪他去
本是為了偷懶才出門的翟深, 踏着星輝離開裴征家時,已是深夜。
他現在困得不行,哈欠一個接着一個, 可腦子裏全都是書上的知識點。
以前臨時抱佛腳時,文史類的東西他永遠只會從第一章 開始背, 最多背到第二章, 所以第二章以後的知識點,根本沒進他的腦子。
“裴征,實話說,我從來沒覺得我腦子被裝得這麽滿過。”翟深踩着地上的影子,走得歪歪扭扭。
沒注意就沖着廢棄的電線杆撞去,裴征手疾眼快,扯了一把他的後頸。
翟深擡頭,看見面前筆直的電線杆, 尴尬笑了笑。
“時間緊,我沒圈多少知識點。”裴征說。
翟深繞開一步,側目問道:“你不會是存着讓我背完幾本書的念頭吧?別搞我啊!”
裴征也看向他, “不想學習?”
“誰想學習啊, 我敢說七班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努力學習都不是因為喜歡。”翟深理所當然道。
裴征輕輕颔首, 并沒有反駁他的觀點。
翟深見他沒說話, 繼續道:“不過你應該是喜歡讀書吧,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麽學習的,可你和他們給我的感覺不一樣。”
“談不上喜歡, 目前這個階段我能做的事只有學習,既然只有這一條路,那就盡可能做到最好。”裴征說。
翟深覺得裴征身上就是有這麽一種勁兒,一種無聲無息卻又堅韌的感覺。
這種感覺會讓人顯得很成熟, 于是便造就了裴征在學校那副高冷的姿态,好像所有的小打小鬧都不值一提,他的目光落在更遠的遠方。
“你想考到哪兒?”翟深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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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征幾乎沒有太多的猶豫,“北京。”
裴征的這個回答不出翟深所料,“你想考清華?還是北大?”
裴征搖頭,“不是,我以後想從事法律專業,政法大學會比較合适。”
翟深對自己的未來并沒有什麽規劃,頭一次聽別人提起未來的設想如此明晰,就産生了一種距離感。
本以為他和裴征只是成績上有所差距而已,卻不料對以後的規劃都有這麽大的差距。
裴征是在沖着目标努力,而他不是,他是在迷茫混日,或許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隔閡。
“怎麽,你覺得不好?”翟深突然的沉默讓裴征察覺出了異樣。
“挺好。”翟深乍然道。
“你呢,有沒有想過?”裴征反問他。
翟深這次沒再吭聲,一直到兩人逐漸走出了那條狹長的小巷,巷口處映照着各色的霓虹燈光,裴征看見翟深的眼睛裏有一抹茫然。
“小時候想做科學家,長大了才知道離我多遙遠,後來我想學校門口那個白大褂,學醫當個潇灑的江湖游醫,然後發現學醫也沒簡單到哪兒去。”翟深似開玩笑道,“我三分鐘熱度,夢想這種東西,離我太遙遠了,況且,現在都高三了,我再想有多宏偉的目标,都顯得不切實際。”
他吊兒郎當的語調,像是在說個街角聽來的趣事兒。
裴征沉默了幾秒,突然很鄭重道:“如果你想的話,多晚都不算晚。”
翟深疑惑看向他,他們之間的談話,像是存在于兩個不同的維度,裴征垂眸搖了搖頭,“回去吧,注意安全。”
翟深“嗯”了一聲,沒多說客套的話語,提着飯盒抄小路往回走,走了半晌,他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見裴征還沒有離開。
裴征站在巷口,不知道在想着什麽,巷口邊的商場燈牌燈光閃爍,驀地,他也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過來。
翟深沖他揮揮手,四目相對,相隔了幾十米,翟深看不清裴征的表情,他直覺告訴他,裴征剛剛唇角應該會有一些上揚。
翟深突然覺得,裴征這麽孤獨的人,應該需要一個朋友,現在有他這個同桌在,那一年以後呢?
