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瘋女人

此時一個衣服亂糟糟披頭散發的瘋女人不知從何處“飄”出來,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抓住江上月的肩膀,“嘿嘿”一聲笑,笑聲尖銳刺耳。誰也沒有看清,這個女人是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飄”過來。

那雙手如同鷹爪一般,牢牢箍住她的肩膀,怎麽甩也甩不開。

高淩伸手劈開瘋女人的手,高仞、柳非是、陳興雷幾人同時聯手夾擊,意圖救側王妃脫身。

然而那瘋女人面上笑嘻嘻,如同玩游戲一般,雙手輕輕一松,身子往後稍稍倒去,躲開了攻擊她的幾個人,江上月一個踉跄,快要跌倒時,瘋女人再次抓住緊緊她的肩膀,凄聲道:“拜我為師,跟我學。跟我學,我教你武功……快跪下,拜我為師!聽到沒有!”

瘋女人的雙手像一把鐵鉗。死死鉗住江上月的肩膀,生怕她逃走似的。抓住江上月肩膀的指甲很長,似乎已經陷進她的血肉裏。江上月感覺全身癱軟,手腳無力,只能任由對方抓着不放。

高淩他們幾個一時也近不了那個瘋女人的身。

“你放了我,我便拜你為師。”江上月吃痛,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心想自己與這個女人見也沒見過,卻要她拜師,好生奇怪。眼下,身家性命捏在瘋女人手裏,不得不暫時屈服于她。

“好。”瘋女人松開了江上月,就只那麽一瞬,江上月從懷中摸出一把白色粉末,朝身後一灑,那個瘋女人便暈倒在地。

“哼!想做本姑娘為師,先問問它答不答應!”江上月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手指輕輕在瓷瓶上彈了彈,瓷瓶發出悶悶地響聲。這裏面正是江九流留給她的迷藥。

瘋女人歪倒在地上,江上月這才看清瘋女人的真正面貌,這個女人雖衣衫破舊,發型散亂,面黃肌瘦,但依稀可以想象出她曾有有過姣好的面容,外形再如何落魄,那端正美麗的五官是騙不了人的。

此時一位佝偻都仆婦拄着拐杖,踉踉跄跄走了過來,身後跟了兩名侍女。很快兩名侍女架着瘋女人離開了。

江上月心下疑惑,這個瘋女人為何會出現在王府裏頭?于是問那老婦道:“老婆婆,剛剛哪個瘋子,你可認得她?”

然而那名老仆婦在看到江上月的那一刻,卻呆立在原地,半晌,揉了揉眼睛,又向前走近了幾步,又揉了揉眼睛,面露驚駭之色。

江上月才沒興趣同一個老婦人玩對視,掃了一眼高淩他們四人,目光詢問他們,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發。江上月從他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一定知曉那個瘋女人的身份。

高淩站出來為難的開口道:“屬下無能,側王妃受驚了。有些事情,王妃還是不知道為好。一個瘋子而已,是誰并不重要。”

然而老婦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抱着江上月的腿不放,口中念叨着:“娘娘,是您嗎?您還活着……還活着……老仆還以為……以為你不在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江上月聽得雲裏霧裏,什麽叫她還活着,不在了?自己一直都活蹦亂跳啊!什麽時候死過啦?

“喂!老婆婆你在說什麽呢?有話起來說,放開我,別跪着啦。”江上月拉起老仆婦的粗糙枯槁雙手,老仆婦早已淚眼婆娑。

“你不是娘娘,你的聲音不像她。”老仆婦呢喃道。

江上月心下奇怪,她本就是王府的側王妃娘娘,方才還叫自己娘娘,現在又突然說不是。這位老仆婦莫非也瘋了?

“喂,老婆婆,你在王府裏做什麽差事?還有,跟哪個瘋女人是什麽關系?”

老仆婦愣了一愣,站起身,擦幹眼淚,聲音顫抖道:“老身在府裏服侍我的主人,姑娘若想知道關于樂然公主的事情,明日來鴻雁閣找我罷。”

天統不就一位清河公主麽?江上月疑惑道:“樂然公主是誰?”

