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咳!”闫毅低頭咳了一聲,借着垂目快速調整狀态,斂起周身不自覺散發的清冷氣質,雙目一閉一睜間就轉換了情緒,再擡頭時那個執着的醫癡又回來了,将電腦遞到韓晖面前,“我還是覺得這裏表述不對……”所有表面狀态都已調整過來,連眼裏都只有對醫學的熱忱,只是內心深處,依然飄忽着。
是彤彤?怎麽會是她?她怎麽在這裏,還跟,韓晖在一起?他穩住自己的呼吸,竭盡全力将自己調整到最佳狀态,不願讓同行的人看出他與韓晖身邊的她認識,那他這次就必須跟韓晖他們團隊搭上。
韓晖聽着闫毅的闡述,眼睛卻看向彤彤,心中疑惑不解,這倆人的反應,很奇怪,就像認識的人卻相互躲閃。而且,他目光從彤彤偏移到闫毅,他确定自己剛剛并沒有看錯,這人的氣質……
闫毅根本不給他深思的機會,繼續指着電腦說,言語提到的正是他們之前在會場沒讨論出結果就被打斷的問題。
韓晖很感興趣但還是回頭彤彤,眼中帶有詢問,人是他帶來的,不聞不問地将人晾在一邊不符合他的教養,而且她此時的狀态算不上好。
彤彤卻禮貌性的笑着點了點頭,端起盤子裝作無事發生正常走開,憑着一股倔勁兒避開人群尋得一處清淨之地。一個人的時候她才敢松開緊緊咬住的下唇,憋着的那口氣也仿佛洩盡,渾身癱軟地順着牆壁滑落。
其實剛才是闫毅的那聲咳嗽将她從再次見面的詫異中驚醒,多年的默契及習慣不是幾個月的時間就可以輕易磨滅,只是清醒過後才覺得更加疼痛。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反應,而他的注意力卻不會再停留。時至今日,他已經可以清醒、冷靜地将自己的目的直白地展現在她的眼前,神情篤定,确信她不會破壞。現實又冰冷,抹掉了所有她還在留戀的溫暖。
雙手顫抖着想捂住自己的心口,那裏好似空洞洞的,淚眼模糊卻無力控制。原來,只有她沒有從那場情殇中走出來,日複一日地沉浸在傷痛中,試圖用遺忘去掩飾,幼稚又可笑。
今天的一切就是對她的刻意嘲笑,現實猝不及防地擺在了她的面前,曾經傷害過她的人走的越來越遠、越來越好,而她卻止步在泥潭中苦苦掙紮。幾個月來恍恍惚惚中被自己極力遺忘、忽視的疼痛洶湧而來。可再痛、再抑郁、再急需發洩,她都壓抑着只是低聲嗚咽,沒有人在乎了不是嗎?緊緊抱住自己蜷縮成一團。
“對,我現在就在酒店這邊,剛才已經跟那邊法務碰過頭了。”柳岳邊打電話邊往沒人的地方走,唐氏最近有個項目不大卻很繁瑣,因為涉及安全問題,雙方都極為重視,“他們正在尋求長期合作夥伴,所以很關注這一單的情況。”他又繼續走了幾步,不想來往的人是沒有了,憋悶的抽泣聲卻越來越近,眉頭擰緊,這隔音不行啊。
“你那邊怎麽了?”唐繼峰在電話另一邊也聽到了抽噎,壓抑而又極具感染力,讓人情不自禁地陷入悲傷。
“他們酒店沒有提出裝潢方面的需求嗎?我覺得隔音這一塊我們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我謝謝您嘞!”聽到柳岳還有心情開玩笑,唐繼峰便沒再注意,“我讓他們抓緊時間出方案,其實之前看到過一款設計,稍微改動下倒挺符合這次項目要求。”聲音裏略微有點遺憾,“哎,我馬上到了,見面再說。”
“你說行就一定行,別管其他。HT那邊可是一直對這個項目虎視眈眈,千萬別給他們留一絲機會!方言那老頭天天擱那拽方言,看他就煩。”這倆人真不愧是親發小,嘴上說着一本正經的事,行動上卻八卦的很,“咦,我怎麽瞅着這身影有點眼熟。”柳岳湊近幾步終于看見正蹲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彤彤。
“你的歷史遺留問題?”唐繼峰悠閑地倒着車。
“別說,還真是歷史遺留問題。”柳岳的說話聲驚擾到彤彤,她擡頭瞬間倆人的視線就對上了,“不過不是我的,是你的。”說完沖着彤彤擺了擺手,“哭包,好久不見。”
因為哭的大腦缺氧,彤彤思維有一刻的停滞,“……”等她反應過來當前的狀況時,內心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真的是謝謝您還記得我!
太尴尬了,她別過頭,努力擦掉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為什麽每次丢人的時候都會被人撞見?就不能讓她悄悄地發洩一會嗎?用力搓了搓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泥潭裏也得繼續戰鬥,至死方休!
