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惡報

等李懷瑾與李元旭半真半假地寒暄一番， 便知李元蘊去了哪裏。

“師叔聽聞舊事，當下震怒， 先審了李寶璋和李懷暄，後責令宗主閉門思過，吾等現暫代其職。”

在李懷瑾只看到林安戈和李元旭的時候， 心裏便有了個大概的猜測， 如今基本得到證實，并沒有太過驚訝，只是不禁感嘆師叔雷厲風行，竟是這麽快就将事情理清楚。

不過這也不奇怪， 楚昊炎如今是散修盟的化神老祖， 地位變得非比尋常，他雖剛剛突破，論實力還比不過朔宗老祖，但也成了九州舉足輕重的大能。

他在自己的化神大典上針對李元蘊一系，将舊事全部掀開來， 就算朔宗老祖不出關， 李元旭也會抓住這個機會鬧上一鬧。

當初在李懷瑾和楚昊炎看來，李元旭就算聯合了林安戈和潭石， 也未必能将宗主如何。

李元蘊畢竟已經執掌太初門多年， 他天賦不如前宗主李扶風， 可到底是朔宗老祖選出來的掌門人。

再加上他本身為李氏嫡系，身後也有長老支持，像林安戈這樣左右搖擺不定的人， 未必肯真正得罪了他去。

一旦發現壓制不了李元蘊，林安戈就算一時被李元旭說動，也保不齊會臨陣倒戈，轉而重新支持宗主。

但此事有朔宗老祖出面，情況則完全不同了。

只要老祖不選擇包庇李元蘊等人，他們便再也翻不了身去。

李懷瑾都不用聽李元旭再說什麽，就知道李寶璋和李懷暄必是被定了罪，否則身為他們父兄和宗主的李元蘊不至于被禁足。

閉門思過，這對于一門的宗主來說，已經是非常嚴重的懲罰，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李元蘊正在在被廢的結局邊緣徘徊。

見李懷瑾并沒有露出非常欣喜的表情，李元旭接着道：“當年李懷暄誘你去一線崖，眼睜睜看你墜崖卻不救，實乃有違門規的重罪，如今他已經被老祖關入思過崖，等待發落。”

聽到這裏，李懷瑾總算給了對方一個反應：“此事，李懷暄承認了？”

“他是沒有承認，”李元旭見李懷瑾果然對仇人的事感興趣，立刻回答道：“但當日在他身邊的人不止一、二，倒是很容易便知道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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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暄身為宗主的次子，出生便是天之驕子，素來蠻橫慣了，他不像其父兄、姑姑那般狡猾，也完全沒将李懷瑾放在眼裏，做事自然沒有顧忌。

事實上，李懷瑾墜崖之後，确實無人可為這個可憐的外宗弟子讨個公道。

要不是李扶風借李懷瑾之身重生之後，熟知師兄李元蘊的性格，自己想辦法傳了消息出去，恐怕也不會有人知道李懷瑾差點被害死。

即便如此，李元蘊将昭華遺物交給李懷瑾，立刻得了寬厚慈愛的賢名，很快就将這件事的影響壓了下去。

只是當日跟李懷暄在一起的人不少，只能封口，不能滅口，所以留下了人證。

這些人證原本就是李懷暄的狗腿，只要李元蘊當權一日，便不會瞎說什麽。

可由朔宗老祖親審，又豈會容他們再說假話、為李懷暄隐瞞。

平日裏偶爾仗勢欺人甚至私下裏打壓同門，這種事沒個依據，還不好做出定論，但李懷暄此舉幾乎就是殺害同門了，根本無可辯駁。

但李懷瑾并沒有因聽到李懷暄的事情而表露出高興神色。

他看了李元旭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說“很容易便知道經過的事，卻拖了十多年才弄清楚”，叫李元旭一陣尴尬。

是啊，朔宗老祖這二十年一直在閉關，并不知道李懷暄在外宗過的什麽日子。

但李懷暄知道，李元蘊知道，眼前這位李懷瑾名義上的族叔，又何嘗不知道呢？

他們沒有發聲，是知道這件小事鬧出來也于己無利，所以便懶得為李懷瑾開口。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都是那助纣為虐的幫兇。

正如當年昭華的妖獸傷人，即便身懷六甲的她也會被逐出師門。“山，與。氵，夕”

李懷暄就算是宗主的兒子、天賦甚好的金丹，做了錯事，也照樣要付出代價。

他那些曾經無關痛癢的嚣張跋扈，一樁樁、一件件被掩蓋了去的荒唐事，也再也藏不住了，都會成為壓垮他的一根根稻草。

如今李懷暄看似還留在思過崖，那也只是暫時的，一旦等李寶璋和李元蘊的責罰定了，他必是要離開禦靈宗的。

一個人已經惡有惡報，但虧欠昭華母子的，可不止是李懷暄一人。

“李寶璋辱我母親清譽，還有當年母親的妖獸突然暴起一事，敢問查得如何了？”

