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糾鬥

坐在一根長了些苔藓的原木上,穿着黑衣的男子踢開趴在自己腳邊的一個昏死的強盜,從口袋裏抽出了一根香煙來點上。

他不需要火柴,只是兩指稍稍一搓,一小撮火焰就竄上了煙頭。

男子的相貌毫無疑問是極其出色的,只是太冷漠,太無情,太蒼白。幸而火焰下,他那蒼白的皮膚終于染上了一些色彩,他的眼中也多了一些跳動的神色,倒比平時看着要真實許多。

算一算,四年半了。

沒有想過,居然一下過了這樣久。

照片裏那抱着他的金發人依舊笑着,卻永遠都不會長大了。那時候說的海闊天高,快樂悲傷,再也沒有了。

想想看,一個人要突然從世界上消失,果真是很容易的。

即便當年被他一只手穿透了身體都沒有死的他,最終因為一場大病,加上一場戰鬥,最終悄無聲息地,毫無征兆地就離開了他。

少了那樣呱噪的人,他終于得到了一個清靜的世界,只是那以後,他再也看不見世界美妙的色彩。他也再也不為追求力量而四處奔波了。——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後,他發現,他從十二歲開始追求的所謂的力量,也不過是個屁。

丢掉抽完的煙頭,他再點起一根煙。“嘩——”地一聲,好亮的火光。

火光裏的溫暖在哪裏?至少不在這裏,不在他的心裏。悲傷已經讓他流浪了許多年了。

當然,無腳的小鳥也有停留的時候,那個人的墓碑,他和他的回憶,是如今唯一牽系他的繩索。

每年他都會回去木葉,在那埋了他的舊衣物的墓碑前發一會兒呆。墓碑上的照片還是他十五歲時候的,說來如果他還在,到現在也十九歲了,個子也該長高了,看到現在繁花似錦的木葉,一定也很高興。如果他還在的話,一定在木葉的家裏過上了想要的生活,有朋友,有後花園,還有關心他的家人。

如果他還在的話……

“啧。”

他胸口針紮一樣的痛。為了不讓這種痛楚蔓延下去,他咬了一下牙根,再重重嘆口氣,瞧了眼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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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無聊。”

撇了眼躺在地上的十七八個被他打得不省人事的壯漢,他望着遠方,安靜地抽煙,然後丢掉煙頭。然後火光再度亮起。

第三根了。

夜空還是這麽黑,深邃地好似他的眼瞳,他看着手中新點上的香煙的火光,陷入了一種慵懶的僵值中。

說來,那個家夥還在的話,看見他抽煙,一定要大吃一驚,然後急沖沖地,兇兇地罵上兩句。

才想着,他捂着口咳嗽兩聲,覺得口幹,便随便解下一個不省人事的壯漢腰間的酒壺,擡起頭就灌。晶瑩的酒漿澆濕了他的衣領。

還不錯,雖然也粗鄙,可至少也是酒。

他過去從來不喝酒,誰想着有朝一日沾染上後酒瘾就這樣大,每日當清水般灌,戒都戒不掉。他也不需要下酒菜,對那個人的思念,足夠他每天都喝上一大壺。

“大哥!!”

才喝着酒,忽而有人聲從遠處傳來。是的,就在山坡下,那裏有十幾個村民舉着火把上來了。

這些人之前聽說他要上山頂直搗匪窩,各個吓得臉都白了。叫阿木的少年拽着他,勸他不要想不開,而他只是拿起手中有着團扇徽章的佩劍,兀自走進了黑漆漆的夜。那時火光漸漸映照不到他俊朗的身軀,周圍的人都看呆了,他們想,山上幾十個彪壯的強盜,這人如今這是要去送死了,可惜這麽年輕,死了真可惜,于是都留在山下打算給他收屍骨。

可誰想,他竟然安然無恙,還居然在這裏抽煙。

“大哥!吓死我了!”

