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倘若說周旸上回偷親沈閱是和風如煦,那麽此刻便是狂風驟雨。

他不得章法地親着甚至是輕咬她的唇,只想把他滿腔的情緒通過這個吻告訴她。

之前他還心存僥幸,覺得她轟轟烈烈愛了自己這麽多年,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了。可從她昨夜宣布要出家,又到今日成了他的“姑姑”,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她正在一步步地遠離自己。

他心慌、煩躁、不得志,各種思緒糅雜在一起,似是要把他炸裂一般。

一想到餘生要與她成了陌路人,他在國公府一刻都待不住,又來翻她的牆。

這一次,他不想當君子了,本來翻牆都不是君子所為。他徹底放縱了,直接跳進了她的閨房。他本想與她好好談一談,可她一來便是攆人,他胸腔的情緒瞬間被點燃,失去了理智,順從內心所想,直接攫住了她的唇,像夢裏那般,狠狠地欺負她。

沈閱一時懵了,等反應過來便開始掙紮,可她的任何動作于他都跟小貓撓癢似的,根本撼動不了他。她氣急敗壞,最後不得已,咬破了他的唇。

刺痛感跟血腥氣讓着魔的周旸瞬間清醒了,他放開了她,她擡手就甩在了他的臉上。

“啪”地一聲,不算太重,他的臉沒多疼,只是火辣辣的,為自己不齒的行為。

“周旸,沒想到你是個登徒浪子。”沈閱咬牙切齒,一雙眸子氣得紅通通的。

周旸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只說:“如果能讓你滅了出家的念頭,當個登徒浪子又何妨?閱兒,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是混蛋,但我會對你負責,你嫁給我吧。”

他不喊她殿下了,跟孩提時只有他們兩人時一樣喊她“閱兒”,只祈求她能想起他們當初的情誼。

沈閱卻是被他的自大狂妄給氣着了,“本宮說了不喜歡你,也不會嫁給你。”

她說得斬釘截鐵,周旸的心又往下沉,直接墜入了谷底,他垂眸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才問:“你如今真的不喜歡我了?”

沈閱嗤笑一聲,道:“陵遷谷變,石爛松枯,鬥轉星移,世事皆不會一成不變,我說了不喜歡就不喜歡,請你日後別再來煩擾我。”

周旸聽着她一句一頓,眸子中的光亮暗了下來,原本禁锢着她雙臂的雙手漸漸松開,最後無力地垂下。

他轉身朝窗戶走去,在縱身往外躍起之前,他低聲道了一句:“望殿下保重。”

話落,他跳出窗外,再往上翻過高牆。

沈閱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許久,她的身子才順着架子滑落,洩氣地癱坐在地上。

“殿下,你何必呢?”碧桃早已聽到裏面的動靜,可她一直候在外頭,直至周旸離開才推門進來。她蹲下身,伸手抱住了沈閱,心疼道:“您明明還喜歡世子,嫁給他,你就不用擔驚受怕,你為何要把他推開呢?”

沈閱目光呆滞,片刻才說:“前方黑暗,本宮不能把他拉進來。”

兩日後,沈閱拜別太後與皇上,上大佛寺修行了。

即便盡量低調,可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她上山這日還是引來大批百姓跟随,試圖一睹她的盛世容顏。

她素來被稱為京城第一美人,可久居宮中,雖然在大佛寺小住過幾次,可見過她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的貌美從來都是傳說。

今日第一回 隆重亮相于人前,直接把圍觀的老百姓看呆了。

她洗盡鉛華,卸下釵環,褪去華服,只梳着簡約的流蘇髻,着一身缥色絹布寬袖齊腰襦裙。即便素淡清雅,卻無法掩蓋她沉魚落雁之容,一雙剪水秋眸,攝人心魂。

當她順着大雄寶殿前的階梯緩緩而下,輕薄的寬袖裙擺随風飄動,光照籠在她四周,熠熠發光,猶如仙女下凡。

大家也似乎明白,為何新晉狀元為何對她念念不忘,非她不娶了。

沈閱沒理外面的紛紛擾擾,入寺之後便讓主持劃出一塊清淨地,不收任何人打擾,潛心敲經念佛。

她心如止水,可這日之後,大長公主同款缥色絹布齊腰襦裙開始風靡京城。上至高門貴女,下至平民之女,最奢華的绫羅在她們眼裏都是浮雲,皆抵不上這款仙女襦裙。

沈閱之前讓梁公收的缥色絹布便派上用場,海棠閣成了京城唯一一家有賣這款布料的布行。梁公吩咐店小二每日限量供應,以至于每日尚未開市,海棠閣的門口便被圍得水洩不通。

對面如意樓廂房的賓客,每日都能見到如此盛況。

一日,一個外地商人晨起看到對面人聲鼎沸,不免好奇地問店小二:“此海棠閣是經營何等生意?竟如此受人追捧。”

