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尋音回來的時候，小童正跟寒淩說着什麽，一見到他，便立馬起身沖了過來。
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糖葫蘆，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糖黏了牙還要含糊抱怨：“安公子真慢！”
在他沖來時，尋音便舉高了另一手上的葫蘆串兒，被他搶了其他也不惱，徑直走到寒淩身前，将剩下的兩串糖葫蘆遞給他：“買來了。”
寒淩盯着這色澤豔麗的糖葫蘆，并未露出什麽喜色。
擡了擡下巴，指向小童：“我的給他吧。”
“小孩兒吃多了牙會疼的。”尋音不依，硬将一串塞到他手中。
小童瞥了他一眼，咬着葫蘆沾了滿嘴糖渣，步子輕快地往外走。
安尋音眼尖，叫住他：“我送你回去。”
話落便将手中的另一串糖葫蘆也塞到寒淩手中，拎着未反應過來的小童，就飛奔着下了樓。
一離開客棧，小童便掙開了他的手，好似又想起曾經被他欺負的經歷。
抓緊了兩手中的棍兒，緊張地不知所措。
尋音不甚在意，一路來到巷口，直将人送到無相鐵鋪門口，他才準備離開。
小童站在門口，目送他轉身，忽然叫住他：“安公子，那些賣小孩兒的壞人能抓到嗎？”
尋音頓住步子回頭，注視着他，輕輕點頭：“自然。”說着便是淺笑。
小童似是落了心，晃了晃手中的糖串兒：“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直到親眼見他進了門，安尋音才緩緩收回視線，連着臉上清淺的笑容也一并收起，變得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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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早晨的酒樓，黑鱗已經在二樓窗邊他從前坐過的位置上等候了。
見他過來，恭敬抱拳：“少主。”
“事情查的如何？”沒有拐彎抹角，安尋音直接問道。
“在農舍後頭找到了男主人的屍體，是新埋的。”黑鱗說話亦是簡明扼要。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今日公堂上那婦人，屬下也去探了，說是那夥人答應若是她肯做假證，便将孩子還給她。”
安尋音雙眸虛眯，神色變得莫名起來：“是說衙門也有參與其中？”
黑鱗倒是沒想到這一層，略微一怔，很快回了神，從胸前取出一封信，雙手奉到他面前：“這是蘭陵國主寫給閣主的信。”
瞥着那信，安尋音忽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掀着眼皮瞥了他一眼，語氣頹然又帶着濃烈的無奈：“我非得做這些嗎？”
黑鱗抿了抿唇，語氣聽不出什麽意味：“少主明知道答案，何必還要問黑鱗。”
安尋音不雅地翻了對白眼：“算了，問你這個木腦袋也什麽都不會懂。”
黑鱗嘴角微微一抽，心道我是不懂其他，你對青衣的心思卻是最為清楚的。
注視着安尋音沉靜下來的側顏，黑鱗心中輕嘆。
自與閣主坦白後，十五歲的安尋音便一直在努力着，本是活潑喜鬧的個性，卻慢慢變得冷硬。
曾也因為自己的幾句勸，讓他對自己的态度也轉變起來。
每每聽着他公事公辦的口吻，無邊的愧疚與自責便從心中漫開。
喜歡一個人，本是沒有罪的。
因為愛情來得突兀，亦是來得不負責任。許多時候由不得你來選擇。
飛快地讀了信，安尋音的面色變得鐵青，手指收緊，那張紙便在他手中被捏出褶皺。
“何時開始的？”他沉着嗓音，壓着怒意。
“年前便開始了。”黑鱗想了想，“已過去六月有餘。”
安尋音眼裏泛着冷意，徹底将那紙信撕碎：“此事我接了，定将人抓回來。”
黑鱗看着那細碎得再不成形的紙，心神微動，抱了抱拳，試探問道：“需不需要屬下……”
“你辦你的事便好。”安尋音起身，最後垂眼掃過杯中未動的酒，“讓他別插手。”
黑鱗應了，躬身送他下了樓。
黃昏時節才回到客棧，寒淩正坐在桌邊看書，見他進來，緩緩擡眼：“去哪兒了？”
“去找那婦人問了問情況。”安尋音說着，往他身邊的長凳擠了過去。
寒淩眉頭微微擰起，不動聲色地往側挪了挪，似是習慣了他這粘人的習性。
“問出什麽了？”他的視線始終落在書本上，好像裏頭有什麽引人入勝的東西。
“那婦人是受人脅迫的。”安尋音說着，往他肩頭靠去，感到他身子一僵，唇角弧了起來。
“她丈夫已命喪于賊人之手，昨夜我們去時，方巧是那賊人要搶孩子順帶滅口，見我破門，只好要挾她佯裝。”
寒淩放下書本，一手撐起他的腦袋，讓他與自己正視：“此話你信？”
尋音一笑，緩緩坐正了身子，卻又歪向桌面，單手支着腦袋，凝視着他：“自然不信。”
寒淩與他對視了片刻，素來清冽淡漠的眸子裏，終于閃出一絲碎光。
“你要找那些孩子嗎？”
安尋音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斂，忽然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觸到他一閃而逝的不自然，輕聲開口：“自然要找。”
為尋寒淩，他所花費的功夫和心力，遠比常人想的還要多。
在被鬼烈收養前，寒淩便是被人販子拐走的，他逃出來後在街邊游蕩。
倒是命好，未經受太多災難，便有了歸宿。
說起孩子被拐，他大抵是最有感觸的。
看到他眼神微妙的變化，尋音心口又甜又澀，即便是從前受過的苦，他也覺得心疼。
“你找得回來嗎？”寒淩慢慢收回眼，落回書本上——那是一張泛黃的老舊鑄劍筆記。
“只要你信我。”尋音抓住他的手，明明是平常一樣不正經的語氣，卻每一字都傳達出堅定。
寒淩垂下的眸子連連閃動，抿成一條細線的薄唇微微一扯，像是極其的不情願：“我信你。”
我信你。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安尋音覺得比吃了糖葫蘆還甜。
他嘴角再也忍不住上翹，看着那沉靜的側臉，極力的忍耐，才克制住想要貼上去親一口的沖動。
收指将他的手包在掌間，語調忽然戲谑起來：“我若做到了，你要如何獎勵我？”
寒淩眼中的碎光驟然間散去，冷然抽回手，扯出一個極淺的冷笑：“不知你想要什麽獎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