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且娶妻,我自歸去,為……

第28章 你且娶妻,我自歸去,為……

音音是未時一刻下的車,緩着步子進了順和齋,要了頂樓的雅間,果然在青緞迎枕內掏出了一身男子衣衫,并戶籍路引,銀票若幹。

她微舒口氣,感嘆柳韻果然是個辦事利落的,借了她的手,真真省力不少。

只是,她卻不會走她安排好的路。借了她這條明線,将江陳的目光引去流民所過的旱路,虛晃這一槍,豈不是更穩妥?

她換了男裝,臉頰脖頸都細細摸了香灰,在腰身上多纏了幾圈白緞,擡頭挺胸,便成了個俊雅斯文的小少年。

出了順和齋,沿着廣福巷往南,再拐過幾條長街,便是武都碼頭。

她腳步平穩,并不回頭,只攥在袍袖裏的手卻微微握緊了,踏出的每一步,都記在她的心上。

本就暗沉的天,一點點黑透了,進了酉時,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轟轟隆隆的雷聲裏,落下細密的雨來。

音音站在武都碼頭疏冷的風中,衣袂飄飄,細弱又伶仃。她指尖微微發顫,撐起十二骨節油紙傘,抿住唇,死死盯着靜谧的水面。

她在等,等那黑暗裏私船的風燈。

因着官府暫禁了客貨商船,往日熱鬧的武都碼頭此刻寂寥一片,零星幾個同音音一樣候着私船的行客,各自沉默着,攏着肩膀張望。

他們或者那大膽的,貪圖水路輕快,并不将那南邊的水汛放在眼裏。或是那着急歸家的,能早一刻是一刻,或是有商人急着販貨,借這私船送一程。

待酉時三刻,死寂的水面上忽而傳來橹漿破開水面的嘩嘩聲,一盞氣死風燈搖搖晃晃,挂在船篷上,緩緩駛了過來,在這無邊黑暗裏帶來蓬勃的光亮。

那船老大站在舷板上,壓低着嗓音打暗語:“舟子貪風順,開帆半夜行。若有水上事,三十四兩可。”

岸上的行客們便聚攏過來,沉默着往船上走,經過舷板,将沉甸甸的錢袋子遞了上去。

船來了,渡她的船來了!音音斂住衣袖,微微晃了下身子,擡腳便往船上走。

踏上舷板,她微微舒了口氣,正收傘,聽身側船老大擠眉弄眼,調侃了一句:“哎呦,好個俊秀後生,竟也敢走這波濤夜路。”

這船老大身寬體健,行走江湖慣了,嘴上沒個把門,此刻一雙眼也放肆,毫不避諱的打量這清俊少年。引得幾個行客也紛紛側目。

身後有個年輕行客,也跟着低低笑了聲,拿肩膀一碰,蹭的音音趔趄了幾步。

她帶了愠怒回首,剛要斥責幾句,卻被個胖嬸子護在了身後。

那胖嬸帶了個總角小童,膀大腰圓,一看就有把子力氣。她将那年輕行客一推,叉腰道:“呸,你們這些老油子,何苦調笑人家年輕後生,好生沒臉”

她說完甩了個臉子,拉着音音便進了船艙,擠進角落坐下,同音音道:“這些跑船的調笑慣了,也不見得有什麽壞心,你且別往心裏去。”又見她身材瘦弱,一臉純稚,不免豪氣道:“小後生,看你形貌還未長開,也就十四五吧?這年紀就孤身輾轉,也是不容易,這路上有什麽不易,盡管同胖嬸開口。”

音音打心底喜歡這胖嬸子身上的熱心腸,連連應了,包袱裏掏出幾塊點心,分給胖嬸帶的總角小童。

那小童也是個爽利的,言語铿锵,自稱虎子,惹的音音翹了唇笑。

她聽見撸漿陣陣,漸漸遠離了武都碼頭,一直懸着的一顆心也微微放下一點。

待船出了運河,駛進嘉陵江,便會揚起帆,順水而下,急行起來。

她扒着窗口,一點點在心中默算着行程,待看見江上飄渺的燈塔,緊蹙的眉展開,又哭又笑。

看,光亮在前方,船要駛進嘉陵江了,而她,亦要離開這京都了。

只喜悅不過一瞬,沉寂的江面忽而響起犀利的哨聲,一聲聲一陣陣,讓急行的船只驟然停了下來。

那船老大立在棧板上遠眺,沒鬧明白這究竟出了何事,竟勞動漕幫吹響了遠山哨,這遠山哨一響,萬船皆停。

哨音剛一落,江面上已是星火璀璨,幾十只官船沉默而快捷,迅速圍了上來。

音音遠遠瞧見那為首的官船上站了個人,并未戴鬥笠,孤身一人立在蒼茫的細雨中,金線暗繡的玄色大氅烈烈飛揚,長身玉立,岩岩若孤松之獨立。清俊的臉隐在暗影裏,看不清神情,只隐隐能瞧見那利落幹脆的輪廓,出鞘的劍一般,淩厲鋒芒。

