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世界不為等待而存在

人行于世,皆是三分清醒,七分模糊。

可是對于活在雲端的慕語菲來說,她的姓氏,決定了她此生只能夠是十分的清醒,半分模糊也有不得,一旦有所偏差,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正如六年前的那一夜,即是不是自己所願,即便已經過去了六年,但直到今天,都依然有人在拿着此事對慕家評頭論足。雖是市井小民的無心之論,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況且又是這等不怎麽令人舒服的談資,總歸是心裏的一道傷痕。

于是,二十六歲的慕語菲,在清醒了這麽多年之後,終于決定淪陷一把。

不僅僅是單純地在歌舞升平之地暢飲,更是一場在另一個次元世界的靈魂放逐。

從此PUB二樓的包廂,變成了慕語菲一行人的根據地。

是“一行人”,不僅僅是她。

陽光漸漸撒進了東方的世界,可是PUB緊閉的大門和二樓拉得死死的窗簾,卻在拒絕着陽光溫暖的問候。

慕語菲頭痛欲裂地轉醒,剛一睜眼,就看到唐風鳴一張大臉正認認真真地趴在她面前盯着她看,滿臉的鄙視。

慕語菲吓了一跳,趕緊拍開了唐風鳴的臉,“你怎麽來了?”

唐風鳴端着一杯解酒湯,十分不屑地冷笑道,“你特麽的還好意思問我?也不瞅瞅你自己什麽德行了。喝成那B樣,想作死你就直說。”

雖然是醉酒後的頭痛欲裂狀态,可是慕語菲的功力絲毫沒受酒精的影響,她先是環視了一周自己所呆的包廂,發現這不是昨晚的那個包廂,四周的窗簾都拉開了,陽光很溫柔地照了進來,慕語菲轉過臉,沖着唐風鳴淡淡一笑,“我醒了,你把解酒湯放下,然後給老娘滾出去。”

“你還來瘾了是不是?老娘?你個毛兒沒長全的丫頭在這兒裝什麽大佬!”話雖這麽說,可唐風鳴當然沒有像慕語菲說的那樣滾出去,而是坐到她睡得沙發旁邊,将解酒湯遞給她。慕語菲忍着頭痛一口喝下,散發着詭異味道的湯水滑進嗓子,帶着一股不知名的苦澀。

唐風鳴撇了撇嘴,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你要是心裏不舒服,你就說出來,從小到大咱倆誰也沒嫌棄過誰,對不對?互相擦屁股擦了那麽多年,除了你媽以外應該就是我最了解你了,對不對?對不對?”

慕語菲伸出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湯汁,鄙夷地瞪了唐風鳴一眼,“都這種時候了,你還不快去關心一下你的安寧,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着她嫁給你哥啊?”

“你閉嘴!”果然,一提喬安寧,唐風鳴的脾氣就上來了,他的眼角和嘴角還帶着昨晚被紀凡茜打的傷,若不是大早上他一醒來就看到手機上有二十多個未接來電,他才不會以這樣滿臉傷痕的形象跑出家門半步來接慕語菲的,要知道對于他唐家二少來說,除了命以外,最重要的就是這張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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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兒,唐風鳴舔了舔嘴唇,惡狠狠地說:“那個紀凡茜還真他媽有意思,把老子揍成那樣兒,居然還敢給老子打電話,讓老子來接你回家!”

慕語菲“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紀凡茜挺有意思的,她不是咱們這個圈子的人,她的思維方式跟咱們不一樣的。”

“才一晚上,你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唐風鳴無比嫌棄地盯着慕語菲亂糟糟的頭發,“你趕緊洗洗去,一會兒還得上班呢,我的車停在下面,你完事兒後我送你去上班,最近酒駕查得嚴,大早上這幫警察就特麽跟嗑藥了似的,一個比一個精神。”

看着唐風鳴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慕語菲的笑意凝結在了嘴角,她緩緩地将身子靠回軟綿綿的沙發,眼睛無神地瞟向窗外。

剛才雖然唐風鳴沒有問,她也能夠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來,他很想知道她這樣放縱自己的原因,到底和慕景辰有沒有關系。

手指機械地摩擦着湯碗,慕語菲有些迷茫,她不知道等待的日子到底還會有多久,不知道兩個人的愛情到底何時才能真正的圓滿,或者說……根本就不得圓滿?