店小二與他娓娓道來,把前因後果細說一番,商人聽完便問:“海棠閣的老板真是眼光獨到,此番必定賺得盆滿缽滿。如意樓與海棠閣僅一街之隔,想必你家老板跟對面老板頗有交情,不知能否引薦一二?”商人問。

“海棠閣開業短短幾年穩坐京城布行第一,他家老板的确有經商頭腦,不過他非常神秘,如今無人知曉他是誰。另外,海棠閣如今是想賺絹布的錢也賺不到。”店小二說:“聽聞印染缥色絹布得用一種北夷才有的青果,再有經驗的老師傅用馬藍色都調不出同樣的顏色。”

“北夷?”商人突然擡頭看了店小二一眼。

“沒錯。”店小二唇角高翹,洋洋得意溢于言表,道:“就是那個剛被咱大康打得落花流水的北夷。”

商人聽了若有所思,店小二還有事情要忙,便退了出去。

半晌,商人再度擡眸望向對面,恰好此刻海棠閣的大門被打開,然後看到一衆女子命地往裏鑽,連矜持都不顧了。

天字號廂房內的趙越見此,不禁搖頭扶額,“啧啧啧……這女子争搶起來,那勁上戰場的士兵都比不上。倘若想知曉一個女子是否端莊穩重,讓她來海棠閣走一趟便一目了然。”

他說了半天,對面的男子卻一言不發,只顧悶聲喝酒。

趙越看着周旸為情所困、借酒澆愁的模樣,覺得他可憐,但更多的是覺得他活該。當日沈閱對他一往情深、窮追不舍的時候,他幹嘛去了?不是冷言冷語就是糟蹋人家的心意,這樣對待一個嬌滴滴的公主,讓他喝死算了。

“你在這裏對着我喝酒有何用?閱公主又瞧不見你為她心碎難受。”趙越覺得自己還是太善良,于心不忍提醒他,“她上大佛寺都一餘月了,天天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再不去,怕是真的徹底遁入空門。等連長發都剃了,到時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說讓我別去打擾她。”周旸說完,一仰頭,又是一杯盡。

趙越聽着,嗤笑一聲,道:“她讓你別打擾你就不打擾,她還讓你別喜歡她呢,你能不喜歡她嗎?”

“不能。”周旸面露痛苦,倘若可以忘記的話,他寧願忘記,可一想到把她給忘了,他又舍不得。

“既然不能便去追。”趙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了解女子,但你兄弟我非常了解。她們最會口是心非,嘴上說着不喜歡你不想你,其實心裏盼着你天天纏着她、哄着她。”

“你以為她跟你那些庸脂俗粉的紅顏知己一樣嗎?”周旸滿臉鄙夷。

“喂……你想捧着你的公主殿下,我沒意見,可能不能別诋毀我的紅顏知己。”趙越一臉不樂意,“即便她是仙女,那也是女子。再說了,你與其在這裏意志消沉,倒不如積極争取。我聽說那杜林至今尚未放棄閱公主,一休沐便上南森山,要不是大佛寺的小僧擋着,怕是早就對她訴說心腸了。”

“……”周旸聞聲,剛拿起的酒杯一頓,看着趙越質問道:“你怎麽不早說?”

話落,他把酒杯一甩,直接跨步出了廂房。

京中貴女因她擠破了頭的沈閱,此刻正在京城北郊的大佛寺吃齋念佛……不對,是舉杯邀明月。

她側躺在窗邊的圍子榻上,單腿屈起,搭在上面的纖手執着一只玉盞,輕輕晃動着杯中的瓊液。

窗外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如凝脂一般,用上等白玉打磨的玉盞,此刻亦黯然失色。

她并無半點“對影成三人”的落寞,反因偷來的酒香而喜悅不已。

“殿下,你莫要再喝了,待會被悟能主持發現就慘了。”碧桃一邊在門口把風一邊心有戚戚地勸着。

“不行,本宮上山一餘月,頓頓素食,素可忍酒不可忍,再不讓我喝酒,我要瘋了。”話落,沈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可你也別喝這麽多呀,還湊到窗戶前,那酒味随風一飄就飄到主持禪房那兒了。”碧桃着急地走來走去。

“莫慌,主持早就寝了。”沈閱不甚在意道:“你不懂,喝酒就得對着明月,這樣才有意境。”

碧桃當然不懂何為意境,她只想知曉,為何主持走路能無聲,都快走到她跟前了,她才發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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