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現在除了邬先生處未曾查過外,可還有旁人?”

蘇培盛這些日子也是忙得腳打後腦勺,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懈怠,連忙回答:

“回爺的話,除了邬先生處,其他先生處咱們的人都已經細細查過了,并無其他不妥的地方。”

胤禛聽了這話,沉吟片刻,指節在桌面上敲擊了兩下,然後站起身:

“既如此,那這一遭爺親自去走!”

蘇培盛驚訝得眼睛都瞪圓了,但随後很快便低下了頭去。對于爺這些日子的反常,他已經都要習慣了。

自打半月前的一夜,爺夜見皇上之後,回來就變得奇奇怪怪的,連公務也不像以前那樣勤勉。

為了這事把爺當成眼中釘的大阿哥,可沒少讓手下的人的折子參爺一本。

但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将那些折子只留中不發,甚至還有縱容爺的意思。只是爺在宮中本就孤立無援,皇上此舉究竟是禍是福仍未可知。

胤禛在前院讓養了不少幕僚,自半月前和皇阿瑪說起府中異象後,并将其他俗務擱置在一旁,用心的在府裏面調查起來,為此他連後院不去了。

畢竟,在這樣的男權社會中,有多少男子會想到造就一個連一朝帝王都可驚動異象之人,會是一個女子呢?

只是,胤禛今日注定是要失望而歸了。他和邬思道在其院中喝了兩壺茶,下了一盤棋,也都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只得稱自己還有事要處理,便起身告辭了。

胤禛雖然走了,可是這一路卻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自己府邸上空出現了全京城獨一無二的意象,怎麽自己就找不到這個人呢?

不過胤禛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心中焦急也沒有表露出來,唯有在他身旁經常侍奉的蘇培盛可以察覺到他這會兒的心情不怎麽美好,當即走上前去小聲的建議道:

“爺,這會兒也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您可要去瞧瞧哪個主子?”

胤禛雖然這會兒心情有些煩躁,可是他也知道此事是急不來的。若是那位能人異士有想要隐藏的想法,以她的神通,自己豈能輕易發現了她,當即長長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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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該去看看了,那便走吧。”

“不知您要去瞧那位主子?”

蘇培盛低着頭在心裏盤算着,以爺以往對福晉的敬重,對李格格的喜愛,想來會在這二位之中選擇一個了。

“去,西桃院。”

胤禛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蘇培盛:!!!

“……是,奴才這就去為爺傳話!”

蘇培盛雖然心中驚詫不已,但是不過一息之間他便反應過來,只是這一次胤禛只擺了擺手,讓他不要随意插手。

蘇培盛瞅了一眼胤禛,見胤禛并沒有注意自己,只得在心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奴才的爺啊,奴才要是不去給武格格傳話一句,爺覺得自個的午膳懵用好喽?難道爺還想體驗一次在武格格那裏用上一回膳上火好幾天的滋味嗎?’

不過這話蘇培盛卻沒敢沖着胤祯說,直得看着胤禛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樣,興致勃勃的朝西走去。

只是兩人才走了一半,胤禛立刻剎住了腳步,看着不遠處筠心的身影:

“蘇培盛,那丫頭爺怎麽瞧着有些眼熟?”

蘇培盛也探頭過去一看,随後連忙說道:

“爺,那是武格格的貼身丫鬟!”

“她主子的身邊就她一個人,她怎的這會兒在府中亂跑,也不怕怠慢了主子?”

胤禛說起這事便忍不住有些心虛,他還記得自己曾答應武玉,要給武玉撥幾個伺候的人呢,只是一直沒有騰出手來。

“爺怎麽瞧着她手裏端着一尊像,隐約瞧着,有龜,蛇……”

胤禛正在原地看着,口中喃喃,但随後,他渾身一震,眼睛不受控制地睜大了。

龜蛇相交,乃神獸玄武!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胤禛的聲音壓的極低,可是那個其中的激動之意,蘇培盛聽得一清二楚,他看着筠心手中的玄武神像,有些不明所以。

胤禛之前雖然讓蘇培盛找人在前院詳詳細細的調查了一番,可是并沒有告訴他事情的緣由。畢竟此事事關重大,奉命做事的蘇培盛也是滿腦子的疑惑,這會兒便更是雲裏霧裏了。

胤禛激動了一會兒,但很快又強制冷靜下來,此次調查引起天地異象之人,但是他并沒有告訴旁人。而皇阿瑪那裏想來更不會走漏了風聲,那麽自己看到的眼前這一幕便有九成可信了。