“哭包?範彤彤?”唐繼峰聽到柳岳嘴裏那兩個字立馬反應過來,“把她給我看住了!”停車的速度立馬提升。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最近适合揪奸細、打小強。
“你倆果然有一腿!”柳岳湊近電話,用手擋住彤彤那邊,悄聲嘀咕了一句。
“滾!”唐繼峰想都沒想直接把電話挂斷。
柳岳堅持着有熱鬧不看白不看的原則,第一次完全徹底地執行了唐繼峰除工作以外的指令,兩眼牢牢盯着彤彤不放,她做什麽他不管但絕對不能離開他的視線。
幾次沒把人甩掉,彤彤不得不承認,對于這家酒店,他比她熟。見前面又是一條死路,不甘心地翻了個白眼,回頭惡狠狠地瞪他,“有完沒完?看熱鬧還得包你全年?”
他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我并沒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随意。”
“……”她要是能找到出口,還用得着在這跟他大眼瞪小眼?神TM的随意!
唐繼峰進入酒店,也不知跟柳岳怎麽聯系的,直接就找了過來。
眼看拐彎處又走來一熟人,彤彤幹脆放棄抵抗,一屁股坐到地上,氣呼呼地看着并排站定的二人,“怎麽?一個圍觀不夠,還得組團圍觀?來來來,直接告訴我你們想看哪出,幹脆點。”
剛到的唐繼峰有點懵,不過面子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側頭看向柳岳,見兄弟看過來,歪頭示意彤彤那個方向,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這孩子之前可不是這性子。
柳岳擡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兩眼望天,從唐繼峰身邊繞過,然後徑直走開。
算了,都不重要。唐繼峰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彤彤,“你要這樣跟我談?”随意地解開自己的外套扣子,一副要長談的架勢。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的刺激太多,還是見過闫毅後,她徹底看淡了某些東西也更看重了一些東西,腦子異常清醒,絲毫不介意地盤腿坐在地上,仰着頭看着他的眼睛,“你們公司最近在争取一個跟酒店有關的項目?”機緣巧合下聽舒苒提起過,可惜她不負責這一組,所以詳細信息無從得知,但随便蒙一蒙又不犯法。
他不可否認的點了點頭,他們圈子有交集,她知道并不稀奇,只是此時提及卻不得不引起他的警覺,而且她有“前科”,他雙目下意識地聚焦在她眼睛上。
“你之前見過我的安全扣設計,并表示還可以。”從他以往的所作所為來看,他犯不着因為要看她熱鬧就屈尊而來,所以肯定有利益驅使,當然這也得構建在他人格的保障上,否則借鑒她的設計再改一下,以他們公司在業界的地位,衆人相信誰一目了然。
“對。”桃花眼中防備漸去,多了些在工作上的認真。
其實她有點想炸他,仔細想想卻又沒必要,“我沒申請過專利。”嘴角不自覺地帶起諷刺的笑。
“我們可以申請,每年給你銷售淨利潤百分之五的分紅。”
“那這個項目呢?”設計費和項目分紅哪個更有利?她不懂,但這不妨礙為自己争取,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不是嗎?
挑眉,“胃口倒不小。”爛泥要升級做膏藥了?
“小不點!”遠處韓晖匆匆趕來。跟闫毅讨論完他才想起還有範彤彤這麽一個人,轉身尋遍整個宴會大廳都沒找到,問詢過服務員後才有目标地趕來。
正對峙的兩人被就此打斷,“趕緊起來,坐在地上像什麽話。”唐繼峰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她的一只胳膊直接将人架了起來。
不愧是兄弟倆,手法一樣粗暴,“你放手!我自己會起來。”雙面人!掙開他的手,她非常想帥氣地起身,無奈盤腿坐的時間有點長,腿麻了,沒了外力後只能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掙扯間衣服有些亂,領口便不再服帖,起身後又忙着揉腿緩解酸麻感,她根本沒有注意貼身佩戴的玉佩什麽時候從松散的領口中滑了出來。唐繼峰站在原地跟韓晖招了招手,目光自然掃向彤彤,起初毫無波瀾的眼睛在一抹柔潤的綠色滑過後瞬間發生改變,驚愕中帶着點不可置信,雙目一再掃向那塊玉佩,神色中也染上些許不确定。
彤彤偶然擡頭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領口,然後急忙捂住,“看什麽看!變态啊你!”。
卻不想,他一臉嫌棄的走近她,仿佛剛才一切都是她的幻覺,“財不外露,懂嗎?”
面對她氣憤的小臉,他突然反常地歪頭一笑,眸中豔光乍現略帶迷離,仿佛世間所有都能被吸引至其中,趁她愣怔之際,擡手用兩根手指将她捂着領口的手挪開,再将玉佩塞回衣領中,離手的時候還用兩指夾緊手編繩仔細揉搓了下。
被頸間繩子的滑動驚醒,她下意識推了他一把,又猛地退後一步,捂着領口一臉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