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三十三年,上帝從未眷顧
江臨的出現,全場沸騰。
莫一清微笑着退出了衆人的視線,将重點都移交給了臺上那位面若桃花的美男子,觀衆席的女性們都捂緊了嘴巴,瞪着一雙雙大眼睛打量着大屏幕前那個修長的身影。
在這個圈子裏,很少能夠見到如此……好看得像是影視圈一樣的男子,雖然都是非富即貴,可是在商業圈子裏摸爬滾打的人不可避免地會帶上一些金錢的銅臭,或多或少地會被跟“俗”字牽扯在一起……可是江臨,絲毫沒有。
他擡起手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一些,然後輕輕地勾起了唇角,目光迷離,不知他在看向何處,全場靜靜地聽着他講述自己的設計靈感,後方的熒屏上十分到位地跟着他介紹的節奏投影出相關的作品。
莫一清站在巨大的音響之後,十分滿意地縱觀全場,江臨想要的效果不一定非得是将他自己的這個服裝品牌一次性地推廣至大衆,而是……他深深的眸子瞥向人群中那個輕輕地離開的背影——只要讓她的計劃泡湯,那麽江臨這一次的行動就算成功了。
全場的聚光燈都聚焦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江臨緩緩地舒了口氣,長長的介紹下來,未免有些口幹舌燥,一片喝彩中,他微笑着再次示意大家,說道:“借此機會,我宣布我的品牌,J&L,在今天正式上市……感謝大家,感謝莫總,感謝所有支持我的人。”
觀衆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後面的屏幕右下角有着一個很是醒目的“J&L”标志,衆人一邊稱贊一邊自嘲,這個男子的魅力已經讓大家忘記了他今天來帶着的品牌叫什麽了,那雙桃花眸幾近要人窒息,那張靈動的面容震撼得令人心醉。
慕語菲快步地走到場外,一下子停在了一尊石雕旁邊,她扶着冰冷的石頭穩住一路沖出來晃晃蕩蕩的身子,拼命克制着胸膛中瘋狂跳動着的那顆心髒。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聽着周圍那些女子的議論,慕語菲凄涼地勾起了唇角,一個和慕景辰長得如此之像的男人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麽隆重的場合中,來的觀衆和嘉賓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竟然沒有一個人認出,這張臉和慕景辰是有多麽的相似……
慕語菲擡手撫住了心口,原來一個人消失了一年,真的會被人遺忘。
即便是那個曾經叱咤商界的慕景辰,一年的時光,甚至可以剝奪他那張臉在衆人心中的保留權。
慕景辰啊慕景辰,你看到了嗎?
你這個沒良心的,我現在獨自一人承受着這些,你知道嗎?你心疼嗎?
如果你心疼我,求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Advertisement
我想你了,還有……我愛你。
這是一年前在醫院病房,我沒有來得及對你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一簇簇煙火蹿上了夜空,慕語菲恍惚地擡起了眸子,為何每次的焰火之夜,于她來說,都是一場不想留住的記憶呢?
她的二十歲生日宴,還有和夏晴雪的那個游輪之夜,以及之後的訂婚宴,還有千山萬水之後的現在,只剩她一個人撐起慕家一片天的合作晚宴。
生活,怎麽就這麽舉步維艱?
腳底下仿佛被灌了千斤重,慕語菲拖着疲憊不堪的雙腿和疼痛難忍的頭,行屍走肉一般地将自己扔進了車裏,一直在等候的司機看到這樣子的老板,吓了一跳,這宴會不是還沒結束呢嗎?
可是慕語菲已經懶得解釋了,她懶散地将包包往邊上一甩,說:“回公司吧,越快越好。”
整個宴會現場都全神貫注地跟着江臨的身影走,慕語菲的離開,只被一個人看在了眼裏。莫一清熟練地點燃一根煙,六月的夜風中,他安靜地靠在剛剛慕語菲扶過的那尊石雕旁邊,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臺階高處是輝煌的宴會,下面便是長長的海岸線,這是一座建在海邊的殿堂,紅毯在腳下連接着下面的長廊和上面的宴會現場,仿佛天堂和人間之間的通道。
終于擺脫了一堆投資商的搭讪,江臨轉動着僵硬的脖子朝這邊走過來,邊走邊抱怨:“一清,你說我是不是好看過頭了?女人圍着我要電話號碼,怎麽男人也跟着湊上來要我的名片?這麽下去的話,你豈不是要失去我了?”
沒等他靠近石雕,莫一清淡然地擡起腿,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腳,說:“希望我能把你切成一萬塊,分給想要你電話和名片的衆男女。”
“你怎麽能這樣對人家?”江臨居然開始撒嬌,他十分介意地打掉莫一清踹在自己西褲上的灰塵,說:“那個慕語菲哪去了?我正找她呢。”
莫一清叼着煙,轉臉朝跨海大橋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說:“人家早就走了,難不成還留在這兒等你侮辱?”
