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昊
蔣聞然:“……”
他臉上似是閃過錯愕、無奈、抗拒等多種神情,一時之間精彩極了。
雲雪站在一旁,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免得她實在忍不住笑出來。但是,天哪,真是太好笑了。蔣教授外出打探消息都能碰上要給他介紹對象的老大爺,這故事如果告訴武超,估計能承包他一周的笑料。
“我有喜歡的人。”蔣聞然禮貌的拂開老大爺親熱抓住他手臂的手,清俊的臉上面無表情:“并不會考慮別的女子。”
“哎?”老大爺一臉遺憾的模樣,“有喜歡的丫頭了?那你要不要再認真考慮一下我家大孫女,人很漂亮,工作也不錯,是個公務員呢。”
蔣聞然的忍耐似乎有點到極限,十分幹脆的說:“謝謝,不用了。”說完之後就扭頭朝前走去。
“哎,等等。”老大爺在他身後叫,伸手指着左手邊的一棟樓:“你走錯方向了,何春蘭她家在這棟樓。”
雲雪這次真的忍不住輕笑出聲,真沒想到表面上看起來清冷淡漠到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蔣教授也有這麽可愛外加人性化的一面。剛剛被老大爺介紹對象的時候,表現的簡直像是個鬧脾氣的別扭小孩子。
等等,不行,不能笑。
她重重的咳嗽兩下,強忍住笑容,但眼中的笑意卻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杏眼都比往日明亮了好幾分,微微上勾的唇畔無論如何也瞞不了人。
蔣聞然在上樓的時候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直接說:“想笑就笑吧。”
“沒有沒有,一點都不好笑。”她連連擺手,但否認的話還沒說完就實在忍不住的笑了兩聲。笑完後發現蔣聞然的臉色有點黑了,亡羊補牢的解釋:“也不是好笑,我只是一直覺得蔣教授氣質出塵遠在天邊,沒有一點煙火氣。看到您今天那樣子,才感覺原來蔣教授您也是個活生生的人。”
蔣聞然抿緊嘴唇,慢吞吞的吐出一句:“都是吃五谷雜糧長大的,哪有什麽出塵。”
她心虛的笑笑,轉頭誇贊:“還有,今天您跟往常大不一樣呢,沒想到您也會那般和老大爺交談,跟平常您的氣質大不一樣。”
走在前面的他忽然停住上樓梯的腳步,扭過頭看她。老房子的樓道牆壁破舊,白色的牆漆已經掉了大半,露出裏面灰色的水泥,樓道燈光昏暗,視野模糊,在這片模糊之中,他的黑眸明亮,直直的看着她問:“你覺得我平時是什麽樣子的人?”
蔣聞然抛開平日裏的清冷淡漠,氣場具有強烈的壓迫感。
她不知怎的失語了,說話支支吾吾的:“您,您平時——平時就好像,一個清冷淡漠的學者。”
他盯着她看了幾秒鐘,神色平淡的移開目光,眼珠的顏色重新變淡,只有淺淺的光芒劃過。他繼續上樓,一邊走一邊輕聲說:“每個人都可以将自己僞裝的很好,端看有沒有那個必要。”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剛一說出口就被掩埋在上樓梯的腳步聲裏。雲雪沒有聽清,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蔣教授,您剛剛說什麽?”
這次蔣聞然的聲音大了些,嗓音清冽:“我問,你覺得陸文生是兇手嗎?”
“不知道。”她直覺蔣聞然剛剛說的應該不是這句話,但也不好追問,老老實實地回答:“陸文生有作案的動機和時間,但是如果說兇手是他卻還有很多其他的疑點,您是怎麽想的?”
蔣聞然沒有回答她的話,站在陸文生的家門口,輕輕敲響深棕色的防盜門。
雲雪打量着陸文生家的樓梯間。這裏充滿了老房子獨有的逼仄感,一梯三戶,每戶人家門口都歪七扭八的疊放着幾個櫃子模樣的家具,或紅或藍的油漆已經脫落一部分,露出深棕色的木質內裏,顯得十分破舊。這些破舊家具将樓道堆得滿滿當當,形成一個容易讓人壓抑的環境。
她拿出手機看下時間,此時是下午五點半,幼兒園肯定已經放了。自從聽說何春蘭去世的消息,陸文生就跟工作單位請了喪假,此時應該在家。
果然,片刻之後門內就傳來了陸文生的聲音:“哪位?”