“去西桃院瞧瞧。”

筠心是偷偷溜出去的,那玄武神像雖然不大,可卻極為精致。筠心一路捧着回了西桃院,她并沒有走大路,而是走的小徑。

而胤禛因為心中急切,走的近比筠心還要快,這會兒胤祯和運行前後腳地來到了西桃園。

胤禛剛走到乞讨院,便見天上下起了牛毛細雨,那一絲悠閑切懶散,打在臉上并不似尋常小雨撲面的微癢,很是滋潤。

胤禛清楚的知道自己這些天特意去尋青天,見處問過近日天氣,絕不可能有下雨之事,所以真的就是自己燈下黑了?

胤禛抿了抿唇,心中突然升起一個猜想,他向後退了兩步,而後擡眼一看,天上萬裏無雲,很是晴朗,再又向前走了幾步,便有細雨霏霏,潤澤萬物。

胤禛又在原地做了多番推測被人發現,只要自己離得稍微遠一些,便絕不可能發現此地的異象。

看來,之前真的是自己糊塗了。

蘇培盛就一臉懵的看胤禛走走退退,差點以為胤禛鬼上身。

等胤禛叫他跟上的時候,蘇培盛才小跑着跟上去,跑了沒幾步蘇培盛被雨星子飄了一臉:

“哎呦,怎麽好端端的又下雨了?”

胤禛沒有說話,只是悶頭走着。

等真的到了武玉的院子外,胤禛緩緩吐出一口氣,上前了幾步。

就在胤禛要讓蘇培盛去叩門的時候,卻發現門并沒有完全閉合上,裏面傳來一陣陣女子們歡聲笑語。不必去當面看,只聽着那聲音,便知道她們是真心開心的。

福晉的輕柔,李氏的清脆,宋氏的歡暢……

一一分辨出來後,胤禛有些茫然。十數年的相伴,他竟從沒有一次見過她們真心歡笑時的模樣。

“爺,可要進去?”

蘇培盛覺得今日的爺實在是太奇怪了,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一下,然後便見胤禛回了神,眼中的情緒很是複雜。

“進,不必叩門了。”

胤禛擡步進去,西桃院向來最是偏僻,兩個先進府的格格可不敢随意亂走,胤禛又忙的沒時間進後院,故而武玉等人很是放松。

此刻,門外連守着的人都沒有,胤禛長驅直入,順着半開的門看去,便看到最為明亮的堂屋裏,規規矩矩的圈椅被擠到了角落。

堂屋的正中間放着一張極大的白玉床,床頭被拆掉,看起來就像一張極大的白玉榻。

白玉榻的周圍放着一圈高腳木幾,上面擺滿了各色點心,茶水。都是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的距離,

只一想象就知道用起來是何等的舒服。

周圍幾個丫鬟,打扇的打扇,倒茶的倒茶,還有兩個咬耳朵不知說些什麽。

床上的炕桌有些大的離譜,武玉正和福晉等人擺弄着似乎是玉石所致的方塊,也不知那上面有什麽,竟讓一向矜持的福晉的臉上顯出了胤禛從未見過的欣喜之色。

福晉緊張的閉着眼睛,将自己剛才摸出來的牌悄悄的瞥了一眼,然後立刻一臉喜色的将那張麻将拍到了桌上:

“自摸!清一色,我胡啦!”

李氏郁悶的将臉湊過去:

“還請福晉今日憐惜則個,莫要讓我今日回院子都瞧不見回去的路!”

“好說好說!”

福晉滿臉興奮,然後取來了紙條在李氏的下巴下面貼了三張。

李氏朝被武玉拿出來立在一旁的鏡子瞥了一眼,頓時氣得炸毛:

“什麽嘛,福晉也太會貼了,整的我和個小老頭一樣!醜死了都!”

“李妹妹不是怕看不清路嘛,如此這般極好,極好!”

李氏氣呼呼的別過了頭,要是不想再和福晉說話。

而後宋氏也聲若蚊吶:

“福晉……”

福晉被宋氏的膽小弄怕了,倒是沒有折騰宋氏,而是中規中矩的将紙條貼在了宋氏的臉上,雖然醜了些,但可不像李氏那麽奇形怪狀,看得李氏更氣了。

“武妹妹,到你了!”