她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退了去,細白的手扣在船壁上,微微發顫。

官船很快逼近,江陳率先跨了上來,他手裏握了把烏木小弓,一揚手,短柄雕翎箭飛出,铮的一聲,便将那船老大穿透了腿骨,釘在了船板上。

溫熱的血噴出來,順着船板蜿蜒進艙內,引起行客們一陣驚呼躲閃。

音音整個人呆住,竟是動不了分毫。

她很早前便聽說過江陳狠辣冷血,是踩着白骨上位的。只是這些時日,他在她面前雖矜貴淡漠,但也偶有溫情,倒像個無雙貴公子。今日這鮮紅的血,卻讓她瞧清了這人骨子裏的狠厲。

那船老大哀嚎連連,凄厲異常,在這靜夜裏讓人毛骨悚然。

江陳卻眼皮也不掀,踩在血泊中,并不進船艙,只讓于勁掀開艙簾子,居高臨下的俯視。

于勁弓着腰,近身問了句:“爺,讓這艙裏的人出來,挨個查看,可好?”

江陳摩挲着弓|弩上嵌的紅寶石,在艙內掃一圈,忽而指了胖嬸懷裏的虎子,道:“不必,把這孩子給我綁來。”

找什麽呢他要她自己回到他身邊。

“做什麽要綁我兒?”

胖嬸咬牙切齒,将虎子緊緊護在了懷中,只終究是個婦人,被于勁這種練家子一扒拉便掀了個趔趄。

于勁拎着那孩子,束了手腳綁在了桅杆上。

江陳垂下眼,擡手間便飛出一支箭羽。那纖巧的箭簇貼着小童的面,叮的一聲,釘在了桅杆上。吓的那孩子連聲兒都沒了,過了片刻,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擡起手,将欲放第二箭。聽見船艙內腳步踉跄,超着他奔來,不由下颔一揚,頓住了動作。

音音被貼着虎子面頰擦過的那只箭吓破了肝膽,反應過來後立馬彈了起來,踉踉跄跄往外奔,出船艙時一個趔趄,摔在了濕滑的甲板上,擡起頭,聲音在抖:“你怎得這樣狠辣,他還是個孩子啊!又與他何幹?”

狠辣?江陳勾唇,輕笑起來,帶了些自嘲的意味。

轉過身,與她隔着飄搖的雨,無聲對望了片刻,忽而一步步走來,單膝跪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他說:“沈音音,我從來都是個狠辣的,卑鄙又肮髒,你是第一天知道嗎?”

他徹底撕開了這溫情,再不遮掩,讓那個曾經的自己暴露在她面前,那個雙手血淋淋的自己。

他眼尾一點赤紅,像是染了胭脂,益發顯出面容的冶豔蠱惑,他在她纖細的脖頸上流連一瞬,低低問:“你為什麽要離開我呢?首輔府你哪裏不滿意?”

細密的雨越下越大,将音音肌膚上的香灰沖了個幹淨,露出瓷白玉潤的肌膚。急促的呼吸間,束胸的白鍛掙脫開來,起起伏伏,顯出玲珑的曲線來。

江陳微蹙眉,将大氅一揚,蓋在她身上,抱着人跳上了官船。

官船內鋪了白絨毯,踩上去,靜谧無聲。艙簾用竹青軟煙羅襯着銀絲鲛紗,在簌簌風中打着旋兒飄蕩。

江陳将人放下,大氅一扯,擡手松了松領口。他身上的玄墨貢緞直身沾了雨水,緊貼在身上,顯出肌理分明的腰腹,蘊着蓬勃的力道,無端讓音音倍感壓迫。

她看見雨水順着他的發梢,劃過下颔,沿着微凸的喉結滑進衣領,不由往後退了退,忽而惱怒,他憑什麽不讓她走,他要娶妻了,憑什麽要将她困在身邊,她不欠他的!

她擡起蒼白的臉,定定道:“江大人,我且問你一句,我二哥哥的釋罪文書早便發下來了,與大人你沒有幹系,是與不是?”

江陳頓住,目光幽深,和着外面的疾風驟雨一道撲在了她面上,半晌,道了句:“是又如何?”

當初他用替她二哥哥開罪為條件,要她留在身邊,可轉頭去操辦,才發現沈慎早已脫了罪籍。他就是如此卑劣,将這事徹底瞞了下來,他怕再找不到借口要她留下。

“那大人憑什麽要我留在你身邊,我們當初的交易已了,合該不再牽扯。你且娶妻,我自歸去,為什麽要糾纏?”音音挺直了脊背,目光清澈又坦蕩的執拗。

是了,他們之間只是交易。江陳無聲笑起來,狹長的眸子微眯,蘊着波濤的洶湧。

他一步步走過去,高大身影将人罩住,卻反常的不見風暴,只扯了巾栉,替她細細擦拭身上的雨水。

音音忽而生出巨大的無措,伸手便拍開了那巾帕,提高了音調:“江大人,你聽不到嗎,我不欠你的!”

江陳嗤笑一聲,修長的指在她臉頰上劃過,忽而捏住她下巴,低頭吻了下來,還是一貫的強勢,叩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

他聽見心中的執念在喊:沈音音,那又如何,你終究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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