高淩喝道:“老糊塗,你今日話太多。看好你的主子。快滾。”

“方才,娘娘見過的哪位便是。”老仆婦兀自答道。

哪個瘋瘋癫癫的女人叫樂然公主?她算哪門子公主。

江上月欲要再問,高淩已經将老仆婦趕走了。

“側妃娘娘莫要聽信她胡言亂語,時候不早了,屬下送娘娘回昭雪樓。”

江上月點點頭。一想到自己的賺錢大業,什麽樂然公主不公主的,好奇心通通抛到腦後。畫畫搞錢才是要緊。

她在無極門時,師叔祖便告誡她:靠山山會倒,靠地地會塌,靠人人會跑。只有自己最靠得住。段尋收留她一時,不會收留她一世。段尋“洗劫”了昭雪樓,把所有值錢事物搬到到自己書房時,江上月就幡然醒悟。他能給她的,随時都可以收回。所以,她自己絕不能混吃等死,一定要有銀兩可以傍身。

說做就做,晚上用完晚膳後江上月吩咐楚兒拿來筆墨紙硯。支開了楚兒,挑燈夜戰,靈感噴湧,一口氣畫了幾十張香豔畫作。書中人物,多為俏公子美佳人。美人美得千姿百态,男人也得容貌無雙。她看過太多的春宮圖,粗制濫造,許多只畫了兩個眼睛一張嘴,女的添個發髻,男的甚至畫個禿頭,以此區分男女。這樣的作品,怎能吸引買者駐足呢。要想賺錢,不可心急。需得徐徐圖之。

段尋這幾日都不在府上,江上月也懶得問,倒是楚兒主動告訴他王爺近日在宮中。她早已想好,什麽鍋配什麽蓋,她與段尋就是搭夥過日子。離了他照樣過。前幾次段尋來昭雪樓就寝,江上月面上沒有拒絕,卻是使了點小手段迷暈了他,又喂了一點點忘憂丹的粉末給他服下,他便記不得晚上發生的事情。如此一來,二人避免争吵,真正做到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畫到三更時分,江上月終于忍不住瞌睡,頭支在案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自己的窗戶外哭泣,聲音如怨如慕,凄苦低迷。她心知這是一場夢,困不過,便在夢裏聽着女子的哭聲入睡,不知那女子在她夢裏哭了多久,突然聲音止住,又唱起歌來。一刻也不消停。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莺兒燕子俱黃土……”

江上月覺得歌詞有些耳熟,覺得自己仿佛在哪裏聽過,但又好像從未聽過。但是她困極了,不願意在夢裏思考。

睡夢中,似乎有一只冰冷的手,輕輕撩起擋在她臉上的長發,長長的指甲劃過她的臉頰,耳邊有呼吸聲:“像啊,太像了。皇長嫂,當年若不是親眼見到你的屍骨,我還以為你又回來了……你們都死了,我活着做什麽呢?哈……哈哈哈……”

“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江上月聽了一夜的嘆息聲,只覺得心口沉悶,呼吸急促,整個人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壓住,想要醒過來,卻怎麽也醒不過來。好不容易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還身處夢中。虛無缥缈的嘆息聲,一直在她耳邊不曾斷絕。她在夢裏掙紮着,喊叫着,咒罵着,也沒能醒過來。

直到第二天,楚兒喚醒她時,已經日上三竿,她手腳酸麻,愣了好一會身體才恢複知覺。回想起昨夜的夢,心裏有說不出的驚駭。

“楚兒,我昨夜說了夢話麽?”

“娘娘,昨晚您伏在案桌上睡着了,是奴婢将你扶上床榻的。并未說夢話。”

江上月繼續問道:“半夜可有人來過昭雪樓?你可聽到有女子哭泣聲?”

“并無人來昭雪樓。”楚兒蹙了蹙眉,頓了頓,“娘娘是不是夢魇了?定是娘娘太過勞累,身子虛,遇見了不幹淨的東西。奴婢待會兒吩咐廚子做一碗燕窩粥來,給您補一補。”

江上月回想着昨夜夢到的事情,楚兒後面說了什麽,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只點點頭。

楚兒還服侍在她身側,還沒有離去。江上月見楚兒面露難色,欲言又止,問道:“怎麽啦?”

