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其實今天發難薛姨媽,左晞除了想要搬家膈應人以及不滿薛姨媽的某些糊塗行為外,更重要的一點則是防患于未然。

薛姨媽耳根子軟,心裏也沒個算計,這些原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可誰叫她身邊還出了王夫人這麽一號心眼子賊多的親姐姐呢。

賈家攤子太大了,又要講究排場,又要蓋省親別院,家裏早就入不敷出了。雖然不知道原著裏林如海沒了,賈家幫忙照看黛玉時具體得了林家多少遺産,但現在林如海還活着好好的,賈家想要銀子緩解家中經濟壓力那就得一股腦的算計薛家。

誰叫薛家人傻錢多呢。

薛家就三口人。如果薛姨媽是幫兇的話,那能被算計的就是薛蟠和她了。如今九爺入股薛家商鋪,無論從哪方面考慮九爺都不會叫薛蟠有事,以免節外生枝叫互利上互惠的愉快合作再生出什麽變故來。既然薛蟠安全了,那不安全的就只有她這個生活在榮國府內宅的姑娘了。

元春剛剛受封,王夫人定然不允許有人去分元春的寵。薛家既有錢打點,又不缺門路,若她進宮,說不定真能分了元春的寵。

誰叫她比元春更年輕呢。

王夫人又想要薛家的銀子,又想将她留在宮外了,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用寶玉這位名不正言不順的國舅爺釣魚了。

這世上除了皇後的兄弟能稱一句國舅爺,旁人.參照趙姨娘的兄弟就是了。可惜賈家這些人,上到王夫人鳳姐兒,下到府中家生子竟然都将寶玉當成國舅爺捧着。

一群認不清身份的~

腹诽了一回,左晞接着去想最近發生的事。

她知道王夫人未必真想叫寶玉娶了自己的外甥女,但拿來做餌吊着薛家卻也是個不錯的主意。至于不直接将親事定下來,一來可以說寶玉年紀小,二來再說什麽老太太那裏另有想法,需要徐徐圖之。就像原著那般讓寶玉左右逢源,讓黛玉和寶釵都以為自己才是官鹽,最後蹉跎青春,再将一生都搭在寶玉這根歪脖樹上。

話回當下,先用這些話哄着薛家出錢出力,等将來元春母憑子貴,徹底在宮裏站穩腳跟了,再請當今給寶玉賜門好親事,到時候也就不算是王夫人單方面毀棄與薛家的約定了。若是王夫人更惡心一點,再給弄個什麽貴妾。用自己受了委屈的親外甥女跟賜婚的兒媳婦鬥個你死我活……什麽好處都得了,面子裏子也都有了。

真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進宮了未必能得寵,得寵了也未必能長久,當今又一把年紀了,與其去宮裏搏那些飄渺的前程,最後點燈熬油的在宮裏守一輩子寡還不如嫁給寶玉這位小國舅爺呢。

‘既不用進宮受罪,又能留在身邊,娘們親近還能幫襯家裏,多好的親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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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王夫人的口舌,左晞肯定薛姨媽有九成會上鈎。畢竟原著中的金玉良緣一事就可見一般。

哼,叫她跟原著似的那般不值錢的扒着寶玉,她寧願進宮過寡受罪去。

……

就在左晞想着這些心事,覺得現代的小說影視劇哪怕看多了會串戲,卻也在關鍵時刻給了不聰明的她某些提點時,門外的薛蟠卻是越是敲門就越擔心他妹妹一時想左了真尋短見了,于是心一急就去撞門了,不光自己撞,還叫門口的下人也一塊撞。

左晞見門就要撞開了,又連忙從小公寓裏拿出一把剪子,将汗巾子剪得只要一點重力就能撕斷這才收了剪子,準備上吊。

只見她咬了咬牙,雙手握着汗巾子就将脖子伸進了汗巾子系出來的圈裏。然後雙腳一蹬,将腳下的凳子踹倒,就徹底将自己挂在了橫梁上。

鬧歸鬧,作歸作,左晞到底是不想自己吃苦受罪的,所以雙手一直緊緊的握着汗巾子,又擔心汗巾子提前斷了,所以握的時候還特意注意位置。

總之就是,門撞開之時左晞再松手,叫薛蟠等人看見她赴死的決心後汗巾子就會不受力的斷裂。

而之前系的那個活扣則是最後的保險。

‘砰~’

