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轉折
林千笑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只覺得膝蓋一軟當即跪在了樓念君身邊。
他俯下身子，探了探脖子處，已經感受不到生存的氣息，樓念君樓将軍，死在了自己面前。
“不，不可以，大哥你堅持住，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你肯定會沒事的。”
地上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回應，四周只能聽見屋檐下的雨滴落在地面的聲音，黃家別院外的燈籠被風吹熄，他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林千笑就這樣跪在潮濕的地上，垂着頭，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自從和樓月歌互換了身體，氣宗在江湖上名聲大震，可樓家為何就陷入這般境地。
“樓将軍,是我林千笑沒照顧好你們，今日起，我一定找到殺害你的人，為你報仇，哪怕天涯海角，傾盡一生。”
說完，他伏地重重地刻個三個響頭，脫下自己的衣衫将樓念君包裹起來，抱到了馬背上。
長長的街道寂靜無人，潮濕冰冷的風刮在臉上，刺痛着林千笑幾乎麻木的神經，他多希望這條路走不到底，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樓家的人，如何面對自己在乎的樓月歌。
很多年前，師父離世的時候，也只有林千笑在身邊，依舊是漆黑冰冷的寒夜，他就這樣跪在師父身邊直到天亮。
一直以來，自己想留住的從來都留不住，無論是在乎他的人還是他在乎的人。這如果是命運的話，他不服。
他慢慢走着，天邊已經泛白，看天色，今日是個晴天。
林千笑牽着馬，側頭看了看馬背上的樓念君，心裏充滿了悲傷和惆悵“樓将軍，你若是還能和我說說話多好，你的家人肯定會非常難過，我預見到了危險卻沒有在意，要是我及時趕到，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還請樓将軍放心，只要我林千笑在一日，就一定護樓家一日。以後，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快到樓家外面的時候，江年年攔住了他的去路“少主，你不宜再去樓家。”
“我要去給他們一個解釋。”
“沒時間了，魔宗派人發出了緊急令，我已經回了信，告訴他們早到了少主，這幾日就會帶少主回去。樓家的事情少主不能再繼續插手，趁着他們分心處理別的事，我們魔宗才有機會。”
林千笑不懂她說這些話的意思，卻猜到事情很嚴重“我不走，江姑娘，你還要我說幾次，我不是什麽少主。氣宗和樓家都面臨着大麻煩，我不可能在這時候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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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責任和使命，少主的責任就是重振魔宗，如今宗門內亂，尚不知道木長老是什麽情形，還請少主以大局為重。至于氣宗的事，我們的人已經将千瓣雪蓮送到了樓月歌手裏，此時她正在回來的途中。”
“我不走。”林千笑再一次拒絕了“江姑娘，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不在乎劍宗的，可我放心不下氣宗。至于你說的魔宗的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因此，恕不奉陪。”
說着，林千笑拉過缰繩想繼續往前走，卻被江年年又一次攔住“少主，為了魔宗着想，得罪了”
“你想做什麽?”
剛問完，他就覺得眼前一亮，就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竟然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少主請往前走，你會看到以前的一些事情。”
前方出現了一道光，林千笑小心翼翼地順着亮光走過去，到了盡頭時，一腳踩空，順勢跌了下去。
可落地後他才發現，自己身下是一片草地，柔軟的青草觸感還帶着青草的香味，一切都這麽真實。
再往前，有一座亭子，建在湖邊，旁邊是各色各樣的花，一片生機勃勃。
不遠處走來一男一女，男子身穿玄色長衫，女子身着月色長裙，兩人有說有笑，十分開心。再然後，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孩子，手裏捧着一只小鳥，哭哭啼啼地跑過來“爹，娘不好了，這只小鳥被人打傷了，你們可不可以救救它。”
男子聽後起身走過去摸了摸小男孩的頭，伸手在小鳥身上撫摸了一下，只見那鳥徹底死了。