蔣聞然淡淡地說:“警察,來詢問何春蘭的案子。”
陸文生打開了防盜門,神色猶豫的看着門外的蔣聞然和雲雪,低聲說:“不是之前都問過了嗎?怎麽……怎麽還來家裏問?孩子還在呢。”
雲雪站在蔣聞然身邊說:“陸先生你放心,我會負責照顧你的孩子,将他帶到別的屋子裏去玩,不會讓問話影響到他。”她一邊說一邊将自己的證件遞給陸文生。
無論陸文生是否有罪,孩子都是無辜的。
陸文生反複看過證件後放心了些,開門讓他們進去。防盜門內是一所很老套的兩室一廳格局的房子。使用面積大約六十幾平,兩個卧室朝北,卧室對面靠近樓道的一側是沒有窗戶的半封閉式客廳,客廳的南側是狹小的廚房和浴室。
夕陽西下,但落日猶在,房間內卻很難照到陽光,采光不好,房間昏暗。一進門就放着一個淡灰色的塑料鞋架,鞋架上淩亂地擺放着房屋主人的幾雙鞋。玄關左手邊是老式的綠色雙門冰櫃,冰櫃上方淩亂的擺着幾個玻璃盤子。
再往前走幾步就是簡陋的客廳,客廳的沙發上随意扔着幾件衣服,一個約莫五歲的男孩坐在沙發沒放衣服的地方吃面條,面條旁散落着幾個包裝袋,袋上黏貼的小票裏有幾個清晰的大字:XX外賣。
小男孩有一頭柔軟的黑色短發,皮膚白嫩,粉雕玉琢的就像觀音菩薩座下的招財童子一樣可愛。
陸文生猶豫的看着陸昊,欲言又止。
雲雪笑着說:“我在這裏照看陸昊,蔣教授您跟陸先生進去吧。”
陸文生走上前幾步跟陸昊低聲交代:“昊昊,爸爸跟這個叔叔有點事情談,你跟這位姐姐在客廳待一會兒好不好?”
陸昊擡起頭,用烏黑漂亮的雙眸來回打量蔣聞然和雲雪,最後點點頭。
陸文生放下心,輕輕摸摸陸昊的頭發,起身帶着蔣聞然朝一旁的卧室走去。
蔣聞然面無表情的跟在陸文生身後,不悅就差寫在臉上了。
陸文生看他似乎不開心,奇道:“這位……蔣先生,你怎麽了?”
“沒事。”蔣聞然平靜無波的說,難道要他承認他在郁悶為什麽這個沒眼力見的陸文生讓陸昊叫他叔叔,卻叫雲雪叫姐姐嗎?
不,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為這種事情郁悶,他只會把郁悶表現在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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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內,陸昊十分懂事的将散落在沙發上的衣服拿開,對雲雪說:“姐姐坐。”
五歲小男孩的聲音猶帶幾分奶聲奶氣,再配合着他漂亮的小臉蛋,顯得異常乖巧聽話,惹人憐愛。
是個相當懂事的孩子。
雲雪終于知道為什麽樓下那個老大爺說陸昊有何春蘭當媽是可惜了。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從包中翻出一塊巧克力放在陸昊的面條旁,柔聲說:“姐姐請你吃巧克力。”
“謝謝姐姐。”陸昊有禮貌的說,站起身将自己吃完的面碗扔到廚房,擦幹淨嘴,略略收拾了下桌子。他動作熟練,看得出來是經常做的。
做完這些事情後,他重新坐回雲雪身邊,小小的臉蛋上表情嚴肅的問:“姐姐,你們是不是為了媽媽的事情來的?”
她一怔,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某些記憶。她緩緩的低頭,看到陸昊用認真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眼神中訴說着堅決,執意要得到一個答案。她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點頭承認道:“對。”
陸昊低下頭,聲音微微顫抖:“我媽媽,她,她是不是出事了?”
雲雪問:“你為什麽會這麽說?”
陸昊語帶哽咽的說:“我,我無意中聽到小區裏的爺爺們讨論,說,說我媽媽好像是被人害死了。”他的頭更低了,雲雪清晰的看到他卷翹的長睫毛上挂着一顆晶瑩的淚珠。
她沒有說話。
陸昊忽然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認真的懇求:“姐姐,你一定要抓到害我媽媽的兇手好不好?”
小男孩脆弱的眼眶終于承受不住眼淚的重量,透明微鹹的淚水從他眼眶滑下,順着臉龐滴落在地,無聲卻沉重。
她沉默了幾秒鐘,盡量将自己的聲音放柔,輕聲問:“你可不可以先告訴姐姐,三天前,你媽媽沒有回來的那個晚上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你媽媽有沒有打電話回來過?”
陸昊抿緊嘴唇仔細的回想,之後搖搖頭:“沒有,那晚媽媽沒有打電話回來過。”
她皺眉,忍不住問:“媽媽如果不回來,你一個人害怕不害怕,怎麽不告訴爸爸呢?”
陸昊聲音悶悶的:“最近這一兩個月,只要爸爸不在家,媽媽就經常不回來,還不允許叔奶奶和我告訴爸爸。”
她心中咯噔一下,看來經常不回家這件事情已經持續了一兩個月了……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扇緊閉的卧室木門上,陸文生到底知不知道何春蘭這個情況呢?
陸昊見她陷入沉思,不安的伸出小手拉拉她的衣服,怯生生的問:“姐姐,怎麽了?”
她微微垂頭,見陸昊擡頭看着她,烏黑的雙眸如同受驚的小鹿一樣帶着俱意。她心軟下來,撫摸着陸昊柔軟的黑發溫聲說:“你還記得你媽媽在失蹤前有沒有異常的地方嗎?哪怕是一件小事也行,都跟姐姐說說好不好?”
陸昊皺起小眉頭,認真的沉思回憶,隔了片刻仿佛想到了什麽似的拉着她的衣服說:“姐姐,我想起來了。叔奶奶從家裏離開後不久,爸爸就出差了。媽媽原本在這種情況下是不會回來的,但有天媽媽回來了,回來之後坐在沙發上出神,我走到媽媽身邊的時候聽她好像在念叨些什麽,但那個發音我聽不太懂。”
作者有話要說: 蔣聞然:陸昊居然讓我們差着輩分!
雲雪:所以蔣叔叔好。
蔣聞然:T_T你一定是不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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