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繞是一向從容鎮定的沈閱,在聽到周旸這話時還是一驚,“你也太狠心了?”
“我對黃小姐無意,拖着她才是心狠。”周旸理所當然地說。
“……”沈閱無法反駁,只好道:“你就不怕這事被傳出去影響聲譽?”
“有何可懼?”周旸挑着眉道:“悠縣非京城,旁人不認識我。即便被別人誤會了也無妨,反正你知曉我不是便可。”
說着,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沈閱瞪了回去,道:“我要就寝了,請回吧。”
“等等,我有一要事與你商量。”周旸邊說邊自顧自落座,全然不當自己是客人看,沈閱懶得與他争辯,只問:“有何事?”
周旸:“你前幾日收的那婦人,菜肴做得不錯,我想借她一用。”
“蘇梨?”沈閱不解道:“借她何用?”
“替我去吳宅打聽消息。”
原來,吳宅為了準備三日後的宴席,正在招臨時廚工,特別是本地菜做得好的女廚工。吳宅下人的嘴巴都很嚴,仇劍沒法從他們身上套出近幾日吳宅裏面的情況,所以想讓蘇梨進去探究一二。
“這事危險嗎?倘若被發現了怎麽辦?”沈閱有些不太願意。
“不能保證一定安全,但我會讓仇劍假扮成她的相公,當她的幫工一起進吳宅。倘若遇到危險,仇劍可以保護她。”周旸說完又道:“我不會讓她白幹活的,事成後會給她豐厚的酬勞。”
“這……”沈閱還沒出聲,廂房的大門突然被推開。
蘇梨站在門外,臉上雖然有些怯怯的,但還是大着膽子對沈閱道:“公子,奴婢想去,望您準允。”
沈閱看了她一眼,而後對周旸道:“你先回去,我與蘇梨談談。”
“好。”
周旸離開後,沈閱把蘇梨叫了進來,問:“此趟去吳宅,多少有些危險,你真的要去嗎?”
“我要去。”蘇梨眼神鎮定,說:“我相公會過勞喪命,全因吳知縣,我要替他報仇。”
原來,幾個月前,蘇梨相公一摯友來找她,說他即将要遠行,此生可能不會再回悠縣,便把一個重要的事情告知她。他說,當年她相公會被衙門遣散、開私塾受壓,是因為無意發現了吳知縣貪污的秘密。她相公對她守口如瓶,臨死都不願意告訴她,是不想她摻和進此事。如今有報仇雪恨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沈閱明白蘇梨的心情,不再勸說,只道:“吳宅內是何光景,目前尚不清楚。我知曉你報仇心切,但也要保護好自己,切勿露出馬腳了。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把命保住是關鍵。”
“公子,我知曉了。”蘇梨道:“這幾日便要麻煩陳管家替我照顧孩兒。”
“這事你不必挂心,反正進了吳宅凡事小心。”沈閱還是有些不放心,“你相公以前在衙門當過差,吳知縣的人會不會認得你?”
“不會的。”蘇梨說:“我相公正直不阿,衙門的人不喜與他來往,沒有人見過我。”
“那就成。”沈閱說:“我明日便與周旸道一聲,到時再看他那邊如何安排。”
隔日早上,沈閱便與周旸說了此事,叮囑他一定要護好蘇梨的安危,然後帶着碧桃與張昭去找黃員外。
昨夜被周旸這般攪和,也不知是否惹怒了黃小姐與黃員外,倘若遷怒于她,不願意把鋪面租給她就麻煩了。
前幾日得到黃員外首肯後,她已經命人快馬加鞭回京城給梁公捎信,讓他把新店開張需要的布料準備好并運來悠縣。如若黃員外出爾反爾,到時別說開業,就連放布料的地都沒有。
幸好,黃員外是個公私分明之人,雖然對于周旸拒絕黃小姐一事感到遺憾,但之前允諾的事皆不會因此改變。
“沈兄弟,你放心,鋪面前日已經收了回來。我讓人這兩日清理幹淨,明日應該能交給你。到時我讓張管家給你帶去鑰匙與租契。”黃員外說。
“多謝黃員外。”沈閱起身朝他作揖,“您信守承諾、行事利落,實乃咱們這等晚輩的榜樣。”
黃員外笑道:“你過譽了,我從商多年,不求賺個盆滿缽滿,只求無愧于心。頭上三尺有神明,虧心事我是不敢做的,怕有報應。”說着,他的笑容突然一斂,“就是不知為何,我這閨女姻緣總是不順。”
“……”黃小姐這事能不提最好,沈閱裝傻充愣,可黃員外認為她都知曉,又與她說道:“其實當初周弟救我一命時,我就有将小女許配給他的打算,不過她一向喜文人不喜武将。我想着周弟一身陽剛之氣,她理應不喜,便沒了此打算,真沒想到她卻看上了。”
“姻緣之事天注定,或許是黃小姐的緣分未到罷了。”一直不回應有失禮數,沈閱避重就輕地說了兩句。