小男孩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等明白是怎麽回事之後，放聲大哭起來“爹爹壞，爹爹殺死了小鳥，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他捧着小鳥想抛開，卻被男子呵住“站住，你看看自己像什麽話，一個男子整日就知道哭哭啼啼，以後還怎麽擔當起掌管魔宗的大任。不許哭，眼淚給我擦掉！”
小男孩被自己的爹爹一通訓斥之後，癟着嘴不敢哭出來，“我不想當什麽魔宗宗主，大家都說我們是歪魔邪道，根本就沒有人跟我玩。”
“住嘴！別人怎麽說就是什麽，你沒有一點判斷力嗎？什麽是武林正派，。什麽又是歪魔邪道，不過也是由他們一張嘴。我們所做的不過是為了生存，為了有能力保護自己在乎的人。你看看，如果沒有本事，連一只鳥你都保護不了，以後還能保護誰？”
“是呀笑兒，爹爹和你娘知道你因為魔宗的身份受了很多委屈，但你也該有自己的判斷，正和邪，其實不在門派之別，而在人心。”
她的話音剛落，氣宗前掌門也走了過來“林千笑，你若是不想認命，就憑自己的力氣改變這一切，而不是對着你的爹爹發脾氣。”
再然後，眼前的畫面變得非常淩亂，一時是魔宗餓武林門派大戰，一時又是氣宗掌門臨終前托付，而最後一幕，是他的爹爹和娘親渾身是血，攜手從懸崖上跳了下去。他們身後，是集結起來的起來的武林各門各派。
不可能，怎麽會是這樣，林千笑沒想到自己的的娘是被逼着走投無路跳崖而死，為什麽師父沒有跟自己說這些。
而最讓他難以接受，是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樓寰山，他好像和一衆掌門很熟，手裏拿着一把弓，冷眼看着這一切。
那把弓，是挽天弓。所以，樓月歌的爹爹，當年也絞殺過魔宗。
“少主，你沒事吧。”
江年年看着他神情不對，連忙将他拉出了回憶裏。“此術是魔宗秘術，我自小跟着木長老學習，卻還是只得皮毛，所以帶你回憶的時間不長，等回了魔宗，木長老肯定能幫少主全部都想起來。”
林千笑面色蒼白，他的思緒很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江年年的話，但澤黑記憶一旦浮現出來，就再也甩不掉，并且越來越深刻，他好像開始記起一些事了。
“少主，聽屬下一句勸，早日和樓家劃清界限，以後，興許不會那麽難過。”
“我和樓姑娘，要如何換回來。”
“攝魂術本是針對一個人使用的，可那日在月老廟，突發意外，讓少主和樓将軍互換了身體。要換回來，也必須要你們二人在一處。據可靠消息，樓将軍明日一早就能趕回灤州，明晚亥時，我在城外月老廟等着你們。有的事，從哪裏開始，便要從哪裏結束。”
江年年說完平靜地看着林千笑，等着他回答。
“樓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我若是在此刻和她互換回來，她要承受的肯定很多，內疚，自責，我想替她分擔這些。”
“少主，屬下說一句得罪人的話，她要承擔的這一切，那便是她的命，少主也有自己要承擔的東西，你們，終歸還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要回到原來的生活狀态嗎？林千笑心裏清楚，即便是換了回來，他們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氣宗懦弱功夫差的林掌門和敢作敢為正義勇敢的樓将軍，在這一場互換中，都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但有一點林千笑可以肯定，從今以後，樓月歌在自己心中，再也不是別人說的人醜脾氣差，她灑脫，可愛，張揚又善良。
他喜歡她，此時，往後，都喜歡。
“攝魂術，會對樓将軍有損害嗎？”
“破解之術，會造成人在短期內出現頭痛頭暈，過些時日就會好。”
林千笑搖搖頭“不行，她本就一身的傷，不要再平添這些病痛，告訴我，有沒有別的辦法。”
江年年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告訴了他“有，需要少主一半的內力，這些年少主本就習的氣宗心法，若是卸一半力，只怕功力會大大削弱。”
“如此可以緩解她的痛苦嗎？”
“屬下會拼盡全力。”
“好，那就這麽辦。”
林千笑說完，還是要拉着馬往前走，江年年跟了幾步，又作罷。
算了，她苦笑一下，勸說他放下，自己又何曾能放下了。墨無雙，也是她心中在乎的人，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真的只是一個漂泊江湖的弱女子，亦或者，寧願自己根本就沒有遇見過他。
江湖大義，愛恨情仇，又有誰能得個雙全。
江年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看不見林千笑的背影，這才轉身離開。下一步，她要回劍宗，去和墨無雙辭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