那少年頗有些自來熟,第一次見他就喊他大哥,不過他也不介意。畢竟之前還有一個人比這個少年更加自來熟,他做的叫他啼笑皆非的事情不勝枚舉,叫他哭過笑過哭笑不得過,所以他早就習慣了。

“大哥,你好厲害。全是你一個人解決的?”

阿木個子不高,踮起腳尖向着四處瞧,卻見強盜倒一地,竟然沒有一個還睜着眼睛的,突然就打心底佩服了。更叫他佩服的是,盡管這位大哥本事很大,能夠以寡敵衆,卻沒有殺人,

“大哥,莫非,你是……忍者麽?”

少年崇拜之餘忽而想起這個,即刻問,而男子也不避諱。他瞧了他一眼,用劍在肩膀上掂了掂,道:“聽說過木葉沒有?”

“木葉?!!”

這個名字誰沒聽過?簡直是響當當的。雖然阿木不和其他孩子那樣從小就聽木葉英雄的故事長大,可就是他這樣的鄉下小子,木葉也是如雷貫耳的。而其他村民自然更是如此。他們的眼裏馬上充滿了敬佩:“那個當今最大最強的忍者村麽?當然聽過!莫非,你是……?”

“我是那個最強忍者村裏的最強忍者。”

他這麽說的時候絲毫沒有臉紅,也不需要臉紅。

畢竟,他雖然因為流動性太大幾乎要被算入失蹤人口,然而戶籍沒換的話就還是當地住民,加上他那個老哥離開多年,完全沒回木葉的痕跡,實戰強過他的人還真沒有,所以這樣說也不會錯的。

而聽見這個,所有人都吓得張大了嘴:“不可能……”

見他們詫異那樣,男子嘴角一撇。他舉起自己的刀:“看見上面的族徽沒有?”

村民們便緊緊盯着那族徽,見是一個紅白色的團扇的标志。

團扇族徽,這代表了什麽?

因為是最偏遠山區的人,他們對這大名鼎鼎的族徽是一無所知,所以表現茫然。可是終究還有人認出來了。

“這麽說,您是宇智波家的人了。”

說話的人聲音蒼老沙啞,年歲不小了,而聽見這聲音,圍觀的人紛紛讓開了道路,其中還有人恭敬地去扶。卻見是一個須發都蒼白的老人。見人來扶,老人只是稍稍擺擺手,示意自己能走,随即走到了男子的面前。

黑發男子看他氣度不凡,應該是村子長老。而老人看着他笑道:“雖然是窮鄉僻壤的老頭,可老夫也算見過世面。只是不知道,閣下是宇智波佐助,還是宇智波鼬?”

聽見這話,黑發青年的雙眼即刻凝聚起來,他緊忙道:“你看見過宇智波鼬?他在哪裏?”

老人卻停了幾秒,只是點頭笑道:“這麽說來,你是宇智波佐助了。”

***

很遺憾,老人沒有見過宇智波鼬。他只是根據剛才青年對名字的反應,判斷出這個黑頭發黑眼睛,還穿着黑色衣服,身上總是有酒氣和煙味的十九歲男子,是宇智波佐助。

說起來,佐助過去也并非過着少爺的日子,可是他很潔身自好,也注重品性修行,從來不沾染那些污染心境的玩意。由是像現在這樣一身酒氣煙氣是從來沒有的。而這裏面的緣故,如今也少有人知道了。只是這個老人蠻厲害,一眼看透了。

“說起來,那場大戰,不容易呢。感謝你們村,還有漩渦鳴人救了大家。”

火光幢幢,老者坐在火堆中央,同時圍着他的還有其他村民,而男子坐在他對面。

漩渦鳴人?

聽見這個名字,阿木腦海中首先想出來的,不是其他,就是黑發男子當時寶貝萬分的相框。那相框裏唯一的一張照片,似乎成為了解釋一切的源頭。那個微笑的金發少年。

“後來聽聞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真是可惜。”

老人有些嘆息,而阿木和咖啡色頭發的少女紛紛瞧向黑發男子,卻見他的眼裏雖然跳動着篝火的光亮,臉上卻什麽表情都沒有。唯一的表情只是微微皺起的眉頭。

“這件事情,我不想讨論。”他這樣說。

老人察覺這個叫做宇智波佐助的男人似乎很不願意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回憶這段,便道歉:“老夫好像談了不該談的東西。真是對不起。”

他依舊面無表情,淡淡地道:“不,沒有什麽。”

這之後,話題立刻變更。老人和村民都紛紛地對着這位男子表達了感謝之情,而他只是略微點頭回禮。

“這些強盜被捉了,真是痛快。”

“可我們該怎麽處理呢?”

