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徐忱又做夢了。
不知道是不是哥哥在怪他,他最近總是頻繁的夢到哥哥。怪他喜歡上了哥哥喜歡的人,怪他把媽媽氣到住院。
夢裏大霧四起,他看不見去路,只能摸索着到處徘徊,直到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是和他看起來年紀相仿的少年,穿着臨江一中的校服,站在原地朝他笑着,只是他的生命停在了十七歲。
徐忱走過去,手穿過了少年的身體,聲音顫抖着:“哥……”
“阿銘。”
聲音越來越遠,直到他聽見了有人喊他才緩緩睜開了眼,是出租車司機,已經到小區門外了。
“同學,到了。”
徐忱迷迷糊糊付了錢,還是沉在那個夢裏出不去,他回家前特地洗了澡,換上了校服才攔了車。
進家門時,林舒正在客廳澆花,廚房裏有炒菜的聲音,還跟着徐偉良談生意的聲音。
徐忱看着林舒的背影,調整好了情緒,強扯出一個還算不錯的笑:“媽,我回來了。”
林舒聽到聲音後側過身,眼神柔和,顯然已經忘記了前幾天的事。她看到了徐忱,還是和往常一樣笑,沒有任何變化。
她越這樣,徐忱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抓了下,喘不過氣。
徐偉良像是聽見了聲音,再聊了幾句便挂了電話拿着鍋鏟出來:“兒子回來啦?陪你媽先聊會兒,爸一會就做好飯了。”
“好。”徐忱笑着答應,走過去幫着林舒澆花。
一切好像都沒變,所有人都能做到平靜如常,仿佛別扭的只有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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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快期末考了?”林舒問。
“還早。”徐忱有些心不在焉,“月底有一次模考,期末考在一月份。”
“我問了劉老師,說是班裏新來的女生成績好,聽說是個複讀生,你才沒拿第一。”林舒拍了拍他的肩膀,“複讀生沒什麽厲害的,這段時間你多看看書,争取超過她。”
林舒也忘了被她曾經罵過的溫俞。
徐忱垂眸,點了點頭,默了會兒:“她很聰明,我不一定可以。”
聽到這話,林舒斂了笑意:“你不努力,怎麽知道不可以?”
“你的成績現在雖然可以考醫學院,但是你不能停止努力,不然這輩子有什麽追求?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啊兒子,你總是在和自己前一次的成績比較,這樣才能更進步。”
徐忱聽着林舒的說教,這樣的話聽了無數次他也習慣了,等到林舒說累了,他才乖乖應聲:“知道了媽。”
吃完飯他照例回了房間寫試卷,今天是周六,只要林舒在家,除了吃飯和正常的休息時間,沒什麽事他都在刷題。
決定變成徐忱之後的幾年裏,他為了年紀第一幾乎不怎麽休息,他從來不是個聰明的孩子,每次的成績都是熬了很多個也熬出來的。
他不是天才,每道題都會是因為他都做過,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有底氣去進考場答題。
下午林舒去了一趟小姨家,他以自己要複習為由拒絕,和林舒待在一起太過壓抑,他也是能躲就躲。
他站在陽臺上看到林舒離開了小區才跑去房間鎖上門,重重躺進床上休息,連着寫了快六個小時他的眼睛酸的要命。
在他最累的時候,溫俞的電話合時宜的打來,她總是能算準時間,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來到他身邊。
“在家怎麽樣?”她問。
“還和以前一樣。”徐忱躺在床上,換了個還算舒适的姿勢,把頭靠在枕頭上,“你呢?”
溫俞愣了愣:“我怎麽?”
徐忱笑了聲,嗓音拖着些困倦:“有沒有想我?”
“這才分開幾個小時?”溫俞只不過順口答下來,沒想到這話更深層的意思,倒是被徐忱鑽了空子。
“那再等會兒就想了?”
溫俞說着就想挂電話,不過并沒有真的把手機從耳邊拿開,知道他現在一定心情不好,所以才打電話問問。
聽他這邊沒什麽動靜,她這才重新開口問:“你在房間嗎?”
