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寒淩見他那般神情,便知他腦子裏又想了些混賬事兒,心底暗暗一惱。

語氣一冷:“那他長輩若不是我,你便要報複了?”

他理了理衣衫,回眸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尋音摸了摸腦袋:“那也不對,我總不敢拿塗離大師如何的。”

他說着一頓,又煞有其事道:“不過小蠻這孩子,近幾年來确實欠調教了,日後他若找了相公,定叫好好管管他。”

一直在隔壁屋中留意這方動靜的小蠻,聽得這話,嘴角一抽,手中的筆杆,“咔”地斷做兩截。

在洛城的生活,除卻一直以來對寒淩和小蠻的虧欠,尋音覺得怡然自得。

鋪子的生意全由小蠻打理着,在祁城無相鐵鋪時,他便自小學着這事,如今兀自管理了幾年,更是如魚得水。

尋音在旁看着,雖是有心,卻也插不上手,但也樂得見他成長。

緣着在外還欠了一批貨,寒淩無法抽身,尋音只得陪着留在此處。

卻也未歇着,洛城亦是有尋音閣和琳琅閣的聯絡點,他去往那處打點了一番,但凡有那兩柄劍的消息,便會送過來。

一日恰逢小蠻與寒淩出門送貨,尋音收到消息,有人瞧見那兩柄劍在風鸾出現。

“風鸾地界可不小。”看着來送信之人,尋音淡淡道。

“是在無憂谷附近的鎮上。”黑嘯垂了垂首,說完後,擡眸給他投去個詢問的眼神。

尋音掃了他一眼,漆黑明亮的劍眸一眯:“我還以為會在京中出現呢。”

他說着一頓,又問道:“可有查到要那兩柄劍的是何人?”

“暫未查明。”黑嘯聲音一沉,垂首低低答道。

“看來還得去一趟無憂谷了。”尋音眉目一斂,摸着下巴,思忖着低喃。

黑嘯等了片刻,未見他吩咐,擡眸見他想得入神,眉頭微微一蹙,有些擔憂。

唇瓣動了動,遲疑了好幾次,才終于開口。

“此事閣主要不要與寒公子商量一下?”

尋音正想着尋劍之事,聽他開口,眉頭一揚。

見他觸到自己神情,又飛快垂下的腦袋,微微一怔,随即了然,不由一陣好笑。

他揚頭望向那空蕩昏暗的前堂,臉上笑容寵溺:“有些錯誤,是犯它千遍萬遍都不覺夠的。有些錯誤,犯過一次卻絕對不能再犯了。”

黑嘯怔愣地聽着這番話,回過神後,才将頭一偏,艱難地滾動了下喉結。

尋音看着他的反應,知曉當年之事至今是他心中拔不掉的一根刺。

他盯着他默了片刻,淡淡的收回視線,清冷的聲音悠然飄出。

“此處離宜城不遠,只需一日的路程。以你的腳力,走個來回都足夠了。”

黑嘯渾身猛地一震,眼底劃過一抹刺痛,牙關一咬,沉吟良久,才聲音沉悶地咬出三個字:“不必了。”

尋音回眸望向他,不知他說出這一句話,是用了何等的勇氣和毅力。

難怪說造化弄人。

他與冉琴,便是如此。

當年他三人,算是自小的玩伴。

黑嘯年紀最大,自是負責保護二人。

冉琴心思細膩,體貼周到,對于尋音,更是萬般地上心。

卻到底是閣中專注培養的線人,在尋音當年随着閣中人去到那偏僻村子辦事時,她被送走了。

恰是尋音春心萌動,付了那名喚“青衣”的少年。

這二人卻枉錯了情誼,斷了緣分。

若非因他執着,黑嘯也不必跟着受罰,更不至于錯過了機會,去尋找冉琴的下落。

如今時過境遷,黑嘯跟了尋音,尋音是從未阻攔過他的。

只是自五年前在宜城那一別,冉琴已有了自己的歸宿。

黑嘯或許暗中有所留意,卻一直未能再朝前邁出過半步。

尋音知他煎熬,既是下了決心,他便也不再提。

吩咐他繼續留心劍的去向和無憂谷中的動靜。

“另外你再發布一條告示,只說琳琅閣不服雙劍丢失,願以斷王壁為賭注,望能與神偷空空再決高下。”

聽得這條吩咐時,黑嘯略微一怔,很快便又收斂了神情,拱手應下,便欲離去。

方走出門外,便見月娘從堂內走出。

月年一擡頭,見還有外人在此,步子一頓,便道:“既是有客人在,那我稍後再來。”

尋音忙笑道:“不必了。他這便要走了。”

說着,快步迎上前,接過她手中所提之物,引入屋內。

黑嘯對二人微微颔首,待二人進了院落,便快步離去。

臨路過他時,月娘又看了他一眼,垂落的眉眼間,不知是何情緒。

待尋音引着她在院中坐下,才緩緩擡頭,開口笑道:“那人看着倒是面善。”

尋音聞言,但笑不語,替她斟了杯涼茶。

月娘留心着他的反應,在那張溫和的面容上,卻瞧不出半分破綻。

秀眉微微一攏,最後無奈一嘆。

“公子對寒淩的心思,也确不枉他一番執念。”

尋音故作不解,似是好笑地反問:“此話怎講?”

月娘瞥了他一眼,端起杯盞,輕抿了一口,也學着他的樣子,溫和一笑。

“即便離開了五年,公子的心卻從未離開過不是嗎?”

尋音眸底微微閃動,半垂下眼睑,蓋住其中情緒,含笑未語。

月娘見狀,也不再多提。

将桌上的竹籃拉過,掀開上頭的薄布,一面将籃中之物取出,一面道:“前幾日我家在風鸾的一個親戚過來了,帶了些稀奇東西。我想着此物也不常見,便挑揀了一些送來。公子若有閑情,也可給他做幾道新鮮口味的菜來嘗嘗。”

尋音看着她擺出的蔬菜,皆是北邊地方才有的。

笑着謝過,又同她閑聊了一會兒,便起身送人出門。

走到堂前巷口,尋音步子忽然一頓,在她身前站定,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月娘被他忽然之舉驚到,忙讓開一步,卻聽他道:

“他雖是授了我的意照料,其所行之事,卻遠超我預想。這五年若非是他,我也無勇氣支撐歸來。只是此事到底并非我親為,還望月娘不要與人多言。平白貪了別人的功勞,也絕非君子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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