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先給我多留幾壇，可別晚上的時候我找你要，卻沒有了。”尋音笑着回答，看向迎上來的店小二。
這小二不知是不是得了掌櫃的教訓，此刻待他十分客氣。
“公子這碗交給小的就好了，以後有什麽事，也盡管差使。”
尋音也裝作不察，笑着應了，便又轉向掌櫃的：“這鎮上可有什麽好玩的？”
掌櫃的看他目若朗星，品貌非凡，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左右看了下沒有旁的人，便将他拉到一側，輕笑道：“從這出門進那窄的街道，有個好去處。”
他咬重了“好去處”三字，尋音打量他神情，略一思忖便知他說的是什麽“好去處”了。
擡眸看了眼樓上，掌櫃的順他視線望去，和氣的臉上露出一抹了然：“你且安心去，一會兒公子問起，我便說托你幫我辦事去了。”
安尋音心道哪有主人家讓客人幫忙辦事的道理，若是擺出他尋音閣的身份倒且好說。
這掌櫃看似憨厚老實，卻是精明。尋音想他既然如此說，便是真有法子。
只可惜他猜錯了自己的心思。
他笑了笑：“掌櫃怕是誤會了，樓上是我兄弟，兒時貪玩落水，傷了根基，這幾日風餐露宿更是引發了舊疾。我擔心他晚上一人歇着出岔子，才要的這一間房。”
寒淩此時正從樓上往下來，聽得他這番言論，清冷的眸子微轉，落向一側正望向自己的掌櫃。
“這鎮上可有什麽好點的醫館？”一如他清冷的眸子，他的聲音也是這般清冷。
尋音不知他下了樓，心頭微微一跳，忙扭頭朝他看去。
掌櫃的原是猜測這二人的關系，聽了尋音的話才歇了那番心思。
方才對上寒淩那雙平淡的眸子，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窘迫，但到底老練，忙指向外頭：“對面那堂子的大夫手藝極好，價格也公道，公子若是要買些外傷藥，找他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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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音見他問醫館，只當他是身體不舒服，便随着他一道出了客棧，一路詢問：“可是哪裏不舒服？出城時芸娘給了我不少好藥，比尋常醫館先生開的藥絕對要厲害許多。”
二人過了道，到對面醫館堂前時，寒淩頓住步子，看向他：“我少時頑皮傷了根基，此刻有時間歇息了，自然是要備幾貼好藥做調理。”
尋音一聽，臉紅了起來，撓着頭不知所措。
“那掌櫃的說要給我介紹‘好去處’，我尋思着那‘好去處’同閣裏那些混賬說的是一個，便随口謅了一番話來搪塞他，哪知你會下來啊！”
寒淩掃了他一眼，徑直進了醫館。
安尋音在外面站了一會兒，這醫館外所挂匾額是上好的沉木所制，色調沉穩，頗具年代感。
雖然開在大馬路上，卻不沾一絲灰塵，可見是醫館主人是極其愛惜的。
尋音收回視線，才緩緩邁出步子進門。
堂內共有三人，一為在櫃前算賬的先生，一為一旁燒着藥爐的藥童，寒淩正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等候。
“是來客人了嗎？”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一人撩了簾子出來。
看見來人，尋音眯了眯眼，望了眼寒淩。
寒淩從座椅上起身，朝來人微微抱拳：“在下寒淩。”
安尋音頭一次見他主動同陌生人搭話，一時驚奇，也愣愣随着他的姿勢做了介紹。
來人是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妙齡女子，身着一套粗劣的短裝，身前還系着一塊被煙火熏得發黃的布巾，頭發随意編成麻花束在身後。
已是中秋天爽的時節，她卻挽着袖子，露出兩節纖瘦的胳膊。雖然是這般随意不拘的打扮，卻不掩她清麗脫俗的面容。
見堂前來了兩位俊朗的公子，堂內的另外二人只莫不相幹的做着自己的事，便知這兩人是來尋自己的。
斂了斂神情，她抱拳回道：“小女弄藝，不知二位來大成醫館，所求何事？”
她聲音清脆利落，一掃尋常女子常有的柔弱之态，舉手投足間更是自成氣派。
寒淩想起在祁城時祁昭譽所言，風鸾女子多尚武，心中暗自忖度她是否也會功夫。
神情裏也多了幾分恭謹，擡了擡手，問道：“可敢問弄藝姑娘，醫館外頭做匾額的木頭，是從何處尋得的？”
安尋音聞言心下了然，前幾天路過一個村子時，他問過幾家樵夫家中柴火的出處，雖先要了一些，卻并未如意。
此時倒是瞧上人家醫館的匾額了。
暗暗一笑，将他拉到一側，低語提醒：“人家姑娘這醫館，少說開了百年，你一來便問人家招牌的事，豈不魯莽？”
寒淩聞言，眉頭微擰，平淡的眸子裏閃過一抹不自然。
弄藝原本也是猜測着這二人來此的目的，待見他二人耳語了幾句後，那略高一分的少年走了過來。
“實不相瞞，家師正是木匠李木心，他老人家遣我二人出來，一是歷練，二也是想幫他尋塊好木。我二人就住在對面的客棧。方才下樓，正巧見您家匾額雕工精妙，材質上乘，正是我們一直要尋的，若能告知出處，定當感激不盡。”
安尋音言辭懇切，又是一副坦蕩正直的模樣。
寒淩聽着這番話，确實比自己方才的做法妥當，便去看弄藝的反應。
不知是這匾額有何故事，她神色凝重，遲疑了許久才開口：“這是京城十裏外瑤山崖上的木，是何品種我不知，只是那木生長之地陡峭，卻也因此十分堅韌。若是做柴火，倒是不錯，做手藝……”
弄藝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原本明亮的眸子深邃起來。
安尋音笑着道過謝，似是不曾留意到她的這番神情，扭向寒淩：“可需要幾貼藥調理調理身子？”
寒淩掃過他，又落向櫃前擰眉飛速撥弄算盤，像是有數不清賬目要算的先生，垂了垂眼睑：“抓些補藥炖湯吧。”
尋音摸摸下巴：“只是不知這裏的雞肥不肥。”
弄藝看着二人閑談，目光淡淡掃過自己的藥堂，無奈搖了搖頭。
“你們若是需要，将那匾額拿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