“在啊。”
“其實我也沒什麽事。”
“不會是真的想我了吧?”
溫俞停頓片刻:“如果我說想,你會不會心情好一點?”
這次換徐忱愣住,他反應了會,懶懶散散回複道:“會啊。”
“那我想你了。”
“姐姐。”徐忱的聲音聽起來又沉又啞。
“怎麽?”
“你不喜歡我,幹嘛要說想我啊。”
聖誕節這天一早,陳詩雅送了溫俞一個紅色的發夾,她知道溫俞并不在意禮物是否貴重,這才敢有勇氣主動。
溫俞沒有這種過節日的習慣,平時和靳詩意也不會過聖誕,所以對于這突然的禮物有點莫名其妙。
她本來想拒絕,又覺得這是陳詩雅的心意只好接受,去教室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送個什麽回禮才好。
如果是靳詩意她就不會這麽糾結了,果然交新朋友,是件麻煩事。
剛進教室就看到許多人桌上擺滿了禮物盒和賀卡,太久沒在學校她都快忘了學生時代對節日的某一種執着。
因為節日緊張的學習氛圍才有所緩解,許多人在教室打打鬧鬧,看到溫俞進來後徐忱一只手托着腮靠在桌上等溫俞坐過來。
在溫俞坐下後,伸手拍了拍她的桌面,挑着眉尾:“看抽屜。”
溫俞摸了摸抽屜,果然有一個小盒子,她拿出來翻開蓋子,裏面放着一條淡黃色的絲帶,摸起來質感很好。
她拿出來對着手腕比了比,确實很好看,也很襯她的膚色,徐忱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怎麽想起來送我這個?”溫俞掃了眼周圍,确保沒人會注意才主動問他。
“知道你有很多,不過我還是希望有一條是我送的。”徐忱扯過絲帶,解掉了溫俞手腕上正綁着的那條,把自己買的這條給她重新系上。
看着溫俞手腕上的疤痕,他做不到視若無睹,三道疤痕,說明她曾經有三次想過輕生,他不想她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好多人都在過聖誕,”溫俞問,“不過你應該不缺人送吧?”
徐忱偏頭笑:“我只要你送的。”
“那你想要什麽禮物?”
徐忱挽起袖子,把手臂遞給溫俞,聲線緩緩:“我要的你也不會給,那就給我換個頭繩吧?”
溫俞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偷偷打了下他的手臂,從口袋裏拿出來平時備用的頭繩遞給徐忱。
以前在臨江一中規矩太多,她習慣了在學校不戴太花哨的飾品,後來也就慢慢成了習慣。
備用的這個是她今天出來随手拿的,上面有個不算太顯眼的小雛菊,印象裏好像是上次和靳詩意一塊出去随便買的。
“這個男孩子戴好像有點奇怪,我明天給你換個別的吧?”
