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卓東來對突然湊上來要求拼桌的公子哥兒産生了幾分興趣,但他素來是個謹慎的性子,不動聲色慣了,所以正一味的吃着他碗中的小馄饨,仿佛對面前的人視而不見。

因為卓東來知道,面前的這個白衣公子并不用自己開口,他也定然就會向自己搭讪的。

果不其然,就見那白衣公子得了馄饨卻不開口吃它,只一味得盯着卓東來直看,好半晌方才他有所動靜。白衣公子臉上的笑容一點兒都不顯得燦爛,也不和睦,而是單純的一個笑容,并沒有什麽讨好之類的意味在裏面,然後對着卓東來說道:“早聽聞大镖局內的二把手是個絕代的人物兒,如今一見,方知聞名不如見面,也恨不得早些見面,才能得見此等妙人。”

知道面前這人認識自己,卓東來一點兒都不吃驚,須知道,自他打算取代了司馬超群的地位之後,雖然依然不常在衆人面前出現,但他只要一出面,每每都是幫着大镖局度過難關,正如上一回對付那繡花大盜,正如因着那繡花大盜而與朝庭對峙一般。

卓東來容貌溫纖,向來旁人覺得此人無甚攻擊力,但實則上卓東來的性子最為陰狠,只是人總以相貌而取人,倒讓卓東來很是得了實惠,驟不予置評罷了。

所以,卓東來雖說是深入簡出,但該認識的人也都是見過他的,有心之人也會趁着卓東來有限幾次的外出而得知他确切的相貌,便是不能親來的,也會讓人畫下來以作将來辨認,所以,卓東來知道面前這個人很該是認識自己的,因為卓東來一見他就知道對方是個有心之人。

不過,依着卓東來的性子,別人識得自己可還不夠,自己起碼也要知道對方是何許人也,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怠嘛。于是,卓東來和顏悅色的對着坐在自己對面的白衣公子微微一笑,頗為直截了當的問道:“公子也非常人也,卻不知卓某是否有幸能得知公子名姓,也算交個朋友了。”

白衣公子臉上的笑容倒因卓東來此話而多出了幾分真心,他只略一沉吟,便道:“我姓宮,單名一個九字,是衆兄弟排名第九,所以父親圖個省事,只取了這麽一個方便的名字。因此,你若有心交我這個朋友,便叫我一聲阿九吧。”說罷,他又道:“如此,我就叫你阿來可好?”

這自來熟的性格倒讓卓東來聯想到了某個人,臉上的笑容一時間有些牽強。索性他從來都是個會讓人看出自己心思的深沉之人,所以很快就收斂了不舒爽的心思,恢複了之前的熱絡。

雖然卓東來臉上的表現出現得快,消失得也很快,但宮九卻對此了如指掌,可為了日後的合作,他還是當自己什麽都沒看到,哈哈一笑,繼續自顧自的說話:“聽說你近幾年來最愛交朋友的,只不知你對朋友是不是都是真心而為之,不過,便是不誠心,我也不是朱猛,倒也不懼什麽的。只是,若與你能有利益關系的話,朋友之情相信會比旁人更穩固一些吧。”

卓東來心中一驚,倒沒想到宮九會知道自己在朱猛一事上所出的力。雖說大镖局确确實實的并吞了雄獅堂,但到底是在雄獅堂敗落之後,而且此時朱猛也未曾出現,而且卓東來前前後後的安排都是通過官府去幕後操控,很該不為人所知才對,便是知道的人,也不過是那幾個而已,而且按着此事的機密程度,他們便是不為了頭上的烏紗,而是為了家人,也不該多口多舌才對。

卓東來對于宮九的身份因着他這一番似是而非的威脅話語而多了幾分猜測,他不動聲色慣了,臉上的笑容絲毫不為所動,然後話語中多了幾分試探之意:“不知阿九這是何意?朱猛不是說失蹤了嗎?到如今也是生死未蔔,倒讓我極為上心。莫非你知道朱猛如今正在何處?若是能告知于我,我定有重禮相謝。”

宮九柳眉一挑,頗為詫異的回問一句:“你不知道?”也不待卓東來回答,他又道:“也是,你并不該知道的。”

卓東來越發肯定宮九的身份與官府有關了,“我确實不知道,但我卻明白一點,那就是你必然知道某些事情,但我對此絲毫不感興趣,也能看得出來,你并不是真心想與我交朋友,否則的話,何苦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語來吊我的胃口呢?索性道不同便不相為謀,你我各自散去便是了。”

“此言差矣。”宮九反駁道:“我與你志同道合,本就該做朋友的,你又如何能說我并非真心呢?而且正是因為真心,我才欲與你推心置腹,不欲藏着掖着,看着便讓人覺得不像。”

“可惜你知我甚深,我卻只知你名姓,便是名姓,我也不能肯定是真是假,因此這朋友之說還是算了吧。”卓東來眉頭一皺,随即又一松,神色看着比之前和緩了許多。“不過,又有話說,為‘君子之交淡如水’,我雖不敢自恃為君子,好歹也不是小人一流,你若有心,我們二人便做這君子之交,日後得見,能點頭應和一聲,也算是全了這份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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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九也知道卓東來素來是個小心謹慎的,而他也正是看重對方的這個性子才有心與他合作,所以也并無二話,只笑道:“既如此,依你便是了,只盼着日後你真能讓我做這君子之交,而不是對面相見不相識,又或者因着某些緣故故作不識方好。”