那時候裴征去了北京,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主動和人交往,他大概是每天一個人去圖書館,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完所有的事,然後進入下一個明天。
那樣的裴征似乎就在眼前,或許他并不需要朋友,可翟深想到還是會有點心疼。
如果他們的關系停留在一個月以前,那他最多會替裴征的過往和處境而不幸,可相處的這段時間裏,他認識的那個裴征,早就不是最初那個擺着臭臉向校長舉報他的轉學生了。
他也會口是心非,也會笑,也會不聲不響幫他一把,也會讓翟深本能地想要走進他的世界。
朦胧月色裏,目光穿梭在五彩斑斓的燈光裏,在某個地方彙合,交織的心事,成了最初的羁絆。
月考批卷一如既往得快,試卷分發到每個人手裏時,翟深還沒攤開,就明顯感覺講臺上謝老板的目光不太對勁。
他翻開試卷,語文一如既往地踩上及格線,并沒有什麽不同。
“語文的月考試卷大家都看到了,這次的側重點很明顯,古詩文閱讀題幅最能拉開成績差距的,我們班有只拿了滿分,也有人只拿了十來分。”謝友為怔怔有詞道,“這種知識靠平時積累和自己思維的拓展,掌握書上的內容是最基本的,學以致用才是關鍵。”
翟深一邊聽一邊點頭,謝老板說的十來分應該就是他了。
謝友為又朝着翟深的方向看了幾次,眉頭皺得厲害,翟深擡頭和謝老板的目光對視幾次後,默默埋下腦袋。
裴征側頭看過來,翟深借着前排徐東奇的身體擋住自己,問他:“滿分是你吧?”
裴征點了點頭,翟深嘆了口氣,“十分那個是我,怪不得謝老板看過來的目光悲喜參半,這可太難為他了,一時不知道該開心好還是該難過好。”
下課以後,小棉花去了趟辦公室,拿回來一張表,貼在了黑板旁邊。
班級裏所有人都目光向那個方向聚集,這讓人熟悉的月考排名表。
一群人蜂擁而上,整個班級裏最淡定的莫過于裴征和翟深兩個人了——一個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名,一個人當仁不讓的最後一名。
沒有懸念。
“卧槽,我數學才考120,完了完了!”
“不是吧,徐東奇那小子比我高一分?!”
“哈哈哈哈哈杜瑞我就說同桌那會兒是你影響我學習吧!”
“冀哥牛批啊,全校第二!”
“我的天裴征開挂了吧,我就沒見他數學扣分過!”
“……”
紛雜聲入耳,翟深把裴征的語文試卷拽了過去,對比自己的來看,難得一筆一劃訂正起來。
“哥,你去買彩票吧!”陶冀看完分數興沖沖回來。
翟深擡頭,“什麽?”
陶冀臉上笑容的壓不下去,“你總分上升了七十多分,全校排名直接提高一百多名!就你這蒙題的運氣,不買彩票都虧了!”
翟深聞言臉一黑,罵罵咧咧:“買個屁的彩票,那是我認認真真寫的!文史都給我背吐了!”
陶冀:“哈?”
翟深…認認真真寫試卷?
陶冀這才發現翟深在做什麽,他的目光落在翟深抄了一半文字的試卷上,“哥,你這是…想開了…還是想不開啊?”
翟深埋頭繼續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哥,你別吓我,弟弟年紀還小,沒見過風啊浪啊,你要是被什麽上身了跟我說,我去給你找道士驅邪…”陶冀說得颠三倒四,考第二的喜悅都被翟深這反應沖淡了。
翟深嫌他聒噪,打斷道:“哥就不能努力一把考個大學?”
“你想考大學?哪個大學?”陶冀僵滞兩秒,問道。
這問話的意思不是看不起翟深,而是以前翟深從來不在意學習上的事,更別提大學了,他壓根就沒向往過,可現在,翟深說他要考大學…
翟深“嗯”了一聲,“突然決定的,我也要去首都。”
“也?還有誰?”陶冀追問道。
翟深頓了一下,看向身邊的裴征,正見裴征此時也停下了手中的筆,朝他看了過來。
“你管呢,去去去,別耽誤我用功。”翟深嫌棄地驅趕道。
陶冀撓着頭走開了,翟深筆下又寫出幾個字,再擡頭時見裴征還在看着自己。
翟深莫名有點不好意思,考大學這個事兒,也就他昨晚突發奇想的,他還年輕,總認輸顯得很孬,那不如就試一把,反正最壞的結果也壞不到哪兒去!
“去北京?”裴征問。
翟深手裏的筆轉了一圈,嘴角含笑,透着青春特有的張揚,“是啊,我想了想,你一個人去那麽遠,人生地不熟的多孤單,反正哥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就看看能不能陪你去。”
裴征抿了抿唇。
翟深立馬接着道:“當然,政法大學我肯定是不敢想的,但是首都那麽多大學,總有我能去的吧!”
“有。”裴征肯定道。
翟深托腮看向他,“怎麽樣,有我這麽義氣的兄弟,感動不感動?”
“感動。”裴征如實道。
翟深一反之前正經的模樣,壞壞一笑,“既然感動,不如你叫我一聲翟哥聽聽?”
他手臂挪動,一半身體趴上了裴征的桌子,眼眸裏滿是期待,一眨不眨看向裴征。
裴征喉結微動,如他所願道:“翟哥,不要半途而廢。”
翟深眼眸瞬間亮了一下,“行,沖你這話,翟哥我堅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