“不奇怪。”徐忱勾起唇,手臂擡上來,“幫我戴上吧。”
教室這會挺鬧騰的,還有一部分人沒來,溫俞想着應該不會被人發現他兩的小動作,無奈笑了笑,輕輕扯開頭繩幫他戴上。
陳詩雅突然轉過來時,兩人已經在做各自的事了,只是她眼尖,再者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徐忱看,他手腕上的小雛菊頭繩正好被她看到。
她挑選座位的時候為了離徐忱近一點,就坐了倒數第二排。她認識那個頭繩,她早晨看到溫俞從桌上随便拿了個,有好幾次也看到溫俞戴過。
“有事嗎?”溫俞看她轉過來許久不講話,也沒擡頭看她,随口問了句。
陳詩雅回過神,搖了搖頭,垂着頭轉了過去。
……
元旦節在周五這天,按照校規高三是不可以參加周三的元旦晚會,也不可以在班級內舉行。不過法定節假日學校還是給高三放了假,周四中午就放了所有人回家。
因為過節林舒在家做好了飯菜等徐忱回家,是徐偉良親自來接的他。不知是不是因為上次的事受了影響,林舒對他的控制欲更強了。
溫俞在校門口看到徐忱上了車,和陳詩雅去了站牌處等公車,她們沒等多久車就來了。
溫俞上了車才想起來手機還是關機狀态,她打開後就收到了溫亞寧發來的微信,大概意思就是說她回來還有一段時間,很有可能得拖到年後了。
也有可能近幾年回來,但不會久住。
她和溫亞寧之間和平常母女不太一樣,盡管溫亞寧很愛她,她也沒辦法做到和她親昵。
溫亞寧也深知這些,很少去向她索求回應,兩人的相處也是心照不宣的平淡。她愛自己的女兒,所以尊重她喜歡的相處模式。
溫俞禮貌性回了句“知道了”,把手機随意丢在床上,洗過澡之後就在客廳拿來試卷做。
她坐下那會,時間還是下午四點,等到她做完所有的試題,她看了眼窗外,天已經擦黑了。
因為新年即将到來,小區內燈火通明。她走到陽臺上俯瞰下看,樓下聚集了很多人,周圍都挂上了紅色的燈,到了零點附近還有場煙花秀。
距離煙花秀的時間還早,溫俞打算先洗個澡,換了睡衣再裹條毯子坐在陽臺上看煙花。
這還是她頭一次想看看煙花秀。
以前,她總覺得吵鬧。
時間像是過得很快,她給自己煮了面,吃完後又洗了個澡也不知道怎麽收拾了下就到了十一點。
溫俞關掉了客廳的廊燈,借着手機的光拉了把椅子出來,又跑去房間找了條厚厚的毛毯披上。
一個人坐在外面,看着黑幕般的天,什麽也不做的時候,時間又像是按了暫停鍵。
只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沒多久她的手機震動了下,她點開屏幕看到了徐忱的微信。
今天回家後,他們還沒講過一句話,之前還會互相報一句平安,不知道今天怎麽就她就忘了這事。
徐忱發來的微信,看起來有點失落。
「在忙嗎?」
溫俞雙腳踩在椅子上,抱着雙腿,縮在毛毯裏給他回複:「嗯,剛忙完。」
果然,消息還沒發出去幾秒,頁面就被突然的語音通話截斷,是來自“小孩”的語音通話。
溫俞接通後,把手機靠在耳邊,靜靜等着那邊講話,她人在外面,風聲也被傳了過去。
“在外面?”徐忱突然問,以往還會先喊一聲“姐姐”,這次的态度溫俞覺得這小孩很沒有禮貌。
“嗯。”
果真态度就,冷了幾分。
“你在外面幹嘛?在哪裏?和誰在一起?”
一連三問,就差沒從手機那頭穿過來。
“我在家,”溫俞無奈,又補充,“的陽臺上。”
徐忱這才松了口氣,像是還帶着怨氣地“哦”了聲,沒多久又問:“在陽臺不冷嗎?”
“聽說有煙花秀,想看看。”
徐忱看了眼桌上放着的鬧鐘,距離零點也沒多久了,他就坐在桌前,剛做完這周的筆記整理。
“我也是呢。”
其實不是。
“小孩子這會兒應該睡覺的。”
“16年到了我就18了。”
溫俞笑:“你還沒過生日,不能算。”
她的手放在外面太冷,指尖被凍得冰涼。她開了免提,隔着毛毯用手撐在上面和徐忱聊天。
突然四周開始熱鬧起來,許多人圍在一起開始倒數,在最後一分鐘的時刻,溫俞聽見的是人聲鼎沸的,對新年的期待。
“三。”
“二。”
“一。”
霎時間,在一聲巨響後,煙花劃過天際,閃過金光,絢麗飄散,像是潛在黑夜裏重現的星。
徐忱趴在桌前,透過玻璃看着窗外,煙花在少年的黑瞳裏閃着色彩斑斓的光。
震耳欲聾的聲音,襯得房間落寞。他趁着溫俞那邊安靜的空擋,看了眼房門處,低聲喊了她的名字:“溫俞。”
溫俞一怔,聽他喊自己全名,莫名詫異。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