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瞞天過海容易,瞞他,難
[家主,內務省派遣的監察官名叫津島修治,樂岩寺嘉伸已安排其入住雅敘園酒店。
津島監察官要求明日見到其餘高層。]
仿佛是聽聞了什麽極荒誕的笑話,五條悟猝然間斂去了所有笑意,攥着手機的手掌五指驟然用力。
沉默了一會,五條悟将手機屏幕展示給夜蛾正道。
“沒記錯的話,四年前被滅門(本家)的津島家的獨子,就叫津島修治吧?是打從出生第一日就被譽為“傳說”的人物。”
夜蛾正道也未多想,只當同名同姓,點了點頭說:“沒錯。津島家被詛咒師襲擊,津島夫婦及獨子津島修治确認死亡。”
想當初,底蘊深厚的津島家是何其風光啊,哪怕在衆人虛情假意的谄媚中、也都能窺見到兩三分的情真意切。
就是現在的禦三家,在那時候也只能對其仰視。
咒術界當時甚至流傳着[津島時代]這樣的說法。
尤其是在津島修治、那個完美的繼承了先祖【反咒力術式】的孩子出生後,津島家的地位更是無人可以比拟。
……天與地的距離,令所有世家望塵莫及。
不過難得的是,在這等境遇之下,津島本家以及分家依舊保持着低調。
想到這裏,夜蛾正道頓了頓:“說起津島修治,就不得不提[反咒力術式],獨一無二,若是人還在……”
夜蛾正道遺憾地搖了搖頭。
五條悟笑了笑:“夜蛾校長有沒有想過,這位[津島修治監察官]=四年前被确認死亡的[津島修治]的可能性?”
聞言,夜蛾正道墨鏡後的雙眼一震,但他還是穩了穩心神說:“不可能!事發當晚,津島分家的人便找到了津島修治的屍|首,高層更是親自确認過。”
“高層親自确認?”五條悟眯了眯眼,這裏面的事可不少啊。
這麽想着,五條悟咧嘴笑開了,他再一次将手機屏幕展現給夜蛾正道。
“先不管別的。津島家一部分分家的人已經忙活起來,準備迎接“家主”了。”
看着郵件附贈的并不算清晰的照片,夜蛾正道睜圓了鏡片後的眼睛:“這可真是……意外。”
他不曾見過“津島修治”,卻是見過未出事前的津島家主,照片中的少年無論是眉眼、還是氣質,都可以讓他确定,那就是津島修治。
五條悟笑眯眯地将手機收回,沉聲喃喃道:“嘛嘛——看來,要盡快見一面才行。”
與此同時——
“津島修治……”
咒術師高層沒有獲取內務省派遣監察官的意圖,先被這個在咒術界銷聲匿跡四年之久的名字,驚得如臨大敵。
沒誰會比他們本身更清楚,他們曾經有多麽懼怕這個名字的主人。
完美繼承津島家先祖[反咒力術式]的孩子,仿佛生來便對他們有着致命的威脅。
他是挑戰權|威|者!
他是颠覆舊|權|者!
就似遇上猛獸的家|畜,恐懼誕生的如此理所當然,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時至今日,他們恍然驚覺,那份恐懼四年來從未消失過,依舊深深地紮根在他們的骨血當中,猶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不。不可能。”
“他死了,死在十四歲生辰那晚!”
樂岩寺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站立着,比起其餘高層的如臨大敵,他冷靜的異常:“他活着。”
“樂岩寺你沒有獲知其意圖就罷了!不要危言聳聽!”
“我們親眼看着津島家的人将他的屍|首|葬進墓棺!”
“斷不會有差池。”
樂岩寺艱難地直了直背脊,蒼老嘶啞的聲音在這宛若靈柩般冷暗的空間響徹:“諸位當真認為所做之事天衣無縫?”
“……什麽意思?”