被左晞從房裏鎖上的房門被撞開了,薛蟠第一個擡腳沖進房裏。一擡頭就看見被掉在房梁上,在半空中左右搖擺的左晞,瞬間目瞪欲裂的大叫出聲,“妹妹~”

跟着薛蟠進屋的莺兒等人也看到了這一幕,跳了一大跳的齊齊喚“姑娘!”

“快來人呀,啊,妹妹~”

就在薛蟠等人被上吊的左晞吓到,并且大叫着上前準備将左晞從橫梁上抱下來時,吊着左晞的那根汗巾子就斷了。

左晞順着地球引力,自然下落。本來只以為自己會直接摔到地上,疼上那麽一疼。不想出了點小意外,左晞掉下來的時候直接摔在了被她踹倒的凳子上。

雙腳好巧不巧的插在凳子腳裏,身子又自然的朝一側偏去……

“啊~~~~~”

上吊吓唬人,還将自己的雙腳腕給挫了。坐在炕上的流淚的左晞是真哭了。

嗚嗚嗚~,郎中說差一點就骨折了,吓得她發根都支楞起來了。

“你這孩子,怎麽氣性就這麽大。不過是說你幾句,你就尋死覓活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叫我可怎麽活呀。”

左晞一聽薛姨媽這麽說,眼神就不對了。扭頭看了一眼薛姨媽,心忖道,你不是應該說我要是有個什麽,你也不活了嗎?

不行,今天這事還不能就這麽結束。

“天大的事還有哥哥替你做主。妹妹何苦這般作踐自己。”等郎中走了,薛蟠坐在炕邊看着一言不發只哭得一抽一抽的左晞,語重心長的說道,“若是早就知道你受了那麽多委屈,咱早就搬走了。”

左晞淚眼朦胧的擡頭,對着薛蟠撇嘴抽泣,那副小樣子委屈極了。

“哥哥,我只有你了。嗚嗚嗚~”

薛姨媽:這,這是什麽話?

感覺被自己閨女敲了悶棍的薛姨媽,加上之前又驚又氣的,這回也徹底忍不住的崩潰了。坐在那裏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

好嘛,直接将哭得相當有水份的左晞整不會了。

深吸一口氣,左晞準備再給這娘倆下一劑重錘,“原本這一點子可大可小的事,也不至于就這般了。我是,是知道了件旁的事。”

“還有旁的事?”今天這一出接着一出的,竟然還不是重點嗎?

“嗯。”左晞看了一眼薛姨媽,然後便垂下眼眸,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媽對寶玉的态度,瞧着比對哥哥還要好上兩分。姨媽這兩天又總是跟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加上外面又都傳什麽母女倆個要嫁賈家父子倆的傳言。我一時急了,就.若真叫我嫁給賈家的爺們,還不如現在死了,落個幹淨。”

哼哼~,就不信這一劑下來,王夫人再提出金玉良緣的時候,你不惡心,你不擔心兒女想偏了,誤會你。

薛姨媽:“……”

薛蟠:“……”

薛家這對娘倆徹底被左晞這段‘自盡真相’驚住了。薛蟠看看薛姨媽,再看看左晞,氣得直接将左晞房裏那套汝窯的瓷器給摔了,最後還一腳踹翻了地上的碳盆,“叫人套車,立馬走人。這破地方爺一刻鐘也不呆了。”

而一旁的薛姨媽看看炕上自盡未成的閨女,再看看地上蹦高跳腳又摔又罵的兒子,先是突然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再然後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變慢,最後眼皮子一翻,直接向後倒去。

“媽!”