她不敢再想下去。

只有努力地工作,努力地包裝自己,才能夠讓那顆支離破碎的心勉強粘合在一起,維持着吃力的心跳。慕語菲站在浴室中,伸手擦掉鏡子上的水霧,鏡子中的那個女子正癡癡地望着另一個自己,兩顆黑漆漆的眼眸如同宇宙中的黑暗面,靜靜地等待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等待着那段飄忽的愛情。

她有些情不自知了。

清晨的寂靜似乎能将這幾個小時之前還搖晃着的PUB給掐死在溫柔的陽光之中,慕語菲穿好衣服,登上高跟鞋走出這個包間,她站在空無一人的二樓中央,望着一個個房門緊閉的包廂,忍不住朝着昨晚紀凡茜的包廂走過去。輕輕推開門,沒等一只腳踏進去,一股濃烈的酒精味混合着香水和煙的味道撲面而來,碎酒瓶和煙頭滿屋都是,卻不見一個人影。

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慕語菲關上門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的留戀或不忍,果然這個地方只是屬于深夜的,一群找不到靈魂的人們借着舞曲和燈光,控訴着這苦逼的世界。

推開PUB的大門,外面的陽光險些将慕語菲再推回門裏,她不舒服地半眯着眼睛,尋找着唐風鳴的車子,一聲清脆的鳴笛聲響起,慕語菲挪動高跟鞋朝聲音的方向走去,可當她看清了車內的人時,腳步立刻一滞。

是昨晚那個男人!

慕語菲皺緊了眉頭,停在距離車子三米開外的位置,吝啬地不肯向前一步,男人也不急,就坐在車子裏朝着她微笑,眉目如畫的樣子像是一場美好的夢。

慕語菲冷冷一笑。

夢,遲早是要醒的。

“第二次見面了,我叫江臨。”男人不動聲色,嘴角的弧度如同天生就帶在他臉上一般,望着不肯走進自己的冰山美人,江臨不急不惱,他慢悠悠地打開車門走下來,慕語菲幹脆利落地轉身,清脆的高跟鞋聲音卡在水泥路面上,在靜悄悄的早晨十分突兀。

“你這個人,真的是很不好搞呢。”江臨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後面,聲音徐徐,語調淡淡。慕語菲面無表情地朝自己的車子走去,這個時候她也無心去管什麽酒駕不酒駕的,這個男人的臉實在太具有殺傷力了,只瞟一眼,便已內外劇傷。

唯一的方法,便是拒絕這個人走進她的生活。

道路的另一邊,唐風鳴的車急匆匆地開了過來,一腳剎車停在了路邊,他滿頭大汗地從車上跳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跑向慕語菲,“不好意思啊大姐,我剛才內急……”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慕語菲身後的那張臉給驚到了,下半截的話直接被掐斷了塞回了肚子,慕語菲冷冰冰地看着唐風鳴能吞下一個雞蛋的表情,壓低聲音說:“不要告訴我,你認識這個家夥。”

唐風鳴趕緊搖頭否認,“別逗!我要是認識這麽一號人,怎麽可能不告訴你!”

江臨勾着一雙蠱惑的桃花眼,幾秒鐘的功夫,他已經把唐風鳴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他緩緩走上前,伸出一只白皙得不太像話的手,說:“初次見面,我叫江臨。”

可是唐風鳴立馬收起了自己那副見到了稀有物種的表情,面對朝自己伸過來的那只手,唐風鳴只是淡淡一笑,“你好,我想我們應該不認識。”

慕語菲在心裏松了一口氣,果然不愧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好哥們,自己此刻的心情如何,想法如何,他雖然未必讀得透,可他一定會站在跟自己同樣的立場——抵制江臨進入他們之間任何一個人的世界。

江臨沒有生氣,他十分自然地收回了那只被唐風鳴冷落的手,随意地插進了褲兜中,一副很是惋惜的表情,說:“本來以為唐家的公子不來接慕小姐,我就能插個隊撿個便宜呢,是我長得很像你的前任,還是很像你的仇人?”

慕語菲依舊不動聲色,可是腳底的不穩出賣了她,唐風鳴眉頭一緊,對江臨的敵對感立刻飙升了好大一截,他一把拽住慕語菲将她拖上自己的車,走之前還不忘陰冷地掃了江臨一眼。

引擎的轟鳴聲響徹寂靜的街道,江臨歪着頭,微笑着目送兩人離去,深深的瞳孔深不見底,倒映着一池的秘密。

一路上,慕語菲一句話都沒有說。

唐風鳴停在了紅綠燈前,正想問一問着到底是怎麽回事,倒是一直沉默的慕語菲突然開口,将昨晚上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唐風鳴細細地聽着,只覺得一股惡寒沿着脊椎爬了上來,他握緊了方向盤,問道:“你覺不覺得,這個人真的有可能是慕景辰?”

本來陰郁至極的慕語菲一巴掌拍在了唐風鳴的腦門上,疼得他驚叫一聲,旁邊的出租車司機立馬掉過頭瞅着他,一臉看戲的表情,慕語菲重新沉下目光,篤定地說道:“雖然有着一模一樣的臉,可是他不是慕景辰,他不是。”

也許是愛情的力量?慕語菲說不清楚。

即便那張臉如同複刻一般,聲音再相似,可是她卻真的能夠在一眼之內判斷出,那不是慕景辰。

江臨不是慕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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