武玉倒是無所謂,反正也是在她自己院子裏打麻将,又不用出去,自然不用害怕頂着滿臉的紙條,被人笑話了。

但是看着興奮的福晉,武玉還是意思的揮了揮爪子:

“福晉,求憐惜啊!”

不過武玉運氣一向極好,這會兒也就只有臉上貼了兩張紙條,福晉沉吟了一下,然後将一張紙條貼在了武玉的耳垂上。

風一吹,白紙亂卷,衆人面面相觑一番,哄堂大笑。

本來武玉和李氏,宋氏說好等天熱了就去福晉那裏蹭冰。只是這兩日的神通,還無法收斂,走哪兒雨下到哪兒……

于是後來大家都發現,武玉的西桃苑竟成了整座府裏最涼爽的地方,甚至比用了冰還有涼爽。

到最後就連福晉也得了這個信兒,為了把冰省下來,自己抱着一沓賬本來武玉這裏。

忙起來看看賬本,看過兩本之後,就和武玉他們來幾局麻将,放松放松。

笑過之後李氏還是有些不平,當即便說:

“我不服,咱們再來!”

福晉自然知道見好就收到的道理,立刻擺了擺手:

“不來了不來了!春嫣備水,我要淨手,我得看賬本了!”

“福晉,臨陣脫逃可不是好兵!”

“吾乃女兒身啊!”

李氏氣得柳眉倒豎,可也沒有法子。

“不進不來,咱們今天玩個新鮮的,來個五子棋吧!”

武玉這些讓人将庫房裏都要積灰的棋盤翻出來,将黑子塞給了李氏,白子塞給了宋氏,對着兩人指點了一番。

見李氏忙起來也不再生氣,武玉整個人又懶懶地靠在一旁的大迎枕上。

前些日子福晉送來的櫻桃枇杷等已經都吃得差不多了,不過這兩日福晉莊子上的桑葚熟了,武玉在那裏用手撐着頭,時不時丢一顆桑葚入口中,懶懶的看着李氏和宋氏的棋。

李氏和宋氏也漸漸摸到了五子棋的趣兒,神情也認真起來。

福晉在一旁認真看着賬本,算盤撥的噼裏啪啦。

武玉鹹魚攤着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終将目光放在了福晉身上。

自福晉将賬本拿來至今已有三日了,武玉觀察了福晉這三日,發現福晉真是個不可多得人才!

繁體的數字一樣一樣細細對下來,撥算盤的手快到像飛,看的武玉都有些頭暈眼花。

只是……

“錯了,一匹綢緞三兩三,一匹細棉,一兩五,綢緞五十三,細棉六十七,應該作價……二百七十五兩又四錢。”

武玉本以為這裏銀兩換算應該是十六進制,但事實是十進制,所以算起來更為容易一些。

福晉定睛一看,一拍腦袋:

“看差了看差了,字多了眼睛都看花了!”

武玉捏起一枚桑葚,這桑葚有些熟過了,輕輕一捏,汁水便淌了出來,武玉連忙吸溜了一口,這才慢吞吞的說道:

“當然會眼花了!那裏面通篇都是字,看久了自然會眼花,要是用數字就不會眼花了!”

“數字,何為……爺?”

福晉也沒有想到這時候會遇到胤禛,這麽多天胤禛都沒有進後院,可兩人卻在一個格格院子裏相遇。

胤禛真真正正正見到福晉之後才後知後覺得有點尴尬,但是他很是厚臉皮的轉移了話題:

“福晉怎麽把賬本拿到這裏看了?”

福晉沒有答話,只是站起身來立胤禛行了一禮,一旁的武玉等人才從白玉床上下來,給胤祯見禮。

只是,這一次胤禛受禮受的并不安心,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等福晉投來了一個奇怪的眼神後,胤禛這才堪堪止住了步子,然後将眼神到了武玉身上。

武玉站起身後便發現了,胤禛那隐含激動又帶着幾分探究的眼神,頓時心下了然,看來這咬了魚餌的人終于來了。

“你……”

胤禛這會兒頭腦發熱,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和武玉搭話,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而就在這時一些歡快活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格格,快瞧奴婢讓人制的神像好不好看?”

