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有話說:

白年從鼻腔裏哼笑出了一聲。

他垂着眼睛盯着躺在床上的遲等看了好片刻。

一只色彩豔麗的水母鼓動着自己的身體,從兩人視線相交點中緩慢地游蕩過去。

白年伸出手,抓住那只發着光看起來十分悠閑的水母。

白年兩根手指捏着這小半個巴掌大水母傘沿的幾根修長的觸手,散發着熒光的水母仍舊十分愉快地在半空中鼓動着自己的身體。

白年的目光從自己的精神體身上移到遲等的臉上。

他俯下身,緩慢地湊近被束縛在床上的遲等,他聲音中間中夾雜了些并不算多有善意的笑意,他笑着提醒道:“小心些,我的水母有毒。”

他說着眼睛一眨,松開了自己捏着的小水母。

那水母便像是在海中遨游一般,直接游到了遲等的腦門前,再一個近似跳舞的鼓動,眨眼睛便直接鑽到了遲等的大腦裏。

白年直起身子,他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着被綁在床上的遲等。

門口突然傳來了急切的開門的動靜,白年感覺自己都聽見門外聶平嘟嘟囔囔的聲音。

白年面無表情地盯着遲等,遲等臉上竟然帶着近乎是讨好的無辜笑容。

滿治療室的水母仍在十分愉快地揮動着自己的觸手,整個治療室被這群水母照得像是一個美妙至極的海底世界。

白年正在嘗試跟自己的精神體建立鏈接,而後他先是眉毛微微一挑,接着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他鏡片後的眼睛內夾雜上了一絲憤怒。

在門外焦急開門的人總算是把大門給打開了,屋外的空氣一股腦地沖進了五號治療室這個密閉的空間內。

白年滿屋子巴掌大的水母,突然凝成了一個半人高的水母,像是被外來物入侵了領地一般急促地往開門的方向沖了過去。

門外聶平吓得大駭:“白年!白老師!” 他猛地往後退了幾步,跟身後跟着的人急促地吩咐道,“別動別動,白年的精神體放出來了,有毒有毒。”

他連連後退了好幾步,那凝成半人高的一個大水母又轟然塌散開來,又恢複成了無數個小半個手掌大的水母,在空氣中悠哉地搖晃着身姿。

而屋內的白年站在病床前,他擡手按了按自己右手的手指指節,随後一點也不猶豫地擡起右手對着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男人揮出了拳頭。

他一拳頭精準又迅速地打在了遲等的胃部。

床上遲等傳出一聲劇烈的幹嘔聲,他側着頭,因為身體胃部被重擊,口腔內的唾液都無法控制地滴落在了枕頭上。

白年重新直起了身子,他還伸手搓了搓自己剛剛揮拳的右手。

滿屋內搖曳着熒光水母在他起身的瞬間,便像是歸巢的候鳥般全都縮回了他的身體裏。

但是剛剛從遲等腦門鑽進去的那只水母并沒有出來。

屋內大海的氣息瞬間消失,躺在床上的遲等遲鈍地吸了吸鼻子。

站在屋外的聶平咕咚咽了下口水,他小心翼翼地從門外探了探頭,再小心翼翼地往屋內踏進了半個腳。

白年轉了下脖子,目光便鎖死在了門口小心翼翼的聶平臉上。

聶平擺出一張笑臉:“白老師。”

他說。

白年便也在他的笑臉中微微一笑:“聶組長。”

聶平卻覺得白年這笑看着有些陰涼瘆人。

“解釋一下?” 白年語氣冷淡地開口說道。

在床上被一拳頭打得有些回不了神的遲等,在他二人說話間才勉強鎮定下呼吸。

他渾身難受,腦內一陣又一陣如鈍刀割肉般持續又不得解脫的疼痛感,胃裏也一陣翻江倒海。

這兩種疼痛相加,讓他幾乎想要殺人。

他胳膊大腿上的肌肉鼓了起來,随處都能見到爆起來的青筋。

他從喉嚨裏咳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一雙眼睛赤紅地瞪着自己面前的白年,幾乎想要吃人。

聶平貼着牆戰戰兢兢地站着,看向白年時,覺得白年的模樣像是要吃人,再看像床上躺着的哨兵時,覺得對方的模樣更是要吃人。

聶平心髒受不了,倚着牆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白年身子往後退了一步,重新坐回了病床旁的椅子上,他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只錄音筆,當着聶平的面放到了自己旁邊的桌上。

他語氣冷淡地說道:“接下來說的話,我需要錄音,你不介意吧聶組長?”

聶平苦笑一聲:“白老師,我們國家法律規定, 沒有執照的向導不能擅自進入哨兵的大腦。”

他說完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即使是有執照的向導也不能讓自己的精神體越過哨兵的精神屏障,到對方的意識海裏去。”

白年冷嗤一聲:“真稀奇啊。

可是這個躺在床上的哨兵剛剛才告訴我,你們組裏有一位向導曾經試圖入侵過他的意識海。”

聶平沉默。

白年道:“在聘我做顧問之前,竟然不率先告知我一切的風險。”

聶平比較想要混過去:“我們也是看他成那樣了,想要救他啊。”

白年冷笑了一聲,他瞥了眼躺在床上的遲等:“這個從黑淵出來的哨兵,他的精神會吞噬入侵他大腦內的任何精神體。”

躺在床上的遲等聞言還 “啊” 了一聲,好像他自己本人也才剛剛得到了這個消息,随後他從喉嚨裏悶出了兩聲古怪的笑意。

靠在牆邊站着的聶平也 “啊” 出了一聲。

白年看他:“不告訴我他讓上一個向導失去精神體,導致那個向導精神崩潰失去意識。

難道不就想讓我的精神體進到他的大腦中幫你們打探一下信息?”