樂岩寺發出嘆息。
鑒于津島家過于低調,各大世家見過“津島修治”的人極少,樂岩寺正巧屬于“極少”中的一份子。
年邁老者至今仍記得清晰,那張稚嫩的面容上,沒有孩童的天真無邪、沒有孩童的不谙世事。
清淺的笑顏裏,只有似是脫離了人世間一般的空洞與虛無。流淌在那雙鳶眼最深處的,也盡是對人世間的不為所動。
孩童用着上帝視角,冷眼旁觀他們的虛情與假意,宛如在看早已看過了成千上萬次的小醜表演般,神情寡淡又倦怠。
虛僞的人們費盡氣力、挖空心思戴好的漂亮面具,竟然被一個幼童看穿看透……
樂岩寺對那時的感受記憶猶新。
被那孩子注視時,他的內心仿佛被摸不着看不見的虛無怪獸窺探了個徹底,自身淪為滄海一粟的顫栗感,甚至使他爆|發出了崩潰般的顫抖。
樂岩寺閉眼一嘆,結束這誕生于電|光石|火間的回憶。
他說:“瞞天過海容易,瞞他,難。”
津島修治。
這個名字的出現,注定使許多人徹夜難眠。
而五條悟,絕對是對那個名字抱持着最大期待的那一個。
五條悟行動力max,說了要盡快與監察官見一面,第二天八點半鐘就瞬移到來高樓林立的市中心。
城市中心的确熱鬧,響徹在耳旁的人聲鼎沸車笛鳴響,聽在五條悟耳裏,就仿佛一鍋煮沸的水,聒噪又吵人。
五條悟摘掉眼罩,在衣兜裏掏出圓框墨鏡戴上。他沒有直接找去雅敘園酒店,而是憑着直覺在酒店周邊走動。
終于,在湖景公園中,五條悟看見了內務省派遣的監察官——傳說中的津島修治。
穿着砂色風衣的少年,頂着一頭蓬松的黑色亂發,外露的脖頸和半截雙臂都纏滿了繃帶,身形單薄的讓人難過。
看上去宛若一個開了線露出棉花、一陣縫縫補補後被人丢棄的舊娃娃。
……津島修治啊。
五條悟看着那道身影,在心中默念出這個熟悉也陌生的名字。
當年,盛勢的津島家實在過于低調,鮮少出現在人前。也因此,他從未有機會與被奉為“傳說”的津島修治見上一面。
想到這,五條悟扶額,他當初可慘啦,沒少被人拿去和相差十歲的小屁孩比較來着。
五條悟擡起手食指推了下墨鏡,笑着上前,沒走幾步,他的腳步突然停滞。
視線中,獨自坐在長椅上的少年,面對着湖泊,像是失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唇角清淺的笑容毫無意義,仿佛只是習慣使然。目光也是空洞的,凝望着一片虛無。
近在咫尺的人們的熱鬧,完全無法同化少年,連靠近也做不到。少年像是被一道無形無影的屏障起來,将他與世界分割開來……
少年看上去……
仿佛不存在。
這一刻,五條悟産生了一種錯覺:他被自己的“六眼”欺騙了。正被“六眼”映照的,根本不是人世間應存在之人。
呼吸凝滞了一瞬,五條悟難得的有些躊躇,站在原地糾結了一張俊臉。
就在這時,五條悟看見那雙空洞的鳶色眸子突然對準了自己。
“……”
那雙眸子方才凝視虛無一點,現在凝視他,他好像也在那眼睛裏融化成了一片虛無。
好在少年只看了一會就移開了視線,五條悟暗自舒了口氣。
太宰治移開目光,面朝湖泊,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如果這是一片海就好了。”
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嗓音,仿佛從四面八方湧來,五條悟順着對方的話說:“你喜歡海?”
“我的一個朋友喜歡,想要有一棟臨海的房子,可以看着海面寫書。”
“你那位朋友的願望實現了?”五條悟依舊順着少年的話題聊天。
“嘛,算是實現了吧。”太宰治淺淺的笑了下,接着望向白發青年道:“沒記錯的話,你是五條悟,五條先生。”
少年的話題太過跳脫,五條悟頓了頓,才略詫異地挑起眉問:“你認識我?”
“我是監察官嘛。”太宰治彎下了眸子:“五條先生是特地來找我的?”
“沒錯呦!”五條悟笑眯眯地上前,在距離少年兩步遠的位置停下,他攤開雙手道:“沒辦法,因一個名字就令許多人徹夜難眠的人,實在太叫我好奇啦。”
聞言,太宰治揚起臉,半虛着鳶色眸子看着面前滿臉笑意的青年:“這樣說的話,五條先生也是“徹夜難眠”的一員咯?”
五條悟推了推墨鏡:“你可以這麽認為。”
“私下接觸內務省派遣的監察官……”
太宰治翹起唇角,視線越過高高大大的男人望去,樂岩寺身邊的侍從正站在那裏、滿面的驚疑不定。
“會被找麻煩的吧?”
啪嗒!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我最不怕的就是麻煩!”
輕飄飄地瞥了眼他,太宰治站起來,緊了緊手腕的繃帶,邁開步子從高大的男人身邊掠過。
撒肩而過時,黑發少年歪過頭、上挑着視線對白發青年彎了彎眸子,薄唇翕動溢出話語:“不錯的計謀。”
五條悟站在原地,擡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