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聽到“賢侄”二字時,周旸臉色微僵,沈閱此刻臉上笑顏逐開,他覺得有口氣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有些難受。

他別開頭不看她,對皇上道:“陛下,微臣離家幾月,家母必定憂思,想先行告退。”

皇上點頭道:“好,你先回去稍作休整,朕明日再召你進宮,商讨今後防禦大夷之策。”

待周旸離開,太後從他婉拒指婚時就面無表情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沈閱,你膽兒越來越肥了,竟敢提議皇上與周旸結拜。”

“閱兒知錯,請太後娘娘與皇上贖罪。”太後發怒,沈閱心裏早有準備,撲通一聲跪倒倒地上。

“知錯?你哪有半點知錯的樣子……”

“母後請息怒,小姑姑适才雖然略顯魯莽,但如今結拜亦對能周家起到警醒作用。”皇上便皇上其實對結拜并無異議,太後此刻發威更多的是遷怒。

“皇上不必勸哀家了。”太後擡手制止,怒不可歇地盯着沈閱,問:“你不是一直心悅周旸,非卿不嫁嗎?今日哀家與皇上為你做主指婚,即便他不願意,諒他亦不敢抗旨,你怎将此大好機會斷送了?”

為她?沈閱心裏冷笑,面上淡淡道:“閱兒如今不喜歡周世子了。”

“不喜歡?”太後似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倘若不喜歡,你給他送平安符,徹夜送他出征是為何?”

“閱兒僅是為了兒時的情誼。”

沈閱對答如流,落在太後眼裏便是對她權威的一再挑釁,她直接朝外喊道:“來人,把閱公主送進佛堂,面壁思過。沒有哀家的命令,誰都不許看她更不許放她出來,違令者斬。”

皇上欲求情,可太後正在氣頭上,他暫時作罷。

周旸離開皇宮後便直奔國公府。

看到他回來,又聽聞打了勝戰,李氏眉歡眼笑,細細打量了幾月未見的兒子,看他瘦了不覺心疼,“你在外頭吃苦了,你爹還好吧?”

“爹很好,他讓娘勿挂心。”周旸說:“等過些日子,我便回北疆鎮守,換我爹回來。”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一道銅鈴般的童音,“阿兄、阿兄,你回來啦……”

周旸扭頭,便看到周沁提着裙擺朝他沖來。他伸手把她接住,道:“都不是孩童了,還是這般毛毛躁躁。”

他嘴上嫌棄,但面對這個唯一的妹妹時,堅硬的神色還是稍稍軟了下來。

“阿兄,沁兒想你了,你想不想沁兒?還要爹爹,他想不想沁兒?”周沁圍着周旸,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李氏心疼兒子連日趕路,便道:“沁兒,別纏着你阿兄了,讓他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好吧。”周沁并非刁蠻小姐,她拉起周旸的手,道:“沁兒送阿兄進去睡覺。”

李氏無奈,擺了擺手,道:“去吧。”

周沁很高興,走路都一蹦一跳的,脖子上挂的玉珠随着她身體而晃動。

他驀地覺得這玉珠有些眼熟,便問:“沁兒,這玉珠是娘給你買的嗎?”

周沁聞聲,腳步一頓,伸手拿起玉珠,洋洋得意道:“莫是,是閱公主送給我的。”

果然,此玉珠是他當年送給她的那一串。

他十六歲那年首次出征,立功後先帝給他賞了許多金銀財寶。他領賞後走出頤和殿大門,便看到十二歲的沈閱候在門外。恰好那日是她的生辰,她向他讨要生辰禮,他便把此串玉珠贈送給她。

如今她把玉珠送給沁兒,是何意思?他又想起今早她那句“賢侄”,臉不自覺冷了幾分。

周沁看他臉色驟變,心裏莫名,突然想到自己拿他送的香囊與閱公主交換,她縮了縮脖子。

秉承“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周家家訓,周沁立刻抱着周旸的手臂撒嬌道:“阿兄,沁兒實在太喜歡這串玉珠,才拿香囊跟閱公主換的。”

周旸聽着一愣,低頭看了看周沁的腰際處,哪裏還有香囊了?

“香囊……是閱公主向你要的?”

他說話時帶着咬牙切齒的味道,吓的周沁放開了他的手臂,垂着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諾諾道:“阿兄,沁兒知道錯了。娘覺得我白拿閱公主的玉珠不好,閱公主便讓我拿香囊與她換。”

當初為了逼他收下香囊,她煞費苦心,如今又挖空心思拿回去。沈閱,你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沈閱被關進佛堂之後,便一直跪在菩薩面前敲經念佛,中間婢女給她進去送食兩次,皆是淡而無味的稀粥。

碧桃與陳嬷嬷在悅心閣焦急如焚,可她們只是人輕言微的奴婢,想救她卻使不上勁。

“嬷嬷,你說殿下是不是傻?好不容易盼到皇上把她指婚給周世子,她卻要拒絕,如今還把太後惹怒了。”碧桃說着便哭了起來。

陳嬷嬷拍了拍碧桃的後背,輕嘆道:“你伺候殿下這麽多年,她是何性子,你還不清楚嗎?當年她及笄,先帝便有把她指婚給周世子的意思,可她執拗,說一定要等到周世子心甘情願娶她的那一日。”

“好吧,”碧桃亦知曉自家主子的性子,她吸了吸鼻子,問:“皇上今日為何突然會指婚?他與太後不是一直想讓殿下和親的嗎?”

