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

燕棠被唐寶兒軟語哄了半天,總算又有了笑模樣。再攢攢功勞也好,到時候若紅薯的畝産量能達到五百斤,他就給自家小姑娘讨一個大封賞。如今他已說服了母後,趁着這段時間,他正好再去拜訪拜訪一直裝聾作啞的唐相爺。

因山下還有人等着,兩人呆了沒一會兒,就并肩往山下走去,見旁邊有花開的正豔,燕棠便折了一朵戴在了小姑娘的頭上,換來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兩人到了山下,等到唐寶兒等人離開了,燕一才帶着那幾個管農事的官員姍姍來遲。自從被嫌棄過幾回之後,他這個統領大人可是機靈多了。

自從進入八月,天氣越發炎熱起來,安嬷嬷便拘着唐寶兒不讓她總是出去晃悠了。她便把升級異能的時間改成了早上和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不出去的時候,她大多時候不是捧着一本厚厚的植物圖鑒研究,就是鼓搗各種盆栽。厲害的是,但凡能找到種子,她就能把這種作物栽活。

這一日因為與燕棠小別後相見,唐寶兒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安嬷嬷便借機捧着針線湊了過去規勸:“小姐既然不願提心吊膽躲着過日子,想要拼上一把,要過正常人的生活,那怎麽也該學一點普通姑娘家都會的東西吧。您就算不多學,繡一個帕子荷包,将來給夫君孩子做上一雙襪子一條腰帶一身衣裳的手藝總要有的吧?這也是一份心意不是?”

“這個我還用學嗎?”

唐寶兒震驚了,她記得原主會繡荷包帕子呀,她還特意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沒錯呀,原主可是給大皇子和渣爹都送過荷包的,雖然大皇子壓根就沒收,渣爹的也沒見他佩戴過。因為這個,原主一賭氣,後來就再也沒有繡過了。

安嬷嬷和白芍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一臉苦笑:“小姐也有許多年沒動過針線了,難免手生,重新拾起來也是要費一番功夫的,不如趁着這些日子有閑暇練一練。”

唐寶兒想到安兒的生辰快到了,便爽快的點頭應了下來:“行,那就勞煩嬷嬷和白芍姐姐了,我這些日子多練一練,争取安兒生辰的時候,給他做一身衣裳出來。”

安嬷嬷和白芍齊齊沉默,等到唐寶兒接過針線憑着記憶和本能動起針來,她自己也沉默了,她自己都認不出來這繡的是什麽玩意呀,她突然覺得大皇子當初拒絕了原主的荷包完全和喜歡不喜歡她沒關系,純粹是因為那幾個荷包太醜了吧?

她試着把同樣的情景代入到她和太子殿下身上,立馬被吓到了,不行,入鄉随俗,她絕對要掌握這一門必備技能。

她這邊埋頭苦繡,在府中備嫁的唐瑤卻是半點沒有這個煩惱。當年曾氏為了将女兒培養出來,可是給她開了不少小竈,唐瑤的刺繡可是師承江南第一繡娘師娘子的。為表心意,除了幾個大件,她的嫁妝都是自己繡的,見過的人就沒有不誇的。

除了繡嫁妝,她還親自做了兩個抹額分別獻給了皇後娘娘和燕王妃,又繡了一些小玩意給燕王府兩位嫡出的姑娘,也是大受贊賞。

這一日,唐瑤剛剛在曾氏院子用完膳回來,大皇子府的人就上門送信送東西來了。

這幾個月,燕洵在朝堂上大放異彩,昭慶帝對他十分信任。前段時間,閩州出了大案,有百姓一狀告到了京城,燕洵被委以重任,奉命代天子巡視閩州去了,如今已在返程途中。

燕洵在信中說,定能趕在皇後娘娘壽宴前到京,還随信送來了一個首飾盒子,裏面是一支金嵌珍珠纏枝鳳尾簪,這簪子是燕洵在閩州尋到的,他覺得很适合唐瑤,就特意命人快馬送回,以備她皇後壽宴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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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這上面的珍珠都是上好的南珠啊。”

“小姐,這、這上面的紅色花瓣好像是珊瑚制成的啊。”

這兩樣皆是稀罕物件,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昂貴之物,一時間,幾個貼身丫鬟皆贊嘆不已,滿口恭維之詞。

唐瑤握着這支簪子,心中想的卻是那支被太子從她手中奪回去的如意鳳簪,那支傳說中代表着母儀天下的如意鳳簪,那枝讓她在及笄宴上失了顏面許久不敢出門的如意鳳簪,她心中的歡喜慢慢散了去,默默讓人将那鳳簪收了,坐在窗前發起呆來。

自從及笄宴之後,那支如意鳳簪就成了她的心結和執念,哪怕大皇子有心哄她開心,搜羅了許多精美的簪子送過來,她心中都忘不掉。她知道,其實燕洵也忘不掉,只不過他的執念是那無上的權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晚睡下後,唐瑤就做了一個怪夢。

