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望砺
看着眼前的斷壁殘垣和遍布四周的符咒、殘陣, 李懷瑾沉默了許久。
若說在北源山脈東麓有遇到白狼的美好回憶,那到了此處, 便皆是痛心了。
“看這裏風景宜人, 從前怕也是個桃源之地吧……”以他現在的身份,李懷瑾沒辦法用回憶的口吻說起這個地方和這件慘事, 只能故作不知地問道。
身旁的劍修也心緒不佳,但還是回了他一個字:“嗯。”
看四處荒廢已久的模樣, 誰人猜得到, 這裏便是當年魔修望砺煉制妖獸、并以活人做餌食的大本營,也是一個真正的人間煉獄。
當年北境陸續出現了一些入魔的妖獸,它們大肆踐踏所到村落, 殺害了不少普通人。
發現端倪的德古寺率北源諸寺僧衆在北源搜尋, 就為捉住這些危害四方的妖獸,但苦于佛寺還要鎮住蠢蠢欲動的魔宮, 他們面對頻頻出現的入魔妖獸, 人手實在不足, 遂求助于中原道門。
原本北源山脈便是北方的屏障,太初門在內的諸多修真世家受德古寺相邀, 皆讓宗門的元嬰大能前往北境, 助佛修一臂之力。
原本禦靈宗所在的始豐山離北境遠着, 但其它四門一宗、散修盟和其他數得上名號的修真世家皆有處置, 更何況為害四方的主要還是入魔的妖獸,擅長禦獸一術的禦靈宗自然也責無旁貸。
那時候李扶風結嬰不久,雖還未成為禦靈宗宗主, 但也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他聞北境有很多人被妖獸所害,宗門又得德古寺的傳音,遂禀明師叔并與宗內大能商議後,便親自帶着門內的幾個金丹禦靈師前往北源,助陣道修和佛修聯盟。
他們在北境待了整整兩年時間,誅殺入魔的妖獸,發現這些妖獸根本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直到後來太初門生疑,為免打草驚蛇,暗中搜尋線索,待抵達北源山脈中麓的時候,才發現魔修竟是控制了一整座城鎮作為自己的巢穴。
他們秘密煉制妖獸,令其入魔,再放至北境各地為禍,借此轉移佛修和道修的注意力,隐藏望砺煉制妖獸大軍和另一座魔城的計劃。
太初門一面禦敵,一面向其他宗門發出信號,佛修和道修趕到這座城鎮,與魔修和被煉制入魔的妖獸展開殊死一戰。
李扶風便是在這場大戰中一戰成名,立下大功,也奠定了他此後接替禦靈宗宗主之位的基礎。
Advertisement
即便現在他已經不是李扶風,但對已經慢慢恢複從前記憶的他來說,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
所以後來的回憶再怎麽風光,只要想到那樣一座繁華之城變成後來的慘境,無論是誰都無法一笑了之。
當初偌大的城池,所有活人皆被魔修控制,對自己身處煉獄無知無感,甚至滿身鮮血也不自知,即便佛修有心救助,但其受魔氣控制已深,根本無力回天。
因為為了盡量不被佛修發現,也為給入魔的妖獸提供鮮食以克制其暴動,魔修便殘城中人的軀體喂食妖獸,手段極其殘忍。
他們心智、身體皆被魔修所毀,整個城鎮起初看似沒有死多少人,卻比一座死城還要可怕。
外面的人若不幸跑到了這座城鎮中,也皆是有進無出、有去無回,他們沉浸在幻象中,甚至還能在魔修的控制下給外面的親人遞信報平安,所以很久都沒有人發現這裏的異樣。
到最後大戰的時候,望砺一聲令下,城中數萬活人一半便瞬間落入妖魔之口,剩下的飽經磨難、身心殘缺,便是在大戰中僥幸活了下來,也沒能活多久。
這座城鎮已經被徹底的毀了。
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了,依舊無人敢再到附近來——當初被魔修破掉的風水可以修補,但人們的痛苦卻無法修補,人命也無法挽回。
一般來說,妖獸入魔更不便控制,連簽訂過契約的主人都可能會遭到反噬或攻擊。
但望砺功法了得,竟然找了一種煉制妖獸的法子,能在控制入魔的妖獸,叫它們在一定範圍內聽從施咒者的命令。
妖獸本就厲害,再加上入魔後愈發狂暴,實力大增,所以這一戰他們打得極其艱難,佛道聯盟損失慘重。
可明知此戰艱難,還是有不少佛修、道修前仆後繼,力戰到底。
“聽聞韓老祖也曾參與過當年誅殺望砺一戰,前輩實是讓人敬佩!”
