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回頭和善笑來,“不需要銀兩,山野村頭,難得有一兩個客人。”

淩钰頓時落下口氣,她也是農家人,深知農家人的淳樸真誠。因而一笑,一顆心松懈好多。

他們一整日都沒有吃過東西,此刻兩樣青菜豆腐,卻如饕餮珍馐般味美爽口。

老者問道:“你們夫妻二人落魄至此,可是遇到了魏軍?”

子陸握筷的手明顯一頓,随即不動聲色道:“是遇到劫匪,将我們夫妻洗劫一空,才落魄至此。”

他說到“夫妻”一詞那般自如,淩钰卻面上一紅,只是她知這樣緊要的關頭不可胡亂反駁,遂埋首于飯中,只作認真進食的樣子。

子陸問:“魏軍為何會搜到這裏呢?”

“我也不知,昨日才來過,想是去了別的村子吧。”老者喟嘆一聲,搖頭,“天下何時才能太平,魏與胡這一仗打得太久了!”

子陸眸中深意閃過,面上卻是平靜的樣子,只附和老者,“是呢,太久了。但是這天下分久必合,戰争終究還是會結束的。”

用過晚飯時,天色都已暗透,子陸恭謙多謝老者的收留。

“廂房曾是我女兒住的,你們一身衣物都已廢盡,若不嫌棄,便換上我備的衣物吧。”

淩钰自然感謝接下,回屋換下,再轉身,卻見子陸站在門外。猛一驚呼,她忙護住胸口。

子陸一笑:“我才進來。”

“嗯……”淩钰淡淡應承,背轉身,她輕聲道,“你換吧,我不看。”她深知此刻兩人在老者眼中已是“夫妻”,所以不可輕易露了馬腳。

好久了,子陸的聲音從身後由遠及近傳來,“睡吧,魏軍不會再回來搜尋,我們明日還要趕路。”

再輕聲應承下,淩钰将目光投去那張極小的床榻,作舊的床幔被帳構挂起,被子疊得整齊,她明明很想睡的,卻還是不敢。“子陸,我不困……”她只能這樣說了,鄉野村頭,房間太小,連張桌案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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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站一夜?”子陸有幾分無奈,“阿钰,睡吧,不用多想什麽。”

不用多想什麽。

這一路以來,她雖對他了解不深,卻已知他是怎樣的為人。她擔心的自然是不是他所想的,而是她活了十六年,從來沒有這樣與一個男子親密地接觸過。她心底自然慌張,礙于女子的顏面。

只是這樣的處境下,淩钰還是深知自己該要如何做。

閉上眼,再睜開,她飛快上床,飛快拉過被子,飛快側身,她說:“我睡了,我睡了哦。”然後閉上眼睛,竟然什麽都沒有想,沉沉睡了過去。

子陸頗為好笑,上了床,靠床沿睡去。

再到天明時,淩钰雙眸睜睜合合,睡意朦胧。鼻端都是一股好聞的木質香氣,身側軟軟,讓她不自覺想要靠得更近,去貼近這樣的溫暖。像是覺得還不夠,她伸出手去,将這溫暖悉數抱入懷中。只是這溫暖卻有些僵硬,而且還會跳動。睡夢裏,淩钰半天反應過來,睜大眼,望見的卻是子陸俊朗的側顏,原來自己竟然枕在子陸的臂彎裏,還将他死死抱住!

淩钰倏地坐起身,不敢面對子陸,想要跳下床,子陸卻是睡在床沿,擋住了這路。複又慌亂地躺下,淩钰面牆而卧,“不好意思!”只敢憋出這幾個字,她雙頰已經燒得滾燙。

子陸掀開被子起身,平靜自然,“我們要上路了。”

“好的。”待子陸的腳步聲離開房間,淩钰才敢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心還在砰砰跳着,強迫自己鎮定下,淩钰忙下床穿好鞋。房中沒有鏡子,她望不清自己此刻的樣子。

不用照鏡,肯定很窘!

出了房間,子陸在與老者辭行。老者和善,執意留他們用過早飯再走,子陸不敢多作逗留,委言婉謝。最後,他們帶上老者備的幾個饅頭離開,重新走向曲折的道路。

睡過了一晚,淩钰倒越加沒有精神,渾身都泛出酸疼,一雙腿也打顫,路都走得不穩。只是她知道這一路不可以多作停留,所以不敢告訴子陸,自己咬牙一直強撐。

相伴一路,子陸是不愛說多話的人,淩钰靜得無趣,不由打開話閘,“子陸,你家是不是很富貴?”

