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卓東來向來不說空話,蕭淚血也極信得過他,因此,倒也安安穩穩地又住了下來,享受這難得的天倫之樂。

沒過幾天,果然就見到卓東來帶着蕭淚血出了大镖局去見朱猛。

朱猛被卓東來安排在一間客棧之中,如今他瞎了一雙眼睛,雖則他心性寬大,但遭此在劫之後,少不得性子變得陰沉了許多。

不過,再怎麽陰沉,見到了可以依靠的好友,即使朱猛再如何自立,心中也是高興的。更何況蕭淚血于朱猛來說,并不是一般的朋友,而是可以将生死許之的摯友,自于旁人不同。

蕭淚血跟着卓東來到了客棧時,朱猛正發着火把卓東來派來的人從房間裏給轟了出來,裏面還傳來一陣大吵大鬧的聲音。

也幸好,卓東來為了不讓旁人察覺,而特特兒的租下了客棧的一處偏僻的院落,倒也不至于讓人聽了去,也不會擾了旁人。

朱猛本就是江湖出身,其本身教養有限,雖說經歷得多了,人也比年輕時沉穩了許多,但此時因着遭遇大劫,難得移了心性,一連串的污言穢語自他嘴裏迸出,而且連着說了好些時候都沒個重複的詞語,讓聞者禁不住緊皺其眉。

卓東來向來走的是高層線路,又在大镖局內頗有身份地位,尋常人也不敢在他面前吐出幾句髒話來,只偶爾一些‘他媽的’或‘格老子’之類的混帳話語,卓東來也還勉強能接受。但朱猛說出的這些話,卻實在是在卓東來的接受範圍之內,更何況他如今還融合了雍正的記憶,越發讓他的教養更比以往強上了許多,聽着污言穢語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但蕭淚卻不同于卓東來。

這些年裏,他走慣了江湖,因着其身後并沒有所謂的背景,又有時他為了殺人而專門的隐藏了身份,與低層人士打慣了交道,這些話倒是常聽的,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因此,更別說注意到卓東來的不自在了。

蕭淚血注意的,是別的讓他覺得更值得注意的東西。比如說,卓東來之前說是派了自己的手下去解救朱猛,但蕭淚血在大镖局已經住了三個多月了,自然知道大镖局裏都有些什麽人,而面前這幾個年輕人,蕭淚血可以肯定并不是大镖局裏的镖師。

因為蕭淚血認識其中一個人,那是朝庭中人,而且是之前被盛傳的繡花大盜,也是原大理寺少卿的金九齡。可是金九齡在被卓東來抓住之後,交于了朝庭,已然被朝庭除了名,還宣揚了他的死訊,如今卻出現在卓東來的身邊,其中種種的深意,實在不得不讓人深思。

不過,蕭淚血卻還是心中安慰的,因為他認為,這是卓東來不再輕信司馬超群,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的表現。

蕭淚血畢竟是在江湖中混出了名頭的人物,不敢自恃見多識廣,但也會多少會些察顏觀色之道,自然也能看出司馬超群對卓東來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意思’。而且這‘意思’明顯得,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不妥之處來。

蕭淚血對于突然冒出來的弟弟雖然不知道該如何親近,但愛護之心卻不會因為處得不久而少一丁半點,更何況這個弟弟還受了許多的苦,卻把自己的女兒照顧得極好,從小教養到大,讓她不少吃不少穿,還幫着她避過了不少災禍,蕭淚血對于卓東來,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兒,也願意維他護他。

因此,蕭淚血一看出那司馬超群的意圖,雖然不想讓人覺得他疏以間親,只是旁敲側擊了一番,但卓東來表現出來對司馬超群的信任之情,實在是讓蕭淚血頭疼腦脹,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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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前些時日,蕭淚血說要辭別卓東來去找朱猛時,心是有些發虛的,畢竟他原先還想着自己要呆在卓東來的身邊,好好的護着他,免得他遭了司馬超群的毒手。可在心中發了誓言才不到三個月就說要找,蕭淚血即使之前沒有跟卓東來說出這句承諾,但他心中已經有了諾言,少不得就覺得自己是違背了這個諾言,實在是又愧又慚。