“誰要侮辱她了,真搞笑!”江臨也抽出一根煙點燃,微風中,煙霧缭繞,碎發拂額,一雙魅惑的桃花眼勾人心魄,“初戰大捷啊一清哥,你可得力挺我,我這三十三年來遭的罪,我要一分不剩地全部還給慕袁政。”
隔着灰白色的煙霧,江臨的眸子深處,一絲隐約的殺氣還是被捕捉到了,莫一清沒有說話,他拿下嘴上的煙蒂,直接掐滅在掌心。
有些人,生來是為了享福。
可更多的人,生來是為了受苦。
還有剩下的那小部分完全不被上帝眷顧的苦命孩子,只為複仇而存在。
江臨晃蕩着挺拔的小身板,一步一搖地走下高高的臺階,複仇的火焰熊熊燃燒,讓他的生命滿溢着轉瞬即逝的光芒。
一片沉靜的商業區中,二十多層的高樓之上,慕語菲雙手搭在額前,一聲不響地坐在黑暗的辦公室中,西海岸的煙火還在繼續着,可那邊的喧嚣落在空無一人的CBD,已是蕭瑟的荒涼。
慕景辰做了這麽多年的總裁,也不知在這辦公室中,度過了多少不眠不休的夜晚。
一個人,孤寂潦倒,身着華服卻深感窒息,是這樣絕望的體驗。
江臨,這個人到底是誰?
面前的辦公桌上擺着本想今晚交給莫一清的企劃案,慕語菲展開來,一怒之下剛想要扔進碎紙機,可理智戰勝了幼稚,先一秒控制了不聽話的手腕,那幾張文件顫抖地停在碎紙機入口上方,幾番猶豫,還是縮了回來。
慕語菲頭痛欲裂,折騰了一天還是敗下陣來,她打開身側的抽屜拿出去痛片,一年來,這些芬必得布洛芬等等各種各樣的止痛藥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她盯着又空了一板的藥板發呆,生命好似在這些膠囊之中流逝掉了。
如果不能抓住七夕這個機會,那麽慕語菲擔任總裁的這一年來,可以說這是最令人譏笑的一件事了,不知有多少躍躍欲試的股東想要趁此機會趕她下臺,存亡,決斷,僅一念之間。
一夜可以很短,也可以很漫長。既然如此,那不如自己披上铠甲,單槍匹馬,反正這一年都挺過來了,難道她真的會死在七夕前夜?
慕語菲不信。
抓起那幾張被蹂躏得全是褶皺的企劃案,慕語菲重新拎起包包,決定去找喬安寧,看看她那裏有沒有備用的、沒有正式投入使用的方案設計。
淩晨五點的A城,如同一只半睡半醒的野獸,慕氏集團的大樓冷漠地伫立在一片晨曦之間,慕語菲吸進一口最新鮮的空氣,剛要走去地下停車場,卻看到了一個風姿綽約的修長身影正倚在大樓前的噴泉邊上,旁邊是一輛瑪莎拉蒂。
慕語菲的嘴角抽搐了幾分,她立刻跑進地下停車場,不想讓江臨看到她,可一個人想躲很容易,一輛車想躲開就難上加難了,巨大的引擎轟鳴聲響徹整個地下空間,爬坡上來的時候,江臨回過頭,魅惑一笑。
慕語菲壓根兒沒理他,直接轟油門疾馳而去,江臨也沒有善罷甘休,長腿跨進駕駛室,立刻追了上去。
淩晨的街道幹淨得仿佛從未沾染過灰塵一般,慕語菲冷冷地握着方向盤,沉靜地疾馳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雖然她的車技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好,不過後面的江臨似乎略勝一籌。望着倒車鏡中那輛瑪莎拉蒂不慌不忙的樣子,慕語菲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她望着前面的交通信號燈,變燈的最後一秒,突然打轉方向盤,一腳剎車踩下,車子甩尾出去,而後面的瑪莎拉蒂沒有反應過來,直接開出了十字路口。
慕語菲冷冷一笑,立刻調轉方向跑進了一條小路,七拐八拐地借着密集的居民樓當掩護,最開始她還能分辨出方向,可是江臨追上來的時候,她也管不了那麽多,等到确定身後沒有引擎的聲音了,她才順着一個方向,尋找到一個出口跑了出去。
豁然開朗。
車子駛進了一片海邊的花園,有花有草,慕語菲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尋了處僻靜的角落停下了車子。
這裏似乎和剛才的那些居民區不是一體的,空氣十分清新,小洋樓一棟接着一棟地排開,活像美女與野獸中貝爾的家。
A城還有這種地方?
打開手機地圖,慕語菲尋找着自己所在的方位,可是手機竟然一格信號都沒有。
當她的視線落在地上那個多出來的影子時,大腦中來不及反應,身子已經落入了一個強硬的懷抱,慕語菲下意識地驚呼出聲,那人卻幹脆利落地捂住了她的嘴,腰間被抵上了一個冰冷的物什,那黑黢黢的陰冷感,瞬間麻木了她的神經。
驚慌失措之下,慕語菲順着那人不可反抗的力量被拖進了樹蔭下,視線落在了那人捂住自己嘴巴的袖口上——一只精致的眼,正全神貫注地望着自己,冰涼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