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扔下魚餌
雨越下越大,大風甚至把門都吹開了,老K 和醫生推着破舊的櫃子,擋在了門窗的後面,窗上抖動的玻璃不甘心地抖來抖去,敲擊着滿是灰塵置物櫃。
兩袋藥的液面漸漸降下,醫生走過來測了一下慕語菲的體溫,三十七度。慕景辰站在一邊,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落地了,他朝醫生點了點頭,低低地道謝。
另外一邊,老K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掃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催促道:“先生,該走了。”
慕景辰重新坐到慕語菲身邊,握着她的手說道:“我現在要走了,語菲,喬宇晟估計天亮之前就會找到這裏來,我們正在從內部瓦解徐然的黑幫組織……所以在我重新回來找你之前,你一定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好嗎?”
慕語菲撐着上半身坐了起來,盈盈地望向慕景辰,冷靜地問道:“你的計劃是什麽?告訴我,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怎麽可能允許你一個人涉險?”
“計劃當然就是為了以後和你在一起而制定的。”慕景辰拐了個彎兒,他不能告訴慕語菲具體的計劃,考慮到喬宇晟有可能逼問她有關于自己的所有細節,而慕語菲又有可能為了保護他的行蹤而再次傷害自己……慕景辰不敢想,如果她再在自己的肚子上插上一刀會是什麽樣子。
可是慕語菲卻一把抓住了慕景辰的手腕,瘦骨嶙峋的手指骨死死地擠壓着他的腕骨,慕景辰皺了下眉,沒有掙脫開來,他知道在這種艱難的時刻,兩個人的內心是多麽的苦。
大概僵持了半分鐘的功夫,卡在腕上的那幾根手指,終于還是松開了,慕語菲無力地躺了回去,眼睛看着別的方向,“好,我答應你,我不再做任何沒有意義的事情。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能為了我,将你的一切都葬送。”
慕景辰輕輕一笑,雨夜中的他如同教堂壁畫上的那位守護神,默默地站在衆神之後,默默地看着這世界繁榮,崛起,然後走向坍塌。
“甜甜蜜蜜的話這個時候就不說了吧,”慕景辰俯身,飛快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等我。”
話音未落,三個人便迅速地離開了,慕語菲望着天花板,聽着外面的雨聲中夾雜着的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漸漸飄遠,她将身上慕景辰的那件外套往上拉了拉,抵禦住從窗口的縫隙中滲透進來的冷意。
小腹上的傷已經縫合,目前在麻醉劑的作用下只是隐隐地疼痛,慕語菲嘆了口氣,孤獨地躺在炕上,她寧願死在這裏,化成一堆沒人認出的白骨,也不願意看到喬宇晟破門而入,對她噓寒問暖的那張臉。
五年前,她就應該死在美國的街頭,就應該拒絕喬宇晟的幫助,就應該一個人生下孩子,然後找份正經的工作,把孩子養大。
其實在那個肮髒不堪臭氣熏天的廁所中,慕語菲得知自己懷孕的那一刻,她的心裏就已經做好準備了——她要将孩子生下來,然後一個人養大。
一無所有的她,不敢奢求半分那殘忍不堪的父愛,五年前,望着全是灰塵的鏡子中自己那張瘦得不像樣的臉,慕語菲堅強地抹幹了臉上的淚水,輕撫着小腹,說:“你就跟着我吧,在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你,能夠讓我有一個理由來全心全意地努力生活了。”
人命在那一刻,變得如此得低賤。慕語菲閉上眼睛,聽着窗外的雨聲,五年前早已經枯死的心,卻在今天重新燃起了複生的火焰。耳畔傳來了一堆汽車轟鳴的聲音,慕語菲輕輕地勾起了唇角,該來的,總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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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門看上去是直接被一群人給踹開的感覺,一大幫黑色衣服的男人闖了進來,看到躺着一動不動的慕語菲,先是仔細靠近了确認沒有危險,才招呼着外面的人進來。
喬宇晟一把推開門邊的那個保镖,三步并作一步沖過來撲在床邊,握起了慕語菲的手,瞪大了眼睛問道:“語菲,慕景辰有沒有傷你?你的傷口怎麽樣了?有沒有感染?”
