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左晞那想要吃了薛蟠的氣勢被撞得一瀉千裏,眼淚汪汪的靠坐在莺兒懷裏時,還在糾結自己為啥沒戴隐形眼鏡。
小公寓裏有她之前囤的年抛和月抛的隐形眼鏡,但數量都不是很多,所以左晞一直不舍得戴。在空間時,一般都是帶她那副黑框眼鏡。而在外面的時候,又有薛家特意為她花大價錢從洋人那裏買的玳瑁眼鏡。
但薛家買的那副眼鏡,也不知道是沒對上瞳孔還是度數的問題,左晞一戴上就暈的不行。于是戴了幾回,左晞就不戴了。
可不戴的結果就是來的這些日子,她是經常撞這裏,磕那裏,更有甚者還鬧出了認錯人這種烏龍事。
唉,只能說穿越難,近視更難~
左晞感慨她這場穿越有些偷工減料時,莺兒一幹人也覺得老天太不公平了。
老爺沒了,姑娘傷心的差點哭瞎眼睛。可他們大爺呢,卻樂得沒人管了,就一味的闖禍。之前按着規矩,老老實實的在家裏呆了三個月,不想前腳出了熱孝,後腳竟又闖下這等彌天大禍來。
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薛家富貴,侍候的下人也不少。薛大姑娘身邊除了莺兒外,還有幾個二三等的丫頭和婆子媳婦。這會兒聽到莺兒喚人便都湊了過來。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左晞和莺兒牌肉墊從地上扶了起來。
對于近視的人來說,這種磕破都是家常便飯,左晞自己都磕皮實了,身邊的人再怎麽緊張也影響不了她。任由着莺兒給她拍打裙子上的灰,左晞只淡定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
來吧,讓柱子來的更猛烈些吧。
“姑娘傷着了沒?”
左晞不太着調的在心裏咆哮了一回,轉頭看向關心發問的莺兒,搖頭:“這點皮肉傷哪抵得上我的心痛。不必耽擱了,還是快些走吧。”
不過這回左晞卻學聰明了,她扶着莺兒的手,由着莺兒引着她朝薛姨媽居住的正院行去。
匆匆走到正院,随即便順着門口丫頭掀起的簾子進了正房。
“媽,哥哥,我聽說哥哥跟人動手了?”進了屋,茗妩一邊往裏走,一邊問此時正坐在屋裏的薛姨媽和薛蟠母子,“那人怎麽樣了?還活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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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媽和薛蟠在左晞進來的時候就瞧見左晞額頭紅了一片,不用問都知道又磕破到了。薛姨媽心疼的朝左晞招手,叫左晞去她身邊坐了。
老爺這一去,閨女竟傷心的生生哭壞了眼睛。雖說孝心可嘉,可到底生了許多不便。
待左晞坐下,薛姨媽才說起今天兒這事,“還不是你哥哥這個不醒事的,出去一趟就跟個沒籠頭的野馬似的撒歡……”
娘倆個說這話時,還都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向薛野馬。薛蟠一擡頭就對上自家妹妹那雙清淩淩的雙眼,有些不自在卻仍舊非常理直氣壯的大聲辯白道:“是那窮鬼非要跟小爺搶人,小爺才叫人教訓他一頓的。誰知道他那麽,那麽.”不耐揍。
被眼露兇光的左晞盯住後,薛蟠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直接禁了聲。左晞見他這樣,更覺心裏冒火,可她來的這些日子也算看明白這個家裏的形勢了。
薛姨媽是個耳根子軟,還沒什麽主見的中年婦女。以前什麽事都是過逝的薛老爺做主張落,後來薛老爺病了,這家裏家外的事又有早慧的原主幫忙操持出主意,于是也養得她越發不經事了。
不過最叫左晞無語的是這人骨子裏的重男輕女思維模式。表面上對着一雙兒女是一樣的疼愛,甚至更疼愛女兒,可實際上卻最是溺愛縱容獨子的心性。
可以說原著裏薛蟠無法無天的性子,泰半是薛姨媽寵慣溺愛養成的。
而薛蟠呢,不光性子簡單粗暴,所有富貴人家纨绔子弟具備的品性他也都有。不過這位可能是年紀還不大,或是還沒經過賈家子弟的熏陶和影響,這會兒還有些‘天真無邪’。
但不管怎麽說,縱奴行兇卻是不争的事實。這一次若是叫他逃過了應有的懲罰,那以後豈不是還要變本加利?
“人家窮怎麽了,窮就該死嗎?今兒你有錢,就能随意打死那些沒錢的。那明兒他有權了,是不是就能打死你這種有錢的?”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左晞就揚聲喊了薛家的管家薛大進來,“勞大管家去打聽打聽,看看哥哥嘴裏的窮鬼死了沒。将家裏那根百年老參也拿上,若是還活着,務必想方設法将人救下來。對了,先打聽那人是不是姓馮,單名一個淵字?若名姓不錯,就派個人回來報與我知曉。”
“我的兒,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薛姨媽覺得左晞這話着實不動聽,等薛大出去了,才略帶不滿的說了她一句。
“更難聽的話,女兒還沒說呢。若不是怕媽您受不住,女兒才不會說得這麽委婉呢。”
薛姨媽:“……”雖然不知道委婉這兩字怎麽寫,可不代表她不知道委婉的話要怎麽說。
“妹妹也太大驚小怪了,死了就死了。他是什麽身份,咱們是什麽身份,難不成還叫咱們給他償命不成?回頭多給他幾兩銀子,打發了就是了。”說完這話,薛蟠才想起來剛剛左晞的話哪裏不對勁,“對了,妹妹是怎麽知道那窮鬼姓甚名誰的?”