“強盜頭子薩安娜還沒有被捉到,她會不會回來找?”

“怕什麽?咱們這裏有第一大忍者村最厲害的忍者啊。”

那裏衆人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黑發男子只是喝了一口熱茶,道:“先聲明,我不是來這裏幫你們除害的。我還有要事在身,應該很快就要走。”

這話在村民中引來了不安。他們彼此面面相觑。

也是。強盜們被打了一頓,本來就可能引來同伴報複,他們還在想對策。如果這男人說今天就要走了的話,他們的村子就徹底完了。

只是,就在他們覺得不妙的時候,佐助看着手中杯子裏的茶水,道:“不過大概也沒有這麽快,替你們收拾攤子的時間還是有的。算是答謝你們收留。”

這句話叫衆人展開了笑顏。阿木也朝着黑發的宇智波佐助憨厚地咧嘴笑,而他沒有任何回應,只是繼續喝茶。

有的人說宇智波佐助變了。其實從這件事看出他骨子裏還是沒有變的。嘴上冷漠,心裏熱心腸,至少這幾年是這樣了。死去的那個人教給他的東西,他還是不會這麽忘記的。

天黑了,這個破落的村落終于有了一個能夠安眠的夜晚。第二天,黎明的曙光才照亮一片樹林,黑發男子便出現在了這裏最高的山頂。他坐在地上,掏出了手中的相框。

照片中,那笑盈盈的人的眼睛裏全是快樂,心情再煩悶,佐助只要盯着他的笑容,心中就會好很多。

雖然失去他的痛苦也會增多。

“五年都快要過去了。”

每當周圍一片寂靜的時候,他都會回憶起過去的事情,而那回憶越美好,他心中的悔恨和傷痛就越深。

【佐助,你怎麽了最近?】

【……】

【喂,你這家夥,幹什麽這樣對我不理不睬的?】

【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

【喂……幹什麽這樣!】

【變弱了。】

【什麽?】

【和你在一起,我變弱了。】

想起這些的時候,十九歲的宇智波佐助急急地喝了一口酒,甚至打濕了他新換的整潔的衣裳。他眼裏有一種強勁的力度,似乎是痛恨,似乎是煩躁,好像要将一些不痛快的回憶徹底推出腦瓜。

早晨喝酒是個很不好的習慣,可是如今只有冷酒才能澆滅他的刺痛。也只有酒後發出的熱能烘幹他潮濕的心。這種熱度很必要,否則他将不能再堅持下去,不能看,不能走,不能維持冷漠的面孔來隐藏傷痛。

【我快好了,佐助,不要擔心我。已經完全不難受了。】

當年金發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離他去世也不過才剩幾個月了而已。明明面色已經憔悴而蒼白,聲音也那樣虛弱,他還是握着他的手,笑着這樣安慰他,而關心戰鬥的他對一切都無知無覺,還相信他說的每個字,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只要可以,就能讓他好好地活下來。

“喂,吊車尾,來責備我一句看看。笨蛋也好,白癡也好。罵一句。”

看着照片,毫無預兆地,他就這樣說了一句。可是照片裏的人只是笑看着他,什麽回應也沒有。他的手有點抖,慢慢地摸上了照片裏他的臉。

這時候太陽升起來了,照亮了四周了,樹林裏漸漸喧嚣起來了。可是這種生機帶來的快樂卻感染不了他。他只是摸了摸那照片的人的笑容,慢慢地閉上眼睛。

戰争結束很久了,安寧的生活也過了很久了,當然,那個曾經深愛他的以及他所愛的人,也離開他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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