“可能吧,只是她年紀不小,拖不起呀。”黃員外唉聲嘆氣,“罷了,罷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能讓她心情愉悅一些。對了,周弟,小女之前想過不嫁人就獨立門戶,經此事,她不願招親,倘若她今後真想自己過,我與她娘便随她了。只是她沒有做買賣的經驗,冒昧問一句,能不能讓她跟着你開分號,學點本事。”
“……當然可以。”黃員外處處慷慨,沈閱實在不好推脫,便應了下來。
第二日,張管家一早便帶着租契來找沈閱,同行的還有黃小姐。
周旸就住在對門,幸好一早跟仇劍、蘇梨出門了。不過以防他突然回來,她還是趕緊把租契簽好,拿到鑰匙便帶着黃小姐去了鋪面。
百香樓之前的裝潢很大氣,可有些地方與布行格格不入,沈閱根據陳列需要進行整修。她從一樓行至二樓,沒到一處,便指出要改動的地方,然後吩咐張昭與碧桃找人來做。
等繞完一圈,大半個時辰過去了。
黃小姐一直跟在她的身側,不言不語,只認真地聽着,也無表現出不耐。
“抱歉,黃小姐,讓你乏了吧。”沈閱說。
“沈公子,沒有的事。”雖然再度受了情傷,但黃小姐神色恬靜,仔細觀察才瞧出一些郁郁之色,她說:“聽聞你與我同歲,但見多識廣,我幾位阿兄在你這般年紀時,個個耳提命面地跟在我爹身後,哪有你這般運籌帷幄。而我長宅家中,更是孤陋寡聞。”
“非也非也。”沈閱最看不得女子妄自菲薄,道:“黃員外說你有獨立門戶的想法,已經非常了不起了。世人對女子的眼光總是狹隘的,其實女子大可不必依附男子,活得肆意潇灑。”
黃小姐有獨立的意識,但從小從爹娘口中學到的是“三從四德”雲雲之類的,第一次聽到這麽非一般的說法,她不由瞪大的雙眼,問:“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沈閱鼓勵道:“你聰慧伶俐,堅強有主見,只要你願意,肯努力,必定可以有自己的一番事業。嫁人,并非女子的唯一出路。”
黃小姐聽了,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她想了想,鼓起勇氣道:“既然如此,沈公子能否在布行開業時,讓我去幫忙?”
“歡迎之至。”沈閱問:“不知黃小姐想做點什麽活呢?”
“這個……”黃小姐頓了一下,道:“搬搬擡擡我力氣不夠,但我平日喜好做衣裳,對分辨布料、各種布料的優點、衣裳的樣式都很熟悉。還有,你不說開業時想多賣些缥色絹布嗎?我屆時可以穿上那身襦裙,應該是最好的展示。”
“這實在太好了。”沈閱聽着都有些激動了,就憑黃小姐這容貌身段,海棠閣這分號、缥色絹布還不能一炮而紅嗎?
他們兩人一拍而合,越聊越投機,從鋪面離開後便直接去酒樓用午膳。
直至快未時,他們才離開,各自回去。
沈閱目送黃小姐的馬車離開後才回如意樓,可一轉身就看見周旸雙手抱胸靠在不遠的小巷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你這般看我作甚?”沈閱問。
周旸朝她走了過來,然後伸出手,“我的香囊繡好了嗎?”
“你不說不着急,讓我慢慢繡,免得紮到手了嗎?”沈閱反問。
“……”周旸一噎,“那……你悠着點,別弄傷就成了,我能等。”
沈閱嗤笑一聲,道:“已經繡好了,在客棧。”
“那咱們馬上回客棧。”周旸臉上露出了笑意,拉着沈閱就朝前走。
“你放開我,別拉拉扯扯的。”
“怕什麽,咱們又不是‘男女授受不親’,愛怎麽拉就怎麽拉。”
張昭跟碧桃看着前面手拉手走着的兩人,不由對視了一眼。
回到如意樓,周旸直接跟沈閱回了她的廂房,直至拿到香囊才安分下來。
他拿着香囊翻了又翻,看了又看,那仔細勁都讓沈閱有些心虛了,生怕他瞧出端倪。
“閱兒,你的繡工真的越來越好了。”周旸心滿意足地把香囊拽在手中。
“……還成吧,熟能生巧。”沈閱敷衍道,“香囊已經給了,你回去吧,我想歇息一會兒。”
周旸聞聲不動,看着她問:“你今日都與那黃小姐在一塊?”
“是,黃員外讓她跟我學做買賣。”
“做買賣?”周旸嗤笑一聲,道:“我看黃小姐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別待會你成為下一個我。”
“……什麽意思?”
“就是被黃小姐看上的意思。”
“……”
作者有話要說:
操碎了心的周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