子陸真的是一個謎,他什麽都沒有主動和她說起,淩钰心底真的很好奇呢。

“去了卞耶,我什麽都會告訴你。”子陸只是這樣回答。

淩钰只得點頭,追上了子陸的步伐,跟在他身側同行。群山谷風吹來,在這炎熱七月裏送來清爽。藍澄澄的天空飛過幾只鳥雀,清脆的啼鳴像是一首歌謠。淩钰忽然輕輕啓唇,唱起了曲子來。

“要遠行,悠悠多鄉思。折柳枝,戚戚遺村辭。等韶光悄悄溜兮,發小不辨,親人不滞,遠行兒與孤影相持。”她哼的是爹爹在她兒時常唱的曲子,宛轉的曲調,含着淡淡而揮不散的鄉愁,不經意的脫口而已,竟然已唱出她此刻的心情。

淩钰愣了一愣,腳步漸漸緩下,再複唱出口,聲音漸漸哽咽低沉。腳步終于再難走動,蹲下身,淚水奪眶,雙肩顫抖。

為什麽要在此刻唱這充滿哀傷與鄉愁的曲子!

她心裏難過,沒有了爹爹,沒有了娘親,她已經是一個孤兒了!

等韶光悄悄溜兮,發小不辨,親人不滞,遠行兒與孤影相持。原來兒時爹爹唱的這首曲子,竟然就是她此刻的境遇!

雙肩忽然落下溫暖的力量,淩钰擦掉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哭得顫抖。

“沒有父母的人,更需要堅強。”子陸低沉的聲音響在她頭頂,他曼聲說,“即使是女子,你也應當堅強。懦弱與哭泣是留給無能的人,阿钰,你不是這樣的女子。”

淩钰茫然地擡頭,子陸硬朗的輪廓迎着日光,有些炫目,逼她睜不開眼。可是子陸的樣子在她心中卻更加清明,她望清他黑眸中的堅定,還有他眸中那個哭泣的自己。

她不是這樣的女子麽,可是她确實沒有了雙親,她此刻真的只想哭。

只是子陸深望她的眼神逼她不敢再流淚,在他身前,她的眼淚竟然随他出口的話止住。淩钰有些茫然,“可是我什麽都沒有了。”

“你還有未來,還有今後。”子陸一頓,他很想讓她堅強一些,他緩緩道,“你也還有我。”

她還有未來與今後,還有他……

他俊朗的容顏映着日光,清晰地投在她雙眸裏。

淩钰點了點頭,她想明白了,失去的都不可能再擁有,哭泣真的是懦弱:她一個人,亂世裏,只能堅強,不可以懦弱。

“子陸……”她輕喚一聲,“你願意讓我跟着你走嗎?”

“當然。”幹淨利落,堅決肯定。

淩钰忽然綻出一個微笑,四目相對,子陸也正朝她輕輕一笑。

012 他的妻子

逆境裏沒有膽怯與懦弱,夜晚山路沒有燈火,只有月亮射下流光,依稀将這前路照得清楚。

這樣徒步颠簸了好幾日,饒是淩钰再逞強,也終究體力不支地倒下。

渾身都似散架了,雙腳磨出水泡,走一步都疼。

淩钰昏昏沉沉蹲到地上,子陸沒有聽到她的腳步聲,回身來,忙快步走到她身前。

“對不起。”艱難地說出幾字,淩钰一下子坐到地上,只想停下。

“前處有條河,我們越過去再歇。”

淩钰正要搖頭,子陸卻将她橫抱而起,一聲驚呼從口中逸出,淩钰驚慌無措。

昏迷的思緒頓時變得清醒,淩钰連忙道:“子陸,我自己走,我自己走,你放我下來!”

子陸未發一言,只抱着她踏步往前。前處有條河橫跨,擋住了他們前行的路,可是沒有船,他們過不得河。

淩钰再次道:“子陸,我自己下來走。”她又急着說,“沒有船,我們怎麽過去?”

子陸望着前處滾滾河水,沉吟了會兒,朝她道:“走過去吧。”

“走過去?”淩钰錯愕。

這麽湍急的河水,他們怎麽走過去!

在淩钰的錯愕裏,子陸已抱住她跨進了河中。

淩钰不由一聲驚呼,忙抱緊子陸的脖子,“退回來吧,退回來!我們等明日有船再過去!”

“先過河,過去再歇。”子陸依舊這樣堅持。

邁出深淺的步子,他行走在一片湍急的河流裏。河水從小腿肚直接漲到他胯部,淩钰清晰地聽到河水湍急流過的嘩嘩聲,忙再次抱緊了子陸的脖子。

她擔憂問:“小心,我們會不會掉下去?”

昂首凝視子陸,他的面容在險峻的環境下越加沉穩,英挺的鼻梁下,一雙薄唇緊抿。淩钰這樣擔憂地望去,子陸俯身朝她凝來,月光下,他黑色的瞳孔裏都是她擔憂的樣子。

可是此刻,淩钰卻是愣住。

他的瞳孔裏确實是她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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