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晌午前,周旸就已經把柏縣最負盛名的裁縫請到宅子,為自己跟沈閱量身定做喜服,還帶了幾款喜服過來,讓他們挑選。
“公子、小姐,此乃咱們天衣無縫軒幾款特別受青睐的喜服,由于你們要的時間緊,手工過于講究的就沒帶來。”裁縫說。
沈閱擡頭看了幾眼,這喜服于平常百姓而言,的确不錯了。可她在宮裏見識過皇後、公主的喜服,一對比就顯得平平無奇,不過她與周旸之間的成親,也只是走個形式而已,她也不計較,挑了最為淡雅的那一套。
周旸看她挑完,便也跟着選了一套與新娘喜服最為相配的一套新郎喜服。
裁縫本來想推薦更為喜慶的喜服,但客官喜歡,他當然挑着好聽的話說與他們氣質相宜,反正他們要得急,銀子也給得足。
等裁縫走了,就輪到首飾鋪的掌櫃上門,擺滿了一桌子首飾給沈閱選。
“閱兒,你喜歡什麽就挑什麽?別跟我客氣。”
周旸巴不得把一整個首飾鋪的首飾都給她買下來,可沈閱如今對這些首飾興趣不大,只選了一個樣式最簡單的鳳冠。掌櫃費勁唇舌給她介紹镯子、耳墜、項鏈,她都無動于衷。
好歹讓人家掌櫃走一趟,周旸沒好意思,照着自己的眼光給她挑了一些首飾,然後才把掌櫃打發走。
“閱兒,柏縣抵不上京城,等日後咱們回京,我再給你買好的。”周旸說。
“無妨。”沈閱擺擺手說:“就走個過場,意思意思就成了。”
“……”看着她漫不經心的态度,周旸心裏堵得很,但他也不敢怎麽樣,畢竟這婚是他絞盡腦汁哄來的。他得有耐心,只要她成了他的妻,其餘的慢慢來。
午膳過後,沈閱犯困,便午睡去了。
與她內心毫無波瀾不同,陳嬷嬷、碧桃還有蘇梨,對她的婚事可緊得很,也高興得很。
畢竟,在他們眼裏,女子能找到一個好歸宿是最值得高興的事。周旸除了那幾年對沈閱不理不睬讓人不滿,從各方面條件及最近幾個月的表現,都是沈閱的最佳夫婿人選。
特別是陳嬷嬷,沈閱是她帶大的,自己無兒無女,已經在心裏把她當成閨女。即便只有三日時間,但成親要準備的、能準備的,她都準備充分。
即使知曉沈閱不缺錢,她平日采買東西都精打細算,能為她節省一些是一些,今日采買成親的東西,她眼都不眨,全挑了最好的買。
碧桃則打算這幾日親自伺候沈閱,讓她當上最美的新娘子。
傍晚用過晚膳不久,碧桃伺候沈閱沐浴。沈閱剛走進裏間,便看到浴桶裏鋪滿了花瓣。
“碧桃,你這是作甚?”沈閱說:“這得折煞多少花。”
“小姐,反正這花瓣遲早都要落下。”碧桃笑眯眯地說:“您準備要當新娘子了,這幾日都沐花瓣浴,保準你成親當日是香香的。也不對……您本來就自帶香氣,這花瓣是讓您更香了。”
“……又不是什麽大事,咱無須這般講究。”沈閱雖然不認同,可不準備都準備了,她只能擡腳踏進浴桶。
碧桃連忙擡手過去攙扶,目及她雪白滑膩的身體時,她忍不住感嘆,“世子真是好福氣,能娶到您這麽個美人兒。”
“好福氣?”沈閱輕笑一聲,道:“皮囊是最經不住歲月的,等我年老色衰時,他的福氣該是到頭了。不過也不是,世上從不缺年輕貌美的女子,只要他周旸願意花點銀子,什麽樣的女子沒有。”
“小姐,您胡說什麽話?”碧桃說:“世子對您一心一意,早已承諾不會納妾。別人家尚且不好說,可您看看,國公爺娶了厲夫人,二十餘年身邊就無其它女子。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而且大家都看得出來,世子眼裏只有您,難道您真的不會心動嗎?一點都不相信他嗎?”