人未到,聲先至。

等筠心捧着那玄武神像,剛一進門後,看到胤禛的身影立在門邊,差點吓得将手中的神像給丢了,還是她及時反應過來,将其緊緊的抱在懷裏。

“奴婢,奴婢有罪,是奴婢自作主張求了福晉出府的!求貝勒爺責罰!”

筠心很聰明的沒有扯武玉,将一切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

筠心這會額頭上的冷汗都已經要流下來了,都怪自己這些日子懈怠了!

這些日子福晉她們又恢複了往日來西桃院聚會的生活節奏。就連唯一讓他們次次來都要随身帶傘的阻礙在前頭,但也沒見誰耽擱一日。

而福晉她們在武玉面前都是個頂個的和善,所以筠心也漸漸不似剛入府時那般時時繃緊了神經。

卻沒想到,正好撞上了最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胤禛,可不把筠心給吓壞了嗎?要知道,如她們這樣的丫鬟随意出符可是大忌!

“你,你也信神?這是誰的神像?”

胤禛猶豫了半天也沒有想到該怎麽稱呼武玉,只得含糊其辭的說了一句,顯然并沒有把筠心偷溜出府的事放在心上。

而武玉自從把餌抛出去後,便沒有想要像以前那般低調行事這話。應征淡淡一笑:

“此乃神獸玄武。”

武玉一邊說一邊走過去将筠心牽起來,将那筠心懷中抱着的那玄武神像捧在手中,細細的打量起來。

這一瞧,武玉便忍不住有些愛不釋手了,筠心的眼力果真不俗,這玄武并不如尋常那般看起來兇惡不已,甚至還隐隐帶着幾分聖潔的光輝,那眉目也是柔和的。

就,還挺像自己本尊的。

武玉的回答等于什麽都沒有,讓胤禛頓時有些麻爪了,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福晉看看胤禛又看看武玉,總覺得兩人像是在打什麽啞謎,随後福晉走過去将武玉護在身後:

“爺,都是妾身之錯,妾身這些時日夜不能寐,武妹妹知道後,說她知道有一處的神像極為靈驗,所以特讓她的丫鬟請回來庇護妾身!爺若是要怪,那就怪妾身吧!”

福晉看着胤禛那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神情,以為他是因為筠心出去大怒,故而福晉自己将此時大包大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胤禛:“……”

什麽時候玄武神獸還兼職催眠了?仔細爺好騙?!

福晉身量并不高,站在兩人中間,武玉仍能從她的肩膀處将視線投向胤禛,胤禛被武玉那清淩淩的眼神看的心中一個激靈。

與此同時,李氏和宋氏也打了哈哈:

“竟是如此,武妹妹有這麽一個好地方,也不知道給姐妹們都說說!”

“這神像瞧起來做的極為不錯,圓眼彎眉,憨态可掬,倒真有幾分神獸的祥瑞之氣呢!”

“爺沒有怪她,爺有事還要和她說,你們先退下。”

“爺……”

“爺……”

“爺……”

三人幾乎異口同聲,而就在這時,胤禛終于定了定心,聲音加重了幾分:

“都退下!”

“福晉,李姐姐,宋姐姐先回吧,沒事的,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和爺說說。”

胤禛看着自己即便近乎呵斥也沒什麽反應的福晉等人聽了武玉的話後,立刻接二連三的告辭,臉色別提有多好看。

等福晉她們都走了,胤禛看了一眼武玉身邊的筠心沉下聲:

“你也退下。”

之後,房間只餘胤禛和武玉兩人,胤禛抿了抿唇,才覺得自己這會兒已經緊張的喉頭發幹,聲音艱澀,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爺有事便先說吧。”

武玉陪着胤禛站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哪哪哪都不舒服,便軟塌塌的在一旁的圈椅上靠坐着了。

武玉只那麽懶懶散散的靠着,可胤禛看着卻不由心裏緊張。

而到這時,胤禛才後知後覺的覺得發現自己似乎從沒有在小格格的身上看到過緊張。

是因為,從始至終她都足夠強大,所以無畏亦無懼嗎?

胤禛已經漸漸習慣了在武玉面前屬于弱勢的地位,随後他也順勢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

胤禛順着那半開的窗戶看去,他默了默,問武玉:

“是你做的嗎?”

武玉看了胤禛一眼,很是淡然:

“爺覺得是,就是。”

胤禛用手捂住臉:

“別,別,您可別叫我爺了,要是讓皇阿瑪知道您叫我爺,非得扒了皮不可!”