“殿下只是一只遏制周家的棋子。”陳嬷嬷把聲音壓得很低,“周家一路追随□□打天下,本就功高望重,先前倭寇作亂,是周家軍平定的,如今大夷亦是被他們所敗,已有功高蓋主之勢。如若周世子成為驸馬,便與公主一并,受到各種約束。”

“嬷嬷你懂得真多。”碧桃一臉膜拜,“你是除卻殿下之外,我見過最聰慧的女子了。”

“我是老婦不是女子。”陳嬷嬷無奈道:“倘若殿下此吃能平安歸來,你早些求她讓你出宮嫁人吧。她如今腹背受敵,我已半截身子入黃土,陪着她亦無所畏懼了。”

“不要,我亦要一直追随殿下。”碧桃噘着嘴道。

陳嬷嬷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不再言語。

碧桃與陳嬷嬷為了沈閱焦頭爛額,她倒好,在佛堂裏面安安靜靜地念經。

之前在大佛寺的功夫沒白練,如若按照以前的身體,怕是半日下來就暈倒了。

雖然她撐得住,但亦要考慮裝暈,否則不知在此處待到何時。

是以,當婢女第二日推門進去送稀粥時,便看到沈閱臉上毫無血色地倒在菩薩面前。

怎麽說也是跪了幾乎一天一夜,她真的累了,聽到太後說請太醫并把她送回悅心閣時,她暫時舒了一口氣,并趁機睡上一覺。

待她從“昏迷”中醒來,已是深夜。

碧桃看見她睜開眼睛,喜極而泣,拉着她的手道:“殿下,你終于醒了。你放心,沒事了,皇上已經跟太後娘娘求情,待你養好身子,罰抄經書便可,莫需再在佛堂裏面壁思過了。”

沈閱微微一笑,道:“那就好,給本宮準備些吃的吧,本宮餓了。”

“好好好,膳食一直在廚房溫着,就等着殿下您醒來。”碧桃一邊擦眼淚一邊起來,正想出去便看到陳嬷嬷進來,連忙道:“嬷嬷,你照看好殿下,我去端膳食進來。”

“好。”陳嬷嬷看到沈閱醒來,亦是滿臉堆笑,“殿下,你覺得身子如何?”

“還成,約莫餓久了,沒什麽力氣。”沈閱想坐起來,陳嬷嬷連忙去扶她。

待她靠坐在床頭上,陳嬷嬷立刻給她披了一件厚短襖,又把被子拉到她胸口處,問:“殿下,身子可夠暖和了?”

“夠了。”沈閱輕輕點頭,笑道:“嬷嬷,你把我當三歲小孩了。”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老奴無兒無女,一手帶大殿下,鬥膽把您當女兒了。”陳嬷嬷眸子微紅,拉着沈閱的手,小聲問:“殿下,可否告訴老奴,太後娘娘為何把你當成肉中刺了?你別糊弄老奴,老奴知曉,和親并非主因。”

沈閱聽着一怔,微微一笑,“人有時候知曉太多并非好事,特別是于嬷嬷這般聰明的人。”

她不願說,陳嬷嬷沒轍,恰好這時碧桃端着膳食進來,便襟了聲。

沈閱真的餓了,執起筷子就開始吃,陳嬷嬷負責布菜,碧桃則在一旁說個不停。她看着一老一少兩人,想着倘若餘生與她們生活在一起,亦是不錯。不過,陳嬷嬷可以,碧桃還是得嫁出去。

用膳過後不久,陳嬷嬷拉着碧桃出去,熄了燈,讓沈閱好好休息。

睡了大半日,沈閱此刻并無睡意,躺在床上思考接下來該如何走,突然聽到外頭傳來烏鴉的叫聲。

悅心閣何時來了烏鴉?沈閱心中不解,不過她沒打算理會,可這烏鴉卻一直“嗚嗚嗚”叫個不停。而且,這一長一短一長二短一長三短的規律,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沈閱從床上爬起來,踱步至窗邊,把木窗往外一推,果然看到周旸站在窗外。

大約是鍍了一層霁色月光,他此刻看起來比平日要溫和一些。沈閱有那麽一剎那的錯覺,身前的人,仍是她孩童時的摯友。

“周世子,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站起本宮閨房外,有何貴幹?”沈閱冷冷地問。

“我鬼鬼祟祟?”周旸皺了皺眉,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沈閱理所當然道:“有正門不走,非得翻牆,不是鬼鬼祟祟?”

“那是因為怕走正門不合适。”

“走正門不合适,翻牆就合适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仙女問,這本書是不是追妻火葬場。是的,世子将來會被虐得很慘很慘,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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