“媽~”

“奶奶。”

一時剛剛被送走的郎中又被薛家人快馬加鞭的追了回來,然後一通銀針紮下去,又在鼻下嗅了郎中祖傳的醒腦藥,薛姨媽才悠悠自昏迷中轉醒。

醒過來的薛姨媽先是愣愣的看了一回頭頂的床帳,然後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又一次哭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她沒再哭出聲,而是一動不動的躺下在那裏,任眼淚悄無聲息的往下流……

因腳傷到了,左晞是被她房裏的婆子背到薛姨媽房裏的,見薛姨媽這樣,只好又勸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日久總能見人心。只要媽沒那意思,旁人說破天去也是假的。媽便是氣狠了,也該想想我和哥哥。我們已經沒有爹爹了,您若是出了什麽事,叫我和哥哥還能依靠誰呢。再者,縱是為了不叫那起子小人嚼舌根,讓世人瞧瞧您是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人,也應該自立自強……”這時候真将自己嘔死了,人家都得說你是心虛,說你是羞愧自盡。

左晞給薛姨媽下了一副猛藥,又擔心薛姨媽真想不開尋短見。勸了一回薛姨媽,又特意吩咐了丫頭婆子都盯緊她,別叫她獨處。

左晞挫傷了腳腕子,薛姨媽還怒極攻心的暈了過去,這種情況下,就算薛蟠想立時就離開榮國府,今晚也是走不成了。

悶悶的回了房間,薛蟠越想越窩火。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最後直接起身,換了身家常箭袖袍子就去了廊子下練箭。

嗖,嗖,嗖……

一箭又一箭,一聲又一聲。

左晞伴着薛蟠的練箭聲漸漸睡得酣甜,而薛姨媽卻是氣得胸口悶疼的聽了一夜的箭聲。

翌日,天未亮,練了一夜箭的薛蟠叫竈上下了碗面,吃完面就回房補覺了。雙腳腫得跟饅頭似的左晞在炕上完成了一系列洗漱流程,吃了一碗雞茸香菇粥,一小碟酸辣竹筍絲,兩個小花卷,三塊糯米紅豆糕。

而強打精神獨自坐在上房等着一雙兒女用早飯,卻誰都沒等來的薛姨媽胃口全無。

小老太太這一回是真的難過的不要不要的了。

叫人将早飯撤了,有氣無力的吩咐道:“叫人收拾東西,咱們家去。”

這地方是再不能呆了。

……

薛家往年是臘月二十八才回府,今年竟是提前到了臘月二十六,旁人不由有些疑惑今年怎麽還提前了。

薛家這邊自是不能将昨夜的那場鬧劇說與衆人知曉,只将理由往丈量土地建省親別院上扯。薛姨媽去榮慶堂辭行時,還說府裏來年要動土,他們一家再住在這裏多有不便。已經叨擾貴府多年,再住下去就沒眼色了。老太太自然要留客,就連一旁的王夫人也在老太太留客後出言勸薛姨媽過了年再搬回來。

見薛姨媽态度堅決,不似以往。賈母和王夫人不由問她是不是府裏有人怠慢了親戚。

薛姨媽笑着搖頭,回道:“老太太多心了,府上待我們一家極好,住在這裏跟住在自己家裏也沒兩樣。日常與老太太說說話,比家裏還來得。就是我們寶丫頭,也樂意住在這邊呢。姐妹一處讀書,一處說笑,解了她多少悶。

只是一來府上要建省親別院,梨香院又在丈量的土地裏。我們若是留下,又得麻煩府上給我們再找處院子安置。如今正是府上忙亂的時候,總不好再添麻煩。二來則是我們蟠哥兒也大了,這兩年一直在給他相看親事。再不好一直讓媒人從府上來去,叫人看了也不像樣子。三來也是蟠哥兒有了許多往來應酬,更不好總将人請到親戚家裏。”

薛姨媽的三個‘不好’一說出來,衆人便知其是去意決絕,賈母等人見狀到也不好再留客。只是賈母還罷了,王夫人看着與老太太說話的妹妹,那真真是一千個一萬個舍不得。

而薛姨媽今天卻是有意無意的一直在回避着王夫人視線,因做的相當隐晦,到沒叫人看出來。

其實不管發沒發現,這姐倆的感情是沒辦法再回到從前那般親密無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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