武玉半托着腮,看着胤禛這幅崩潰的模樣,語氣很是輕松:

“爺怕什麽?只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

胤禛擡起眼,看了看武玉,嘴唇嗫喏着,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你真的是,是……”

胤禛看了一眼被武玉珍惜的抱在懷中的金色小像,憋了半晌才又吐出了幾個字:

“那您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入我的貝勒府呢?我這府裏怎麽能承得下您這尊大佛?”

武玉自從知道自己頓悟的異象無法掩蓋便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的路,看到胤禛崩潰的問自己的模樣,很是無奈的攤了攤手:

“沒辦法啊,你阿瑪指的婚!”

胤禛:“……”

雖然他不介意以自己的婚事去謀取更大的利益,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皇阿瑪随意一指婚禮就給自己指來了這麽一尊大佛。

胤禛憋屈。

胤禛甚至想在這一刻沖到皇宮,揪着他皇阿瑪的衣領要問他為什麽要治這麽一樁婚事!

但是很快的,胤禛冷靜下來之後,将自己拇指上的扳指轉得飛快。

此前小格格與自己同府而居,可是自己都沒有發現小格格院子住的異狀,想來小格格自有掩蓋的法子。

那麽,這是不是說明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呢?自己若是将此事說出去,她可會不高興?

再着,他如今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貝勒,在一衆兄弟之中,他一無額娘依靠,二無母族相助,三無皇父恩寵……要是有個萬一,他真的可以護住小格格嗎?

“你,若是在你入宮之前便能告訴皇阿瑪你的真實身份,皇阿瑪把你供起來還來不及,怎會讓你下嫁于我?”

是的,下嫁。

胤禛确認了自己之前的猜測後,已經将自己放到了很低的位置。

武玉喝了一口茶水,然後一伸手握住了胤禛正在轉動扳指的手,笑嘻嘻的說道:

“當然是因為之前我因為某些原因就和你們人族一樣呀!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不過嘛,現在我能有頓悟,還要多謝你……”

“謝我?”

胤禛今日的冰山人設徹底崩掉了,這會兒瞪圓了一雙眼睛,看着武玉。

而後便見武玉巧笑倩兮的答道:

“是謝你額娘啦!”

胤禛:???

胤禛徹底懵了。

“行了,既然爺已經知道了,那爺就去告訴想知道的人吧!正好也該用午膳了,我就不留爺了!”

武玉揮了揮爪子就要趕人,她敢肯定胤禛這些日子的反常和自己脫不開關系。

而胤禛能這麽反常,外頭還沒什麽傳言肯定是有人撐腰,武玉等的就是胤禛背後給他撐腰的人!

不過,在他出來前,武玉懶得說太多,反正到時候還是要重複一遍,有這功夫還不如想想中午吃什麽。

胤禛憋了滿肚子的疑惑,卻也只得憋屈的被趕出了西桃院,畢竟神獸都發話了,他在賴着像什麽樣子?

蘇培盛等在外頭,看着胤禛臉色難看的模樣,忍不住在心中搖頭。

看來爺又在武格格這裏碰壁了,他也并不曾見過武格格這般的奇女子,力道比男子還要大就不說了,聽爺的意思是連那種事都是壓着爺的。

啧,爺可真可憐。

不過,蘇培盛到底知道顧及着自家主子的顏面,小生的為胤禛挽尊:

“爺,武格格膽子小,奴才瞧這剛才福晉,李格格,宋格格她們都臉色不怎麽好的走了,向來是武格格怕得罪了她們的不敢留您。爺要不要去其他主子的院子瞧瞧?”

沒了武主子,還有千千萬萬個主子呢!爺您看開一點!

蘇培盛話音剛落,胤禛臉色難看,咬牙切齒:

“住口!跟爺入宮!”

這個傻狗!福晉她們哪是嫉妒,她們是怕爺怎麽了小格格!

不是吧,爺不會是因為在武格格這裏碰壁了,所以準備去找指婚的皇上告狀吧?!

蘇培盛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還不自知,甚至心裏莫名升起這個荒謬的念頭。随後他連忙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将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抛之腦後。

他可真是魔障了。

福晉等人雖然回去了,可全都把自己往日埋着的眼線都拉出來,盯着武玉的院子,生怕再有個萬一自己也好及時過去求情。

只是她們卻沒想到,她們走了不過一柱香,便得到眼線傳話說是貝勒爺臉色難看的走了。

“爺當真走了?”