不會心動嗎?沈閱不敢這麽說,畢竟她喜歡他這麽多年了,她選擇放下是一回事,會不會對他心動又是另一回事,只不過如今她即使真心動了,也不會放任自己的情愫罷了。
“碧桃,我還真的不相信他。”沈閱說。
或許旁人覺得她不可理喻,可她追着了周旸這麽多年,等她痛定思痛放棄了,他再湊上來與她說他後悔了,她實在很難再相信他。
“……奴婢多說無用,反正等你們成親了,日子就會慢慢過起來。”碧桃說。
“或許吧。”
等沐浴完從裏間出來,陳嬷嬷正在外頭布置她的寝間。紅色的囍字貼在窗戶上,椅背幫上大紅花球,整個寝間頓時喜慶起來。
“嬷嬷,時候不早,你早些休息,這事情不急,等白天再做也不遲。”沈閱坐在帳床邊,碧桃給她絞頭發。
“老奴不困。”陳嬷嬷笑眯眯地說:“小姐您成親,這麽開心的事,老奴忙個幾日幾夜都不累。再說了,大後天便要成親,要準備的事情多着呢,先把這些輕松的做好。”
看着嬷嬷這麽高興,沈閱才有那麽一點自己要成親的感覺。她也不阻止了,只說:“反正你注意好身體,別累壞了。”
“當然。”陳嬷嬷臉上笑意不減,“老奴要好好保重身體,明年還要帶小主子呢!等忙完您的婚事,老奴就要給孩子準備衣裳、肚兜、被子,太多了怕記不住,我不識字,得讓蘇梨幫我記下來。”
“……”沈閱有些無奈,“我都還沒顯懷,你需要這麽快就準備嗎?”
“不快了,小主子用的東西肯定要好,老奴得慢慢做。其實您小時候穿的一些小衣裳、小肚兜,老奴還留着,只不過都留在悅心閣了。”
陳嬷嬷正感嘆着,突然想起什麽,連忙拉開梳妝臺的小抽屜,從裏面拿出一些東西,遞給沈閱,“這壓箱底的東西您暫時用不上,等日後生下小主子再用。您也不小了,趁年輕多生幾個。”
“……”沈閱連忙推了回去,“我與周旸成親是迫不得已,沒想過要與他再生孩子,這東西用不上。”
“小姐,您就拿着吧。”碧桃直接把壓箱底塞到她懷裏,“您現在說不生,以後可說不準。還有,如今您還不是世子的妻子,當然不覺得什麽,等您日後正式成為世子夫人,但凡有個女子在世子面前晃個眼,您就醋意大發,這可是您勾住夫君的心的秘密武器。”
“……”
因為要遵循成親前不能見面的老規矩,周旸自從這日午後都沒來找沈閱。當然,他來不了的主要原因,還是歸咎于陳嬷嬷盯得緊,風俗習慣,她可是拿捏得死死的。
嫁給周旸,沈閱說不上緊張,但情緒有些複雜,暫時能不見他,是再好不過了。
雖然見不上面,但周旸并沒有就此放棄在她面前晃悠。
隔日一早,他就托碧桃送來一小碟紅豆糕,還附帶一封信。
沈閱撕開信封,把裏面的信紙掀開一看,裏面就寫了兩句詩: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晌午,他又差人送來一碟菜肴,同樣附帶了一封信,寫着: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她記得小時候,她跟他、皇上還有小皇兄一起讀書時,他最喜歡讀邊塞詩,最不屑是這種男女情愛的詩。如今看來,這種被他諷刺了八百遍的情詩,他倒是用得娴熟。
呵……男人。
碧桃在一旁倒是看得捂嘴偷笑,“小姐,周世子哄人還真有一手,想必成親後,一定将您逗得心花怒放。”
“……”
一眨眼便到了成親這日,沈閱一早便被碧桃叫起來穿衣打扮。
她還困得很,坐上高椅後不久,便昏昏欲睡。陳嬷嬷在一旁看着有些無奈,“別家女子成親都緊張得睡不着覺,小姐倒好,都這時候了還能睡。”
“小姐懷有身子才這般,嬷嬷你趕緊過來托住她的頭,否則我很難給她畫眉。”碧桃說。
跟沈閱半點不緊張不同,周旸興奮得一夜沒睡,早上公雞才打鳴便換上喜服,對着銅鏡把發髻梳得一絲不茍,還不放心地問仇劍,“我今日俊俏嗎?”