索性,卓東來是個貼心的人物兒,而且也與朱猛有舊,竟然說自己已經找人去尋了朱猛,這才讓蕭淚血得以守住自己的承諾,也守住了與朱猛之間的兄弟情誼。

但這一切,無法抹去蕭淚血之前有意離去的事實,也無法抹去蕭淚血想要再次把自己的兩個女兒又托付給卓東來的事實。所以,蕭淚血越發對着卓東來真心實意了。

如今,見了卓東來除了大镖局的人馬之外,在外頭還有一幫效忠于他的手下們,蕭淚血只會覺得放心,而不會猜忌些什麽。畢竟卓東來的為人,蕭淚血還是有一些了解的,自然也曉得對方不是那心中藏奸的邪門人物,所以對于金九齡的出現也頗為不以為然,只認為是卓東來用了些門道招來了金九齡,又或者是朝庭想給江湖一個交代,驟把金九齡交給了卓東來。

至于為什麽外頭會說金九齡已死,又為什麽沒有傳說金九齡到了卓東來的手上……蕭淚血實在沒心思深居。畢竟卓東來是蕭淚血的親弟弟,蕭淚血即使是個殺手,也是個心懷正義的殺手,哪裏會把卓東來想得極壞呢。

而且,蕭淚血也相信卓東來終會為他解釋的。

但最重要的是,卓東來學會了保護自己,這一點比什麽都強。最起碼,蕭淚血不用總是擔心卓東來一時不察被司馬超群迷惑了去。

蕭淚血上前一步,敲了敲房門,随即就聽到裏頭漫罵的聲音停頓了下來,接着就是粗犷的嗓音低吼問道:“是誰?”

“是我。”蕭淚血說道:“我是你的兄弟,蕭淚血。”

房間裏靜默了下來,然後就是越來越重,同時也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期間還傳來重物堕地的聲音——有朱猛不慎踢到了桌椅之後椅子倒地,或者朱猛自己摔倒在地的聲音。最後,當腳步聲在房門前停下之時,門被猛得打開。

朱猛緊閉着雙眼,不自覺的以右耳向前,似在傾聽一般,口中發出了疑問:“阿血?”

這一下,蕭淚血察覺到了什麽,眼睛猛得瞠大,嘴巴也微微的張開。很快的,他又閉上了嘴巴,緊緊的抿着,眼眶也變得通紅,似在強忍着悲憤的情緒,好半晌才聽他從口中迸出了句:“是我。”

“好兄弟!”朱猛哈哈一笑,一改之前的頹廢不堪,倒顯出了幾分往日爽朗的風采。即使這只是暫時的,但好歹讓蕭淚血多了幾分安慰。

他二人徑自相攜着先進了房間,卓東來倒随在其後,而金九齡幾人也緊跟着進了房間,很快的,房門就被關上了。

蕭淚血沒有問及朱猛的眼睛,只是問他事情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可是朱猛這個莽夫又如何清楚,含含糊糊的說了幾句,也沒個明白的時候,只是說在牢中之時,有衙差告訴他自己過于好勇逞兇,才得罪了貴人,以致于落得了此種下場。

蕭淚血聽着,倒也與卓東來之前打聽來的一般無二,也只能安慰他一番,倒也無法與他同仇敵忾了。畢竟官府中人,他們便是無牽無挂的江湖草莽也不好得罪的,更何況他們也并非了無牽挂。

卓東來在一邊默默的聽了半天,見朱猛和蕭淚血都沉默了下來,便說話了。“朱堂主,想必你已經知道雄獅堂的事情了吧?”

朱猛當然知道雄獅堂已經被大镖局吞并的事情,事實上,金九齡等人也沒有瞞着他的意思,所以,在卓東來跟蕭淚血一起出現的時候,朱猛心情複雜,到底只與蕭淚血說話,而有意無意的忽視掉卓東來。

可是,如今卓東來既然已經開口搭了話,朱猛再不言語就有些失了豁達,于是,他強撐着點了點頭,臉上勉強顯出幾分笑意來。

但蕭淚血卻面有異色,不知道該不該斥責卓東來說了不該說的話。

卓東來沒有理會旁的,只繼續說道:“雖則大镖局吞并了雄獅堂,但這便是江湖規矩,怪不得旁人。不過……”卓東來話鋒一轉,不再複之前的強硬:“你且放心,我之前已然接了朱堂主的妻兒過來,好歹免遭了那些叛逆的迫害。畢竟朱堂主向來光明磊落,我總是欽佩的,還望朱堂主莫要怪我沒有事先告知才好。”

要說朱猛此人,雖然江湖義氣重些,但到底對妻兒還是有幾分顧及的,因着卓東來的話,對卓東來倒少了幾分怨氣。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說不出自己的心思,只覺得五味雜陳,複雜得緊。不過,朱猛好歹還記得向卓東來道上一聲謝。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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