福晉有些驚訝地問秋落,秋落立刻将自己剛才得到的消息細細地禀報道:

“是,聽說爺打西桃院走的時候,臉色并不怎麽好看,還隐約呵斥了蘇公公一聲。”

“蘇培盛那家夥慣會看人臉色,怎的也有他吃虧的時候?”

這話秋落并不敢答,而後便聽福晉又問道:

“那你可知爺去哪裏了?”

“奴婢不知,只是聽說馬房那邊得了令,說爺要用馬車!”

福晉聽了這話頓時有些驚訝的瞪圓了一雙眸子,爺是什麽人?那是上朝都勤勉的走着去的!

這會兒能套馬車,除非十萬火急之事,否則尋常用不到的!

可是不過就是一個小丫鬟出府請了一尊神像回來的,爺又怎會如此興師動衆?

不會是……爺去找皇上說道此事了吧?

不得不說,在同一時刻福晉和蘇培盛的腦回路之間對接了,只是等她回過神後又忍不住啼笑皆非。

自己,怎麽會想到這裏呢?

“那武妹妹呢?爺可有訓斥她,她可有不高興的?”

福晉一邊說一邊在心裏盤算自己的私庫有什麽好玩的,畢竟此事是自己為了給武妹妹行方便,卻沒想到武妹妹只用了一次便為她惹上了是非。

福晉不問還好,一問秋落的表情那叫一個五顏六色,她憋了憋,過了好久才低聲說道:

“咳,武格格,武格格并沒有不高興的,甚至還準備午膳用鍋子,方才讓人在奴婢這裏遞了信兒,請福晉一起去用呢!”

福晉:“……”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看來吃虧的總不是武妹妹,福晉說完這話便讓秋落等人準備好,自己在私庫裏點了一個由珍珠穿成的小兔子捧在手裏,便去赴宴了。

而另一邊套了馬車,直奔皇宮的胤禛似乎還真有那麽幾分告狀意味,直奔了康熙的乾清宮。

因為之前胤禛府上發生的天氣異像,讓康熙對這個自己以往并不曾仔細關注的兒子關注度一下子提到了最高。

他甚至下令給了胤禛随意出入宮禁的特權,還叮囑梁九功:

“四貝勒若求見,無時不可見也。”

什麽意思呢,就是遇到胤禛一旦要求見他,不管什麽時候都要見!哪怕是康熙在造人,梁九功都得上去通傳!

不過,今日胤禛來得時間倒是巧,這邊康熙剛給德妃傳過話說要去她那裏用午膳,這邊胤禛就已經來了。

清宮之中,子以母貴,母以子貴比比皆是。如今,雖然時隔半月胤禛并沒有查出什麽不同的地方,但是因為那天氣異象發生在四貝勒府的上空,便已經足夠康熙高看他一眼了,所以對于德妃也是多寵愛一二。

往日裏,依着德妃如今四十高齡的年歲,康熙一月能去瞧她兩次已經是多的了。可是半月裏康熙足足去了四次,雖說每次康熙只是略坐坐就走了,可是對于後宮中的女子來說,也已經是難得的恩賜了。

胤禛頭腦一熱沖到了康熙的面前,對上康熙疑惑的眼神,他的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今日也不知怎麽回事,他往日雖不善言語,但也并不是今日這般連一句話都不知道怎麽說?

“老四,可是有發現了?”

見着自己的四子實在是太過奇怪,康熙瞧了胤禛一眼,沒忍住率先開口問起,而後便見胤禛輕輕的點了點頭。

康熙得了這麽個結果立馬坐正了,看着胤禛催促道:

“不知是那位神仙降世還是……”

胤禛坐在乾清宮的椅子上被周圍的暑氣泡着,才覺得自己因為激動冰涼的四肢漸漸回暖,他抿了抿唇,聲音輕淺的幾乎都要聽不到。

“她乃是,玄武神獸……”

“神獸!!”

胤禛看了一眼激動的眼睛一下子都亮起來的康熙,又慢吞吞的補了一句:

“她是個女子。”

康熙驚的拍案而起,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胤禛看着這樣的皇阿瑪,心中終于終于升起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舒爽。

終于不是自己一個人驚了!

