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月娘怔怔然聽過,良久後才回神。
卻是一陣無奈,搖頭嘆息:“這時倒講起君子之道了。”
尋音噙笑,送她出了巷子。
回頭時,撞見外出歸來的寒淩。
看了眼月娘離去的背影,他緩步走來。
“月娘方才送了些北方的蔬果,今夜我給你做幾個新鮮的菜。”尋音沖他一笑,自然地接過他手中的木箱。
“北方的蔬果,你吃的還少嗎?”寒淩睨了他一眼,并未将木箱交給他。
尋音聞言,讪讪地收回了手,摸了摸腦袋,掂量着他話中的意思:“那我稍後給她還回去?”
寒淩掃了他一眼,輕輕一哼,不明其意。
尋音卻是一笑,忙拉着他回了家中,給他倒了杯涼茶解渴。
“前些日子芸娘來信了。”
待人一坐下,他便開口道。
寒淩捏着杯子的手一頓:“為何事?”
“說是許久未見,有些想你了。”尋音伏在桌前,細細打量着他聽得此言的反應。
見他身子微僵,抿唇輕輕一笑。
寒淩立馬掃過他,他又忙斂了笑意,故作嚴肅。
寒淩見狀一嘆,放下杯盞,淡淡轉向他:“何時出發?”
尋音沒料到他會答應得如此爽快,原以為他還想在洛城待上一陣,他這一問,反倒是将他問住了。
“你覺得何時動身比較好?”尋音撓了撓頭,試探問道。
寒淩垂眸沉吟了片刻,擡首道:“可還要去天山?”
尋音聞言一喜,又怕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極力克制,穩住了心神,才道:“你若想要進山,還是趁着天熱,早些過去得好。”
寒淩清冷的眸子微微一閃,搖了搖頭:“不必。”
尋音正要詢問,又聽他道:“往年我都是在疏影樓品過酒後再去的。”
聞言,尋音狠狠一怔。
疏影樓的葡萄酒,是要入秋才能喝到的。
那他每年進山的時間,豈不都已幾近冬日了?
想到此處,尋音忽覺胸口一滞,難受地喘不過氣。
寒淩見他不語,雙眸微微一眯,正欲開口,卻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尋音深吸了口氣,穩住心神,揚唇笑道:“總歸時日還長,此次北去,我們可慢些走。”
寒淩睨了他一眼,緩緩将手抽出,淡淡反道:“當年我們走得還不夠慢嗎?”
尋音笑着又把手拉了回來,攤在眼前,輕柔拂過手心那條猙獰的傷疤。
“總歸是不同的。”他擡眸,深深望向他,眼底含了醉人的情誼,“當年的美好只我一人獨享,後五年的風光,又被你獨攬。如今我既是抓住了你,今後的路,便不會再叫你一人走了。”
他說着,眼睑一垂,蓋住即将溢出眼底的情愫,微微颔首,在他掌心那道傷疤上,輕輕一吻。
他的吻輕柔而珍視,寒淩只覺手心似羽毛滑過一般,有些癢意,手指不自覺一蜷,卻被他趁機壞心眼的勾唇輕吻了一下。
寒淩登時滿臉紅了個通透。
“還是這般不禁逗。”尋音起身,看向他一陣失笑。
寒淩偏過頭不理他,尋音便笑得更歡。
此事既已定了,尋音便也落了心。
鋪子既是有小蠻打理着,他若樂意,尋音倒還可再派幾人過來幫忙,卻也被回絕了。
小蠻如今待他,說不上親近,亦不似開始時那般敵對,倒更像是待個陌生人。
寒淩自那日知曉他心意後,便很少與他獨處。
即便是交流,亦是些尋常對話。
小蠻也未再提及,只如平常一般,打點着鋪中之事。
處理完上次出門所留的活計,二人簡單收拾了一番,便騎馬啓程。
此行與當年目的不同,自然避開了宜城。
尋音心中想起黑嘯那日的神情,一路上倒是思慮重重。
寒淩不知是不察,還是懶得理會,待路過張家所在的小鎮時,他勒住缰繩,狀似随口一問:“可要進去歇歇?”
尋音來到此處,只覺十分的眼熟,細細一想,便知是何處了。
微微揚唇,看向他道:“倒不知那家客棧還在不在。”
寒淩眼眸微垂,并未作答。只又牽動缰繩,緩緩朝前走去。
尋音見狀輕輕一嘆,也夾了下馬肚,跟着進了鎮子。
依舊是記憶中的樣子,五年過去了,這個鎮子依然如舊,好似任何事情都無法将其改變。
走到張家時,尋音下了馬,擡眸看向醫館。
當年新做的匾額上,光澤已然沉斂。
有了歲月的沉澱,這塊匾額看去,似乎也并不輸于李木心所刻之匾。
似是發覺門外有人,醫館之人走了出來。
看到他,那人怔了一下。
“可還記得我?”尋音見了他,淡淡一笑。
“自是記得公子的。”
原是當年弄藝的幼弟,此刻已然長高了不少,雖還不及尋音寒淩二人,倒也算是少年才俊了。
尋音又看了眼醫館,才點了點頭,轉身随着寒淩,往對家的客棧走去。
當年的小二已不知去了何處,新來的未見過二人。
但瞧他二人裝束雖是略沾了些風塵,卻熨帖得體。手中所牽之馬,亦是毛發鬃亮,目光迥然。
想必是哪家的少爺路過此處,又或是少年俠客,身上少不得帶了些銀兩,便殷勤笑着上前。
“二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呢?”他說着,便要去接二人手中的缰繩。
原本他二人在醫館門前時,掌櫃的便探了頭來瞧,此刻看清二人,不待小二過多殷勤,便從櫃臺後頭走了出來。
“安公子,許久未見,愈發的一表人才了!”他一出門,便熱情迎上。
再見掌櫃,尋音也覺親切,亦是笑着上前:“我雖是常想念貴店的美酒,卻不想掌櫃的還能記得我。”
掌櫃的笑得一團和氣,聞言看了眼他身側的寒淩,很快的收回視線,對尋音比了個“請”的手勢,将人迎入店內,又吩咐小二将馬匹拴好。
才道:“公子的氣度和俠情,自是叫人想忘也忘不掉的。”
尋音聞言好笑:“哪裏來的俠情,我不過是個浪蕩天涯的登徒子罷了。”
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寒淩。
寒淩輕咳了聲,默默偏過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