“世子您平日已經玉樹臨風,今日更是風流倜傥。”
仇劍的浮誇讓周旸覺得敷衍,他問:“看來你今天不太高興。”
“世子您娶妻,我當然高興。”仇劍忙不疊地表忠心,“只是大家都成親了,只剩我孤家寡人一個,我傷心。”
“……行了,今年之內,必定為你讨一個媳婦,這樣總成了吧。”
“成成成,多謝世子。”
吉時一到,周旸便跨出寝間大門,然後大步走向幾步之遙的沈閱寝間,迎親去。
接下來便是走禮俗還有喜宴,他們人不多,可周旸今日把幾個暗衛都叫上,也湊了兩桌。
這些個暗衛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不僅能打,還能喝,一直拖着不讓他進新房。
他幾日沒見沈閱,心裏想得緊,偏偏被攔着,他心裏真是一萬個後悔把暗衛也請來。
直至夜徹底暗下來,陳嬷嬷仗着自己年長周旋了幾句,周旸總算脫身,去新房找媳婦洞/房花燭夜。
他才推開門,就看到沈閱坐在帳床邊,頭頂上的喜帕已經被摘了下來。
喜帕本應由新郎用玉如意挑起,可沈閱一個人坐在裏面無聊,便索性把喜帕取了下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以為他怪自己擅自摘下喜帕,正想解釋一二,卻聽到他說:“夫人,你真美!”
沈閱看着他臉頰微紅,也不知他是否喝醉了,聞言也只是回了一句“我知曉”。
京城第一美人的頭銜不是虛的,她對于自己的美貌,也一向自信。
話落,周旸把大門關上,然後緩緩朝她走來。
他走到帳床邊,然後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沈閱本來不緊張,可當下兩人并排而作,前頭桌子上的紅色喜燭正熊熊燃着,她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周旸側頭看着她。
他一向知曉她生得美,但今日卻有一番不一樣的美。大約是她梳了婦人的發髻,從美得清麗變成美得溫婉。
她是為他梳上了婦人發髻,一想到這裏,他的心似是有一團火在燃燒。他擡手就把她摟入懷裏,眼神缱绻地看着她,“夫人。”
他眸光灼熱,這一聲陌生的“夫人”又被他喊得熟練無比,沈閱的心“砰砰”變快,她不由別開眸子。
“夫人。”周旸又喊了她一聲,“你是不是有什麽忘了與我說?”
“什麽?”沈閱一愣,半晌才想起自己還沒用晚膳,便道:“我餓了。”
“……”周旸啞然失笑,道:“如今咱們是夫妻,我喊你‘夫人’,你不是應該喊我一聲‘夫君’嗎?”
聽到“夫君”二字,沈閱的臉發燙。她一向認為“夫君”是一個女子對丈夫最親密的稱呼,可如今讓她喊周旸一聲“夫君”,她難以開口。
看她半天不說話,周旸不也催促,只道:“我今夜有的是辦法讓你喊,既然你餓了就先用膳,等你吃飽了,就該我‘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