楚兒猶豫着,擡頭看了江上月一眼,複又低下頭,支支吾吾道:“奴婢從前……聽說,南北朝一戰,段老将軍戰死後,段夫人悲痛欲絕,傷心之下自刎殉了情……段夫人便是在昭雪樓中自盡的……當時是冬天,外頭積雪,血液融化了積雪,紅色一路淌到了梅園……被下人發現時,無力回天了……”

“段夫人?”

楚兒嘆了口氣:“嗯,段夫人是王爺的生母。”

江上月初來乍到,并不知王府裏還有這樣藏有這樣一個凄涼的故事。為夫殉情,一定是愛對方勝過自己的生命吧。想來段夫人也是一位忠烈的女子。

“那王爺呢?”

“王爺當時才十一歲,在宮裏與皇子們一同,在國子監念書。沒能及時趕回來。”

江上月聽得入神:“後來呢?”

楚兒繼續道:“奴婢當時還不在王府裏。只後來聽老人私下議論過。他們說段老将軍戰死後,前線沒有可用的将領帶領士兵打仗,子承父業,陛下便秘密下令,派了當時還是公子的王爺前去領兵。”

江上月打斷了楚兒,道:“你确定沒有聽錯?他能打什麽仗?”

江上月腦海裏立刻浮現出段尋那厮纨绔的模樣,由此推出段尋兒時便是個小纨绔,長大了成了大纨绔。武帝莫不是把打仗當做兒戲?

楚兒搖了搖頭,道:“奴婢聽說王爺少年時,因家學淵源,飽讀詩書,勤修武術兵法,少年英才無人可及。果然,在公子的帶領下,不出半年,一舉殲滅了南朝。陛下感念老将軍為國捐軀,公子又立了功,便将平南封地賜給了公子,封他做了平南王。也是日後天統第一位異性王。只是後來,雙親離世,對他打擊太大……所以……才轉了性子。要知道,段夫人入殓後,王爺趕回來僅看了一眼,便被匆匆催上了馬……”

江上月心道:若真如楚兒所言,段尋那厮也是個可憐之人。

江上月忽然心下過意不去,覺得自己以前對他太刻薄。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倒也從未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不過這楚兒為何會同自己講這些?

江上月點點頭,鬼使神差地思地問道:“王爺今日回府嗎?”

楚兒答道:“需得過兩日。”

“你服侍我之前,領的是什麽差事?”

“回娘娘,奴婢幹一些雜活兒,澆花養花,浣洗衣裳,刷恭桶……”說道此處,楚兒聲音開始顫抖:“娘娘不要嫌棄奴婢,別趕奴婢走,奴婢什麽都會做……奴婢會好好服侍娘娘,讨娘娘開心的……”

楚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江上月握住她的手,江上月可以感覺到楚兒手上粗糙的繭子,她将她扶起,道:“楚兒,我知你想要讨好我,難為你有這份心。其實,你不必這般刻意,而且,巧言令色并非你所擅長。若真想讨好我,須得先改了你那拘謹的性子。”

“娘娘寬宏大量,奴婢謹記娘娘教誨。”

楚兒年紀并不大,她剛滿十六,來王府已有六年。她是官奴,父親從前做過官,因為犯了事,連累了一家老小充作官奴。因此她讀過一些書,識得許多字。王府的下人們,欺她性格怯懦,不善言語,總是分她去幹最髒最累的活兒。好不容易熬到現在,能夠侍奉王府裏的側妃娘娘,無論如何也要抱緊了這位娘娘的大腿。

其實這樣的姑娘都相對比較單純,江上月要在王府裏安穩度日,少不了要尋一兩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手下。最好能對自己一人忠心耿耿。而楚兒便是一個不錯的人選。是以江上月先前故意冷落楚兒,便是為了讓楚兒産生危機感。很明顯,江上月的目的達到了。

不過要想楚兒全心全意跟随自己,當然得時常給她一些好處。

江上月拔下頭上的釵子,遞到楚兒手裏:“你好好跟着我,不會虧待你。”

楚兒受寵若驚,歡天喜地地收下了釵子,退了出去。

昨夜畫了初稿,今日江上月得去書坊一趟,一來是了解時下最流行的姿勢,為下一本畫冊尋找靈感。二來順便與書坊老板敲定價格。若老板要提意見,趁還沒完稿之前也好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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