在夢中,當今聖上和曹皇後先後崩逝,燕棠登基,性情大變,變得冷血暴戾,嗜殺成性。

大皇子被他派去了邊疆禦敵,三皇子和其他幾位年紀小的皇子都被趕去了封地。唯有她這個大皇子妃,被強行扣留在了京中。

沒人知道,那枝如意鳳簪,在新帝登基那一日,就被宮中暗衛悄悄送到了她的手中。宮中的賞賜,更是每日流水一般的送到她的面前,新帝更是不顧朝野上下的口誅筆伐,日日出現在她面前,每日只為問一句她可願随他入宮,可願為他戴上那枝簪。

唐瑤清晨醒來,想起夢中新帝那火熱癡狂的目光,仍然心中狂跳不止,甚至白日裏竟是不自覺的回味着夢中情景。更駭人的是,這樣的夢境竟是一連三日不止,唐瑤心中開始驚疑起來。

第四日,唐相休沐在家,傍晚時分,太子殿下來訪。

唐瑤正好在曾氏那裏飲茶,聽了這消息,竟是坐卧難安起來,後來便早早起身離開,往玉瑤院而去,行到半路,卻又改了主意,讓身邊的大丫鬟回屋取了前些日子從唐相那裏借來的書冊,拿着那書冊往前院書房行去。

書房中,唐相和太子相對而坐,中間的棋局厮殺正酣,太子殿下的黑子漸漸落了下風,頹勢已現。

唐相慢悠悠的放下一子,開了口:“太子剛才所言求娶之事,恕老夫不能應。自古婚姻之事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雖為儲君,怕是也做不了自己的主吧。殿下自己都做不了主的事,又何苦拿來為難老夫。莫不是殿下覺得我唐家的女兒不夠金貴,會任由別人挑來選去。”

太子手中拈着一子,并不放下,聽了這話卻是毫不客氣的嗤笑一聲:“原來在相爺心中,唐家的女兒還是一樣金貴的?那可真是稀奇,看來從前都是孤誤會相爺了,孤差點以為寶兒是您老在路邊撿的了呢,總不會您是後爹吧?在孤心中,寶兒自是金貴無比的,若是有一日前來求娶,自是會三媒六聘俱全。至于孤做不做得了主的事,相爺不必出言相激,只望您別拖後腿便是。”

他盯着唐相爺,看也不看棋盤,緩緩落下了一子,然後起身撣了撣袍袖,臉上沒了笑容:“相爺縱橫朝堂數年,殺伐決斷,功績卓著,怎麽就偏偏在那唯一的一件事上畏首畏尾,連一對親生兒女都不顧了?實在讓燕棠替那位長輩不值。她以性命相争,原本以為自己嫁了一個頂天立地可以護她周全的漢子,卻原來不過是一個畏懼強權舍不得富貴還偏要把罪過推到別人身上的懦夫罷了。臨到最後,相爺護不住人,卻還要冷落她的一雙兒女。相爺既沒有勇氣為兒女一争,何不将她們交給孤護着,也算相爺給了那泉下之人一個交待了,若不然,就算相爺天天去人墳前祈求原諒又有何用?”

“最可笑的是,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你們的自以為是,可有人去問過父皇的意思?這個黑鍋,父皇可未必願意背。”

唐相也起了身,冷笑一聲:“殿下對當年之事又知曉多少,不過一知半解,就敢在此妄言?您初生牛犢不怕虎,卻不要連累了我家寶兒。殿下還是收了讓寶兒在皇後壽宴上亮相陛下面前的想法吧,免得害人害己。”

太子卻沒回他的話,而是皺眉向窗外望去。

小嚴管家提了熱水回來,見唐瑤在書房門前徘徊,趕緊上前揚聲道:“二小姐怎麽在這裏?相爺這會兒有客人,二小姐不如去偏廳稍候?”

唐瑤倉惶轉身,搖頭道:“不用了,既然爹爹有客人,我過會兒再來吧。”

她出了院子,卻沒有走遠,只在前方路口徘徊,腦中全是剛才偷聽到的話。爹爹那些話是何意,為何爹爹不敢讓唐寶兒去參加宮宴?她細細回想,越想越不對勁,原來這些年爹爹拘着唐寶兒不讓她出門,竟然不是因為她面上有疾見不得人嗎?只可惜小嚴管家回來的太早了,她沒能聽到後面的話,要不然,也不用自己瞎猜了。

太子很快告辭離開,他走了之後,唐相低頭看向棋局,這才發現棋盤上因為太子落下的最後一子竟是已經局勢大變,他竟是早已落入太子的局中不自知。

唐瑤所在的路口是太子離開時要走的必經之路,太子經過的時候她正低頭賞花,一副完全未曾發現他的模樣,腦中卻浮現出那夢中暴戾帝王只為她駐足的模樣。

小嚴管家替相爺一路相送,路過唐瑤身邊時停下了腳步:“二小姐,相爺就在書房,您可以進去了。”

唐瑤這才恍然擡頭羞紅了臉:“啊?有勞小嚴管家告知,看我,竟是看花看的癡了。”

太子卻是腳步未停,直接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未曾看她一眼。

唐瑤緊咬下唇,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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