“.爹告訴我的。”左晞收起想要對薛蟠狂噴社會主義道德觀的沖動,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神情和毫無起伏的聲調引出了薛老爺。
“胡,胡說。爹,爹都仙去了,怎麽可能知道這些事。”不經吓的薛蟠本能的哆嗦了一下,随即便聲色厲荏的反駁左晞。
“爹就是放心不下你,才給我托夢的。爹爹還告訴我,你打死的人叫馮淵,咱們全家都要因為你草菅人命遭報應。尤其是哥哥你,會因為跟人搶花魁,被一群宗室子弟從青樓的二樓推下來,還活生生被人暴打至死。至于我,因為想要給你報仇,又因為長的太美,太好看了,才進宮就被人當成了勁敵,被人随意栽贓陷害,屍體還被丢到亂葬崗去喂狗。”頓了頓,左晞又轉頭看向被她這一番話說得面色極為不好的薛姨媽,開始幹嚎,“如果被哥哥打的那個人真的叫馮淵,那爹.媽呀,若是我和哥哥都應了爹說的報應出了事,您老可怎麽辦呀。我死了就死了,可我放心不下您一個人孤苦無依呀。”
薛姨媽整個人都懵了,看着左晞一張小嘴張張合合都不會反應了。而一旁的薛蟠雖然也吓了一大跳,但他卻還心存僥幸心理的嘴硬辯駁,“也,也未必就,就叫馮淵吧。”
“是不是叫馮淵,你跟爹說去。”怼了薛蟠一句,左晞又扭過頭來對着薛姨媽一頓危言聳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咱家有錢有勢的人家多了去了,若哥哥真出事了.您百年後要怎麽跟爹交待,又要怎麽跟薛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你舅舅是京營節度使,你姨媽更是嫁到了榮國府。咱們還有你舅舅,你姨媽呢,何至于此。”被左晞突如其來的話弄得心慌不已的薛姨媽緩了緩神就将她的兄姐擡了出來。
“舅舅和姨媽再親,還能為了哥哥去得罪皇室宗親?”
“……薛姨媽被左晞問住了,過了一會兒才雙眼直直的看向左晞,問道:“我的兒,你還夢見什麽了。”
“呃,爹讓您親自執仗替他打哥哥五十大棍,然後您再與哥哥一塊跪三天祠堂。”話落,左晞又輕嘆了口氣,沒精打彩的看了一眼薛姨媽和薛蟠母子,“還是等等看吧,也許那人不叫馮淵呢。”
對,若是不叫馮淵,那閨女/妹妹的夢就不是老爺托夢了。于是左晞說完,正房徹底安靜了下來。
薛姨媽心裏亂,既不願意相信真是她那住進薛家祠堂的男人放心不下她們娘們托夢回來,又怕這個夢真的應驗了。
想到這裏,薛姨媽手腳都開始發涼起來。有那麽一瞬間,薛姨媽開始後悔往日對兒子的溺愛和縱容。而坐在下首的薛蟠就跟身上生了虱子似的,扭來扭去,坐立不安。這副德行一擺出來,明眼人都看出來他是後怕了。
左晞看看薛姨媽,又看看薛蟠,也是鬧心的緊。
這幾天閑來無事,左晞便翻了翻本朝律法。她發現哪怕古代沒有未年成保護法,但薛蟠好像也不用給馮淵償命。
一來他這是縱奴行兇,哪怕情節嚴重,但因薛家是內務府包衣,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上三旗包衣,所以這事最重的刑罰也不過是奴死主流放。二來便是這件事情的起因,拐子手托兩家,拿了兩份銀子,也就是說薛蟠也是名正言順的買主。那保護自己的合法利益.縱使有錯,也是情有可原。
以這個角度看就算來個清官,薛蟠都不會有什麽大事。若是再從灰色角度看這事.那這事的處理結果就更叫人心塞了。
古代的官員不在戶籍地為官,但衙門裏的捕快,仵作,甚至是師爺都是本地人。因為這樣的崗位,本地人最為合适,也最容易展開工作。然而有利必有弊,一旦有了什麽案子,除非苦主到縣衙去申訴,不然哪怕是發生了人命案子,不等父母官知曉就有可能直接被師爺捕快等人給按下去。就算苦主敲了鳴冤鼓,鬧的人盡皆知讓父母官接了案子,可案子需要調查,一但捕快,仵作有一方被當地豪紳收買,就能玩忽職守的來個欺上瞞下。若那父母官還是繼父後媽型的,那像薛蟠這種指使家奴打殺普通貧民的案子,沒準銀子使到位了,還真就不了了之了。
左晞也知道到什麽山頭唱什麽歌,但接受現代教育和人文觀念的人也根本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直視這種人命關天的事。
哪怕薛蟠成了自己的親哥哥呢。
不過,連她都能想到的事,旁人能想不到?所以原著裏為什麽會鬧成那般,也許真的只是劇情需要,或是.被人坑了。
因為左晞的話,屋子裏靜的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一直到屋外的院子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衆人才像回過神一般的齊齊看向門口。
薛姨媽最是心急,不等丫頭通報,便先揚聲叫人直接進來回話。
進來的小厮是經常進內院回話的小豆子,一進來便要行禮,不想卻被早就坐立不安的薛蟠打斷了。
“快說那窮鬼叫什麽?”名字。
小豆子行禮的動作頓了頓,直接機靈的回道:“好叫大爺知道,今兒惹了大爺不痛快的人姓馮,名淵,家住……”
聽到這個滿心抗拒的答案後,別說薛蟠了,就連薛姨媽都不得不相信薛老爺真的托夢回來了。
如果托夢是真,那夢裏的報應一說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