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做為夢的始作俑者,左晞并不關心那個夢會如何,她更擔心的是馮淵這個受害人。于是出言打斷小豆子對馮淵及其家世的各種細節描述,直接問起了馮淵本人的情況。

“姑娘問到點子上了。咱們一路打聽到了馮家,發現那馮淵已經進去多,出氣少了。也虧得咱們去的及時,又聽了姑娘的話拿了當初老爺用剩下的半根老參,郎中也說若不是有這老參吊着一口氣,那馮淵絕對挺不過三日。”

什麽是觸底反彈?

這就是了。

聽到馮淵還活着,別說左晞了,就是已經被報應論吓破膽的薛姨媽和薛蟠母子也着實松了一口氣。

“活着便好,活着便好。”薛姨媽一臉喜出望外的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後,又連忙吩咐道,“讓老蒼頭帶上幾個小子媳婦照看着,務必将人救下來,再叫帳房準備些補品藥材也一并送過去。缺什麽使了,只管打發人回來取。”

老蒼頭是薛蟠的奶父,是個難得的忠厚老實人,左晞見薛姨媽點了他去馮家,也覺得這個人選極為合适,雖未言語,心下卻贊同極了。

這廂,薛姨媽吩咐完,自有管事媳婦下去安排,到也不用他們再一一叮囑。

而一旁的薛蟠也在這個‘喜訊’後,将剛剛生出來的那點敬畏之心丢到了瓜沼國,仿佛又有了有持無恐的底氣。

左晞眯起眼睛用她為數不多的閱歷打量了一回薛蟠後,心底就升起了一股想要‘代表月亮消滅你’的暴躁情緒。

糟心的兒子欠打,将兒子慣成這樣的薛姨媽也不能置身事外。

“媽,馮家的事情如今看來到不是最要緊的。”左晞收回視線,一臉認真的看向薛姨媽,“我爹的交待.您是不是應該動起來了。”

“你爹的交待?”還沒反應過來的薛姨媽下意識的反問了回去。不過話音一落,到也想到了之前左晞說了什麽。

‘爹讓您親自執仗替他打哥哥五十大棍,然後您再與哥哥一塊跪三天祠堂。’

一想到這個所謂的‘交待’,薛姨媽還沒動手呢,就先心疼上了。她到不是心疼她自己,她是心疼她那細皮嫩肉的混帳兒子。

與此同時,心疼的情緒裏還夾雜着幾分埋怨。

Advertisement

當然了,也不是埋怨‘傳話’的親閨女,而是埋怨她男人太狠心。

本來棒打兒子還罰跪就已經夠叫人心疼的了,還偏偏叫她這個當娘的親自動手,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了。

左晞這主意也着實促狹,叫寵溺兒子無度的薛姨媽親手打薛蟠五十大棍,還叫人家母子齊齊跪祖宗祠堂……排排跪,吃果果,啧啧啧,那畫面也忒美好了吧!

見薛姨媽面上滿是猶豫不決,薛蟠臉上也全是不以為然,左晞挑了挑眉,心下哼笑一聲,一張口卻滿是語重心長:“哥哥是我的親哥哥,是這世上除了媽以外,跟我最親的人了。

可哥哥不光是我的親哥哥,他還是爹爹唯一的兒子,爹他老人家總是盼着哥哥好的。最不濟也會盼着哥哥能為咱們薛家開枝散葉,傳宗接代的。爹他說的話,做的安排定然不是無的放矢,女兒愚鈍,也不明白什麽大道理,但世人常說破財消災,小災躲大災避.爹的交待也許就應在這裏也未可知呢。您若是不照着他說的話做,那後果,”是您老那瘦弱的小肩膀能扛得住的嗎?

剩下的話就叫薛姨媽和薛蟠自己去想吧。

左晞話說一半便不說了,站起身又對着薛姨媽和薛蟠行了個家禮便離開了正房。

站在院子裏,左晞回頭看了一眼正房,心忖了一句:就算馮淵活下來了,薛蟠也應該受到懲戒。

小聲吩咐了莺兒兩句,左晞便扶着小丫頭文杏回自己院子了。

左晞吩咐莺兒什麽了呢?

一是叫她盯緊正房這邊的動靜,為她後續的神棍操作做準備。她托夢不是為了給薛家保駕護航的,如果薛姨媽這裏偷工減料,她就自己動手。

二一個便是叫莺兒去将今兒強買回來的小丫頭叫到她院子裏來。

馮淵這條線對上了,那被搶回來的小姑娘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如今紅樓裏這位真應憐就在薛家,哪能不見一見呢。

俗話不是說‘來都來了’,是吧?

→_→

記得書中曾說過那馮淵極看重英蓮,不但要正式納人回去做妾室,還承諾這輩子不再另娶他人。雖說不到最後閉上眼,所有的承諾都不可太當真。可就是因為這位馮公子死的早,才将薛蟠比的極為不是個東西。

當然了,哪怕現在頂着薛寶釵的身份生活在薛家,左晞也必須承認照此發展下去,長大的薛蟠肯定更不是個東西。

左晞記憶裏的薛蟠是個純粹喜新厭舊又心思簡單的粗人。如今他們在孝期,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收房裏人。她将人扣在自己手裏,薛蟠便是再惦記這個小丫頭,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開口要人。時間長了,說不定以薛蟠的心性,就能将甄英蓮抛到腦後。