李懷瑾記得,當年太初門出動了兩位元嬰和數名金丹修士,其中便有眼前的韓老祖。
那時候的韓寧還只是個金丹,因金水克魔的劍氣而進入太初門的除魔隊伍。
從這點來看,旁人也該知道太初門門風之嚴——遇到頭等危險的大事,連景鴻老祖的侄孫、掌門表弟的韓寧都派了出來。
不過,據說韓寧在與入魔的大妖對陣時便受了重傷,不得已退回太初山養傷了,所以李懷瑾在之後的大戰中和慶功之宴上并未看到韓寧,對其主要的印象還停留在後來他的掌宗大典上。
掌宗大典的時候,那個年輕俊美的金丹似乎已經是養好了傷的樣子,李懷瑾想他是太初門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見他受傷後修養無礙,還曾在心底為韓寧感到高興過。
望砺及其黨羽被誅殺後,他那煉制可被魔修控制的妖獸的法子也失傳了,随後魔道再未出現過這般厲害的禦靈師。
被望砺煉制入魔的妖獸被逐一殺死,因幾百年的道行而被魔修利用,最後也随之毀于一旦。
北境也很是安穩了一段時間,少有魔修敢這般猖狂地作亂。
李懷瑾和韓寧重逢的時候遇到了大妖,雖然那妖獸入了魔,但太初門的陣修在南山找到的法陣殘骸證實并非為魔修煉制魔物的禁陣,反倒更像是道修所為。
韓寧見過視妖獸如命的李懷瑾,也見過利用妖獸害人的惡魔,便知道同樣是精通禦獸一術,卻可導致全然不同的結果。
正如同樣是追求力量和長生,人修與魔修走得卻是截然不同的路。
他也知道李懷瑾敬佩的,是當年一起為誅滅魔修而聯手作戰的佛修和道修們,并非單指他一人。
“當年未能與衆修士一同戰鬥到底,實乃遺憾。”
哪怕後來因此遇見了某人,也未能完全抵消這種遺憾。
……
李懷瑾和韓寧心緒不佳,他們帶着望天犼沿着城牆的斷壁殘垣走了一段。
佛修和他們中的陣修已經在大戰之後便于這裏布滿驅魔的符咒和法陣,但死傷如此慘烈而産生的怨氣,時隔多年依舊難解。
據說這還是德古寺僧人在此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咒,才叫此地的怨氣化去了些。
望天犼感覺敏銳,站在城中有不适之感,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它還記得這個地方,也記得當初它跟白狼陪在主人身邊,與入魔的妖獸厮殺有多艱難。
“幸好沒有把乖乖它們放出來,”李懷瑾摸了摸胸前的禦靈環:“要不然怕是要吓得幾日都睡不安穩了。”
由于禦靈環內外相通,李懷瑾怕離城中太近會影響到小家夥們,于是很快就跟劍修離開了那座殘城。
他們來到附近的一處休整,這才把小山貓它們放了出來。
小山貓與李懷瑾已經心意相通,能感覺到他的不高興,于是落了地也不急着去找小赤猙(的尾巴)玩,而是屁颠屁颠地跑過去蹭他的衣擺。
小赤猙也愛親近抱它最久的李懷瑾,原本一出來趴在地上不願動的,眼下也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一扭一扭地跟着小山貓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小聲“铮铮”叫,也不知道是讓小山貓慢一點,還是呼喚主人。
李懷瑾正把小灌灌捧出來,叫它能如往常一般站在望天犼的背上曬太陽,忽而感覺自己的衣擺重重的,低頭一看,果然是小山貓。
他目光稍擡,便看到尾随其後的小赤猙,看着小家夥走路時歪歪斜斜但卻锲而不舍的小模樣,他不禁想到了什麽往事。
只見李懷瑾蹲下身來,先是摟了摟小山貓,然後對小赤猙伸開雙手,鼓勵道:“铮铮走得真好!”
他的語氣溫柔,笑容燦爛,小赤猙見了,也不管聽沒聽懂對方的話,都走得更加起勁了,五條小尾巴擺來擺去的頻率都明顯快了起來,招得小山貓晃眼睛。
大概是有人鼓勵,它很快就來到了李懷瑾跟前,然後立馬就被抱了起來。
在它頭頂吻了一下,李懷瑾一邊給小家夥順毛一邊道:“我們铮铮厲害極了,看這小腿,真有勁兒!”說罷還輕輕捏一捏小赤猙的小爪子,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他之前擔心小赤猙不會走,就跟當年擔心自己撿到的小虎崽不會走路是一樣的忐忑心情。
李懷瑾并不知道那只小虎崽不走路是因為還未适應自己的新身體,他只以為它身子有什麽不妥、不能走路,所以但凡看到它們邁開一個小步伐,都滿心歡心起來,恨不得把全天下好聽的話都說上一遍。
小山貓見弟弟得了表揚,用小爪爪拍了拍李懷瑾的腿,然後一躍而起,跳到了他的背上,表示自己的腿也有勁兒。
李懷瑾一手抱着小赤猙,一手托着小山貓站起來,微微弓着腰背走來走去,一副傻爹樂呵呵帶孩子的模樣。
韓寧原本正看着他逗弄兩個小崽子,忽而扭頭往廢城的方向看去。
李懷瑾發現他面有不愉地看向別處,還以為有什麽人或者妖獸靠近了,于是就着彎腰的姿勢問:“怎麽了?”
劍修回答道:“有人在城裏找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李小受:不會走也不要緊,我來抱。
小山貓:嗷嗚嗷嗚~
小赤猙:铮铮~
小灌灌:哼~
韓小攻:嗯,不會走。
李小受:它們不會走就算了,你湊個什麽熱鬧(?`⊿?)?
——————————————
謝謝小可愛AliceSnape2的地雷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