李懷瑾一個金丹修士，卻敢這般與他說話，自然叫李元旭心生不快。

但對方身邊站了個化神劍修，身後還有個任性妄為、口無遮攔的昊炎老祖，再加上李元旭原本又有自己的打算，便勉強壓下這種不快，盡量耐心地回答李懷瑾的問題。

“李寶璋辱昭華清譽一事，有昊炎老祖的說法，自然是證據确鑿……只是當年妖獸傷人一事，年代久遠，确實難查。”

李懷瑾聞言，知道李元旭是在賣關子。

他當然知道是難查的，否則當年也不會放棄在禦靈宗裏繼續耽擱下去。

可只要師叔重視這件事，便還是有一線希望。

——李元蘊都被責令思過了，事發的絕對不可能只有一個李懷暄！

不出他所料，李元旭接着道：“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李寶璋雖自以為将一切料理得極好，但總有蛛絲馬跡遺落，如今她身邊的侍女已經招認，證實當年昭華的妖獸暴起，就是李寶璋設計。”

那侍女年歲已大，卻未能築基，本該留在主峰得到一定的照顧。

偏偏寶璋連妖獸都要漂亮可人的，又豈會留容顏即将老去的侍女在身邊，便借故将其遣了出去。

此女與當年得李寶璋授意的心腹有幾分關系，因害怕而在心腹侍女被滅口後隐藏自己，可不想就這樣被仙子無情地抛棄了去，竟是憑着怨恨生生撐了三十年，如今已是老妪。

最近宗門查起昭華仙子妖獸暴起一事，又是朔宗老祖親查，她便将自己知道的事和盤托出。

那女子藏得如此深，連李寶璋都不知道其知情，如果不是朔宗老祖下令徹查，李元旭不遺餘力，恐怕真要等人老死，便難得翻案了。

這便是李寶璋咎由自取，惡有惡報。

她若沒有畫蛇添足，非要在楚昊炎面前污蔑昭華清白，又怎麽會叫人發現，她這個秀外慧中的好姐妹對昭華包藏禍心，又因此往下查呢！

就在這個時候，李元旭又說起了一件事。

“還有一件事，是李寶璋身邊之人供出，當年你們去商虛秘境，長垣有人被收買，名史新禮，是個金丹，曾想借着游歷危險之際，害你性命，李寶璋也不過是個金丹，史新禮同樣是金丹修士，他為何要受其驅使，實乃奇怪之事。”

李元旭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以為吊足了對方的胃口才道：“莫不是還有人借李寶璋之名，想要暗害于你？只是他在商虛身受重傷，不久就死了，現在死無對證，可惜啊……”

……

李懷瑾一聽便知道李元旭在打什麽主意。

——對方是想激自己鬧一鬧，将李元蘊，尤其是李懷豐也拉下水啊……

李元蘊受李寶璋和李懷暄的影響，眼下看來是極難保住宗主之位了，即便他選擇棄車保帥、勉強還坐在位置上，也肯定是坐不安穩的。

李元蘊已經不足為懼，李元旭此刻真正忌憚的，其實是李懷豐這個少宗主。

若是沒有證據直接證明李元蘊也參與了此前的事，那他要面臨的，是身為掌門卻失責的罪罰。

可李懷豐不同，他雖然是名義上的少宗主，真論起失責，還算不到他的頭上來。

即便李元蘊一系倒了，只要李懷豐還無事，他們便還有一線希望。

畢竟李懷豐與前宗主李扶風一樣，乃天賦甚好的木水雙靈根，如今他年紀輕輕已經是金丹後期，假以時日便有突破結嬰的可能。

李懷豐身為始豐山李氏嫡系，他日一旦成功結嬰，便是有資格繼承宗主之位的。

李元旭就算從李元蘊手中将宗主的位置奪了過來，也要防着李懷豐韬光養晦、卷土重來，所以希望李懷豐也能在這件事上栽了去。

但李懷瑾此次來始豐山，并不是要讓李元旭得償所願的。

一來李懷豐有沒有參與當年的事情，這要證據說話；二來誰又能保證李元旭在當年的事裏就幹幹淨淨、一點沒有過錯。

李懷瑾已經從禦靈宗的争鬥中脫身而出，不打算被他們中的任何一方利用。

更何況，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李懷瑾佯裝聽懂了李元旭的話，問道：“老祖何在？我自幼得其照拂，卻還未見過老祖。”

李扶風是見過朔宗老祖的，但李懷瑾卻沒有見過這位大能，他如此表達孺慕之情，并不叫李元旭感到意外。

若非李懷瑾身邊有韓寧這位化神劍修，李元旭又有私心在，恐怕以他的身份、修為要見朔宗老祖，還有些困難。

“老祖出關不久，就帶着我們為昭華和你主持公道，有些勞累，如今正在洞府休養，”李元旭既是想要他發揮作用，自會想辦法幫他求見：“不過老祖早就想看看你，想來應該不會将你拒之門外，本座這就去幫你問問。”

到了後山洞府，李懷瑾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沉默不語。

在李元蘊、李元旭面前，他還沒有這等強烈的感覺——百年已逝，物是人非。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我家的豬不賣的地雷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