正說着,他的身後湧進來一堆醫生,慕語菲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因為擠在這個炕邊的人實在太多了,她任由他們打開好些個照明燈,對着她的傷口不厭其煩地檢查着。慕語菲只覺得自己像一只實驗室的小白鼠,被四肢固定擺在了實驗臺上,任由那些人宰割。
“語菲,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耳邊是喬宇晟沙啞的聲線,可是慕語菲緊緊地閉着眼睛,被他握住手不帶絲毫的溫度,她的兩片唇瓣緊閉着,吝啬得不肯吐一句話。
窗外突然閃過一道明亮,伴随着轟隆隆的雷聲,慕語菲抵制住內心的厭惡,任由喬宇晟的人将她帶回了慕家老宅。
人終究會有報應。
慕語菲輕輕地勾起了嘴角。
牛排餐吧。
聽着外面的雷聲,夏晴雪怔怔地靠在徐然的懷裏,她水靈靈的眸子定格在窗外的一個角度,沒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雪?雪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徐然擡起頭,看着一聲不吭正發着呆的夏晴雪,開口問道。夏晴雪恍惚過來,對着徐然抱歉一笑:“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你想說什麽?”
徐然沉默了一秒,手掌覆上了夏晴雪的臉頰,溫柔地說道:“你不必向任何人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這個世界欠你太多,是慕家欠了你太多。”
一股苦澀從內心深處蔓延了上來,夏晴雪勉強地對着徐然一笑,試圖将話題拉回正軌,“你剛才問我什麽?”
“我說,咱們要不要利用慕景辰被趕出慕家的功夫,直接把這個人給做了?”
夏晴雪的手一涼,她從徐然的懷抱中挪了出來,眼神放向了別處,“雖然我也很想這麽幹,但是即便慕袁政已經明确發出聲明,說慕景辰所有的股份都已經被清空,但是以我對慕家的了解,應該還有一部分不動産中的股份沒有移交,這部分的股權仍然間接握在了慕景辰的手中……所以我在想,我們要不要在殺了他之前把這點財産奪過來,以防後患?”
徐然靜靜地聽着,漸漸地露出了一個十分滿意的微笑,待夏晴雪說完,他立刻将坐直了的她摟到了懷裏,滿心贊嘆:“你現在真的是徹底讀懂了我的想法啊小雪。”
面對這樣親昵的話語,夏晴雪擡頭望着徐然清澈的五官,可是那道傷疤實在太過猙獰,在這樣近的距離下,盡管面容清秀,可是還是無法掩蓋住那疤痕的恐怖,夏晴雪默默地擡起手,輕柔地覆蓋上徐然帶着刀疤的眼睛,說:“如果你沒有這道傷疤,你可能會記得我嗎?”
徐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微笑着回答:“我很感謝你能給我這個印記,對我來說這不是不堪的記憶,而是上天送我的禮物——為了讓你能夠在人群中一眼catch到我。”
“呯”地一聲,餐廳的門被人從外面用力地撞了開來,羅安安擋開了門口那個把門的男生,怒氣沖沖地殺了進來,徑直走到徐然的面前,質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談戀愛談得腦袋進水了?為什麽不把老K直接做掉!”
“我看你是想攀高枝想得腦袋進水了,”徐然冷冷地斜過眼角,“老K是慕景辰安插在夏家的眼線,這麽多年了你竟然沒看出來?”
羅安安愣了一下,她是真的不知道,但是當着夏晴雪的面兒,她不能就這樣敗在起跑線上,“好啊,既然你們說得這麽頭頭是道,那你倒是講講看,下一步該怎麽辦?任由慕語菲那個賤人嫁給喬宇晟嗎?這樣慕家不就又能崛起了嗎?”
“你這個人,真的很吵。”徐然放開了夏晴雪,慢慢地站了起來,借着身高的優勢,他輕而易舉地俯視着羅安安,刀疤後的眼神一瞬間洗去了面對着夏晴雪時的所有溫柔,羅安安縮了縮肩膀,可是硬着頭皮迎着徐然的目光。
手機突然嗡嗡地響了起來,羅安安避開兩個人,拿起來一看,嘴角立刻上揚起了一個勢在必得的弧度。放下手機,羅安安盯着淩厲逼人的徐然和默不作聲的夏晴雪,惡狠狠地說道:“你們兩個在這兒把我給排到了隊伍之外,好,你們最好別後悔。”
夏晴雪懶得再在她的身上浪費時間,她伸手招了招在門口待命的一堆徐然的手下,那群小子立馬明白了嫂子的意思,一大幫人湧了上去,前前後後架起了羅安安的胳膊,将她整個人拖出了餐廳,毫不留情地往門外一扔。
羅安安咬着嘴唇,這一刻的羞辱,她是記住了。
腰被摔得生疼,她勉強扶着地面站起身,看着被磨破了的衣服,咬牙切齒地對着緊閉上的大門喊道:“夏晴雪!你就是個賤人!”
可是沒人再有心情理她。
羅安安點開手機,手指用力地抓着手機的殼子,以至于都發出了咔咔的聲音,那屏幕上是一句簡簡單單的信息:今晚午夜,羅切斯特大酒店1808,MJC。
MJC,慕景辰。
勝利地揚起嘴角,羅安安得意地讀着那僅有一句話的信息,眼底的欲望熊熊燃燒着,幾乎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