“阿九放心便是了。”卓東來應道。

一頓早餐用了一碗小馄饨,便是因此認識了一個新的‘好朋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卓東來剩下這半碗食着頗有些不得其味,但又不好不用,只勉強把它食完了,就忙道了一聲結帳,便扔下了幾文錢走了。

卓東來知道宮九的話中有着未盡之意,他素來善思,也明白宮九是在謀劃些某些事,并且意圖将他拖下水。而且此事并不小,否則他又何必憂心自己會與他劃清界限呢?卓東來曉得的事情,宮九又何嘗會想不到,只是這不過是個口頭上的承諾罷了,卓東來并沒有想過要遵守,而宮九又怎麽可能會天真的以為卓東來會遵守呢。

只不過是套個交情罷了,至于要不要再更近一步,也還需要慢慢的觀察,如今,也不過是個初步的試探罷了。

這個試探,是宮九對卓東來,也是卓東來對宮九。

兩人都是居心叵測,唯一的分別是一人是早有計劃,另一人則是臨時起意。幸而也算是乘舉而來,也沒有敗興而歸,都對對方的算計很有好感。畢竟二人都是愛算計的聰明人,而聰明人對聰明人總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情。

更何況他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樣十分眼熟的東西,那是一名野心的欲望。

卓東來漫步回到了大镖局,卻見到蕭淚血在大镖局的門口站着,而且見到自己的身影時,蕭淚血明顯眼睛一亮。

卓東來這幾個月都有意的瞞着蕭淚血關于朱猛和雄獅堂的消息,也幸而蕭淚血這幾個月因為與兩個素未蒙面的女兒重逢,被欣喜之情沖昏了頭,一時之間也沒顧得上自己的這個朋友,更何況這個朋友從頭到尾也沒有向蕭淚血寫信求助,蕭淚血又怎麽可能自己去察覺到這一切的不同尋常呢。

再加上蕭淚血也知道大镖局與雄獅堂之間的針鋒相對,便是因着這一點,他也不好向大镖局的人詢問關于雄獅堂的消息。

但最重要的是,蕭淚血雖然與朱猛是朋友,但對雄獅堂卻無甚了解,而且這世間有哪個走江湖的朋友會日日月月的互通有無?這倒不像是義兄弟,反而像是契兄弟了。

不過,卓東來已經如計劃般的吞并了雄獅堂,而大镖局中的人也該知道此事,也是他有意提升自己在大镖局中地位的契機,他又何必再欺瞞下去呢?所以,他索性不再下禁口令,只讓大镖局中的镖師們因着預見到将來大镖局在江湖中的地位而興奮的議論一番,好讓蕭淚血順理成章的聽到這個消息了。

卓東來知道,蕭淚血會到門口來找自己,必是已經知道了雄獅堂的敗落,以及朱猛的失蹤。當然,朱猛的失蹤才是重中之重,卓東來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甚至知道,蕭淚血是來告辭,并向自己托付兩個女兒,好了無牽挂的去尋找自己這個失蹤已久的好兄弟。

卓東來上前欲與蕭淚血聯系,見他的來意與自己所料的不差分毫,笑道:“大哥何苦自己去尋,如此豈不是把我這個做弟弟的抛之腦後了?若大哥信得過我,且再等些時日吧,我與那朱猛也有一面之緣,相處的也甚是不錯,若不是我二人一人是雄獅堂的堂主,一人又是大镖局的二把手,只怕恨不得當場就引為知己了。所以,我早就在朱猛失蹤之後就派了人去調查,也已經吩咐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相信他們查了這麽久,很該已經把朱猛救出來了才是。”

蕭淚血也不是愚鈍之人,一聽卓東來的話,就曉得了他話中的未盡之意,忙不疊的問道:“東來可是有了我那朱猛兄弟的下落?”

“正是。”卓東來點了點頭,正色道:“朱堂主因着與人比武之時,不慎傷了一旁躲閃不及的貴族子弟,才被人抓進了大牢之中。此事我前些時日才查到,只因那貴族子弟的身份并不是好相與的,又擔心朱堂主的江湖兄弟得知了此事前去救他,所以對當地的官府下了封口令,我那些手下好不容易才打通了關節,查到了朱堂主的下落。如今,我已經吩咐了用銀錢開路,也對那貴族子弟下了一番功夫,相信朱堂主很快就能重見天日了。”

聽說朱猛得罪的是官府中人,蕭淚血也不好說些什麽,只能胡亂的點了點頭,到底又囑咐道:“那雄獅堂之事,雖說是成者王侯敗者寇,到底不要立時告訴他,免得他一時之間受不住打擊,畢竟那是他一輩子的心血,好歹讓我緩緩的說與他聽,也好安撫住他。”

“那是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桃子和核桃的緣分親扔的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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