不過大雷還在後頭。

“她乃是皇阿瑪親自下旨指給兒子的格格。”

也幸虧康熙這會兒沒有喝茶,不然一定一口噴出來:

“到底是誰?!”

畢竟若是細論起來,胤禛府上的每一個女子都是康熙親自指過去的。

可是,自己這個四子的運氣也太好了吧?自己随便指過去一個女子,竟然是一只神獸。

不過,神獸……

她和自己這個四子在一處,康熙想了想胤禛那兄弟之中最差的臂力和武力值,忍不住在想:

別是吃虧的是自己兒子吧!

胤禛還不知道自己皇阿瑪一眼看過去就真相,他深吸一口氣,答道:

“她乃是兒子府上的武格格,前些日子,兒子一直都将重心放在前院,并不曾去後院。今日興致起來去了後院一趟,才發現其院子處的奇妙之處!”

胤禛将自己傻不拉叽,在武玉院子周圍走走退退,做的各種測試對康熙說了一遍,然後才繼續道:

“而今日,兒子正好撞到她讓自己的婢女為自己鑄了一尊金身回來才知道……”

胤禛一想起這事就忍不住捂心口。

他寧願做一個快樂的糊塗蛋啊!

“是她!朕記得之前你為朕獻上的那盒藥膏,便是由她親手制出!由此看來,神獸果真是神獸,自帶祥瑞之氣,連制出來的藥都勝太醫院多矣!”

胤禛徹底無語了。

他皇阿瑪已經都吹上了,他還能怎麽樣?不過也是因為那的意象是自己親眼所見,這會雖然康熙在吹,可是胤禛卻沒有半點覺得不對勁的。

最多,也就是替武玉臉紅吧!

等康熙長篇大論完後,讓梁九功立刻将自己之前還沒有用完的那盒藥供起來,日日為其焚香祈福,然後便站起身準備和胤禛去他的府上瞧瞧。

于是,康熙就直接幹脆利落的爽了德妃的約,和胤禛一起出宮了。

畢竟,一個可能是神獸的女子和德妃比起來,那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

這廂早就得了康熙要來用午膳傳話的德妃,殷勤的準備了一大桌子康熙喜歡吃的菜肴,還滿臉慈愛地撫摸着自己的小腹,沖着殿門外凸人設。

力求讓康熙過來的第一眼便看到自己的一片慈母之心,說起來,這個自己并不期盼的孩子,竟然讓自己在皇上那裏重獲寵愛,要不自己多留他些時日?

畢竟,他與自己也算有一場母子之緣。

德妃正在心裏如是想着,但很快便得到了霜佩的禀報,說康熙不來了。

德妃哪裏能高興,只強忍着怒氣讓霜佩前去打聽,後來得知康熙是和胤禛一同出宮了,頓時勃然大怒,直接将自己桌上擺着的筷子連同瓷碗一通砸了出去。

“逆子!本宮果真是生了一個白眼狼!”

怒氣剛過,德妃便忍不住抱着肚子叫起痛來:

“快,叫太醫來,叫太醫啊!讓皇上來看本宮啊!”

永和宮頓時亂作一團。

而另一邊的貝勒府中,一輛并不打眼的馬車慢悠悠的從偏門行進了府裏。

起初,胤禛本來是想讓人開正門,讓所有人都來迎接康熙的。可是康熙并不欲興師動衆,雖然武玉是神獸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康熙還是準備親自确定,便直接拒絕了胤禛的提議。

此前,康熙聽胤禛給自己描述他自己做的各項測試時,還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有些傻乎乎的。但是真等他自己真正面臨那樣的奇異的一幕時,也沒忍住和胤禛之前一樣,玩的不亦樂乎。

進幾步,雨絲亂舞,退幾步,驕陽懸空。

簡直像是雨神停在這兒了!

蘇培盛和梁九功對視一眼,眼含同情,他見着爺傻了都覺得天要塌了,這位梁大總管應該比自己更驚惶才是!

卻沒想到,梁九功只淡淡的回看了蘇培盛一眼,露出了一個高貴冷豔的笑,仿若泰山崩而色不改。

蘇培盛:佩服佩服!

梁九功:萬歲爺傻了怎麽破[麻爪]

康熙忍不住啧啧稱奇的同時終于玩夠了,這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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