……

正房那邊,薛姨媽還在糾結打還是不打,跪還是不跪呢。而左晞卻已經在她的西側院見了胭脂痣美人甄英蓮小美女。

英蓮是被薛家下人生拖死拽強搶進薛家的,拖拽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看到了那場一面倒的群毆場面。進府後又被人送到了薛蟠的東側院,被薛蟠房裏的丫頭婆子按在水裏一頓洗刷刷。

她本就樣貌不俗,身上還有一股子嬌憨天真的氣質。被兩個媳婦送到左晞屋裏時,那嬌嬌怯怯,惶惶不安的小模樣,相當的招人稀罕了。

見了人左晞不禁想到如果是她,估計也不會放掉這種小美人。

進屋後的英蓮先是小心翼翼的擡頭,飛快的掃了一眼坐在美人榻上的左晞,便低垂着眼眸不敢動作。

雖只一眼,也叫英蓮瞧出了幾分驚豔來。

那是個五官精致,又長得圓潤可愛的姑娘。衣裙首飾雖極為簡素卻難掩通身的富貴氣。

對了,她還生來一副笑面孔,眉眼彎彎的樣子,溫暖又炙熱。

“你叫什麽名字?”

英蓮心中正感嘆面前的小姑娘年紀小小就這般好相貌時,不妨就聽到這麽一句問話。收斂心神思及自己這一日發生的事,又便惴惴不安起來,于是回話時也帶出了幾分小心。

“爹平日裏都叫我丫頭。”

丫頭?不不不,不是的,你叫甄英蓮,外號真應憐。

心忖了這麽一句後,左晞便叫人給英蓮搬個鼓凳來坐。英蓮先是不敢坐,推辭不過這才半推半就的坐了。

“先頭買你的那位馮公子,今兒與我哥哥起争執時受了重傷。我們家已經叫人好醫好藥全力醫治了,想來不日便能恢複。”

說到這裏,左晞頓了頓,看到英蓮明顯松了口氣後,又繼續說道:“此事雖因你而起,卻全是那拐子之過。如今事已至此,你想留在我們薛家還是去馮家,全憑你自己做主。當然,你原是被拐之人,按律令你是自由身,若這兩邊你都不想去,我也可以給你一筆銀子送你離開金陵,只怕那樣安排于你來說未必安全。”

英蓮被拐子帶走的時候還不記事,後來一直養在鄉下僻靜處,今年才被拐子帶到金陵貨賣。雖然少與人接觸,确也知道左晞所說不無道理。思及薛蟠今日作為,再念及馮淵當日的重視和許諾……

英蓮‘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在左晞目瞪口呆中飛快的磕了三個頭後,滿臉賭徒下注神情的哭求道,“求姑娘大發慈悲,送我去馮公子府上。姑娘恩德,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

……也不必如此。只是那馮公子因你受了這場無妄之災,你就不擔心他因此遷怒于你,以後不肯好好待你?”左晞嘴角不受控的抽了幾下,一邊叫英蓮起來,一邊認真說道。

似是沒想到左晞會這麽說,但順着左晞的話想了一回.英蓮只覺嘴裏發苦,卻依舊堅持自己的決定,“那,那也是我的命。”

“……”

左晞被面前十歲初頭的小姑娘那認命的話給噎住了,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找回聲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在我院子裏住下,過幾天我便派人送你去馮府。”

甄英蓮聞言不敢問左晞為什麽要過幾天才送她離開,不過卻乖巧的又給左晞磕了個頭。

如今只盼着這位姑娘不似她兄長那般性情吧。

很不習慣被人如此磕來跪去的左晞揉了揉太陽穴,喚了房裏的二等丫頭,叫她帶英蓮下去安置。而她自己則因為英蓮的這幾個頭陷入了對未來的惶恐中。

惶恐什麽?

因為不好好盤算一番,英蓮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了呗。

大清朝打順治帝那會兒就有了選秀制度。凡滿蒙漢三旗以及包衣旗的女子,在13至16歲間必須參加選秀。薛家是包衣,也在此列之中。

滿蒙漢三旗的女子要參加三年一次的大選,而向薛家這樣的包衣人家,旗中女子則是要參加一年一度的小選。

大選為主,小選為婢。

參加宮女小選的包衣又分內務府包衣和普通包衣。兩者的區別則在于內務府包衣出身的女子是最有可能上位的,所以進宮後,分到的活計也最體面。像是宮裏的德妃和敏妃就都是內務府包衣出身。

薛家也是內務府包衣,打的自然也是這個主意。

左晞一不想當宮女,二不想爬龍床,如今雖說距離小選的年紀線還有好幾年,但也是時候想想怎麽‘合理避稅’了。

摸摸自己的臉,左晞有些自戀的想,長的太美了,會不會在初選的時候被直接pass掉了?

拿過一旁的果子,咬了一大口,左晞一邊吃一邊想。記憶裏那些教養嬷嬷教過的規矩儀态都沒影響到左晞豪邁卻不粗魯的動作。

而這一幕洽巧被窗戶外面的教養嬷嬷給瞧見了,嬷嬷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麽的走了。薛家姑娘的舉止間自帶一種韻律,雖不優雅,卻是此間女子沒有的恣意和野蠻生長的灑脫。薛家請她來教養這姑娘,為的是什麽,這位嬷嬷自是清楚。想到那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美人,說不定這樣的性情更有前途。

就算沒有,于她有什麽打緊的呢?何必讨人嫌。

“姑娘,奶奶帶着大爺去祠堂了。”一個果子才啃了半個,莺兒就給左晞送來了好消息。

左晞聞言,眼睛就是一亮。放下果子,就拉着莺兒往外走。

而與此同時,薛家的大門也被人敲響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