冷氣十分充足的房間裏,聶平額頭冒出了零星一點薄汗。

他就是跟個領工資辦事的人,組織上發下來的通知,他一個小小的工作人員拿什麽去拒絕?更何況他們治療組已經損失了一位精神力測試分數劃為了甲等的向導,損失都這麽慘重了,關于這個哨兵的信息就更加不會舍得放棄了。

聶平的治療組及哨塔的分析人員分析,那個精神力為甲等的向導在入侵這個哨兵的精神海瞬間就失去了意識,可能是因為這個哨兵的精神力比向導強很多,才能夠瞬間讓入侵者被反噬,最後甚至失去了自己的精神體。

一個比甲等精神力向導還要強大的哨兵,這是多麽适合研究的對象。

他們哨塔輾轉找到白年,倒不是因為白年的精神力比甲等的向導還要要強很多,是因為白年的精神體有些特殊。

他的精神體是一只漂亮又巨大的水母,但是這只巨大的水母又可以變化成無數只大大小小的各種水母。

白年因為入侵強大哨兵精神海,被對方精神力所反噬從而受到重創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除非白年腦抽把自己整整一只比一間房還大的水母一股腦塞進別人大腦裏。

所以說,這件事情好像非找白年不可。

當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曾經是一個頂級的精神喚醒師,同時也是一個有過入侵哨兵精神海前科的向導。

這件事情想來除了他,沒有人其他人能夠去做。

除了他的脾氣性格确實很差這一點外,白年簡直就是個完美的人選。

而現在,整個哨塔來享受白年作為完美人選的後果;而這個只是被下達了命令、僅是為了完成工作的聶平聶組長,用來負責承受白年脾氣差這一後果。

聶平擡起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白年架起腿,姿态冷漠無比地看着貼牆站着不發一言的聶平,背課文般毫無感情地背誦了出來:“精神體受到重創的向導或是哨兵,正常情況下他的精神會逐步衰弱,直到智商退化為三到五歲兒童大小。”

白年道,“當然,那些直接失去精神體的向導跟哨兵,他們會直接變成一個生活再也無法自理、需要去療養院療養終生的傻子。”

聶平此刻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當初讓他們治療組精神力超群的甲等治療師,進入哨兵的精神海是不是沒有預料過風險。

但是他們組以及那位甲等治療師都對自己太過于自信,覺得就是進去一下,甚至都沒想暴力越過對方的精神屏障。

他們都十分慎重地想着如果遭遇了反抗,會十分迅速地從這個哨兵的大腦裏撤出來。

只是進入對方的精神屏障外,風險理應不是很大,沒想到就是一個這樣簡單的任務,竟然會讓那位向導瞬間便失去神志。

因為後果嚴重,涉及非常多的違規、甚至違法操作,直到現在這件事都沒對外宣布過。

聶平大腦一片混亂,在這混亂之下又聽見白年不帶絲毫感情,冷冰冰的聲音:“小學一年級課本的知識。”

白年這麽嘲諷道。

聶平眼睛垂了垂,他額頭上滿是汗水,不像是處在溫度适宜的室內,倒像是在屋外被烈日暴曬,他咕咚咽了聲口水,聲音中又确實帶有忏悔:“我們現在也十分後悔。”

“後悔。”

白年語氣平平地重複了一下這個詞語,冷笑道,“然後讓我繼續來試探這個哨兵的問題。”

聶平正被白年說的無地自容,覺得自己簡直下一秒就應該關到監獄裏去度過自己龌龊的餘生。

躺在床上聽完了全程的遲等古怪地笑出了兩聲,他笑聲粗粝難聽,卻又十分迅速地把還在進行自我譴責的聶平追悔莫及的思緒拉了回來。

遲等聲音中夾雜了一些古怪的諷刺音調,讓他聽起來不像是個躺在床上痛苦難耐的病人,反倒像是哪個劣質廉價馬戲團裏表演的小醜:“白老師。”

他咳了一聲,抽了兩口氣,學聶平喊白年。

白年分了個眼神給他。

遲等的笑聲 “嗬嗬”,像是聲帶漏風而吐出的兩個音節,他道:“白老師無理取鬧。”

他說話困難,重呼吸了片刻後才繼續說道,“您若是不擅作主張把您的精神體往我大腦裏塞,又哪裏會又這樣的事情?”他的眼神往聶平的方向吃力地瞥了瞥,用詞十分古怪,“這個小可憐可沒讓您來入侵我的大腦。

您自己做了違法的事情,怎麽還怪起法律有漏洞?”他話說着說着順暢起來,又用幹啞的嗓子調笑道,“你不能去別人家做了小偷,最後東西沒偷着反倒把自己腿摔壞了,竟然還要報警讓屋主人來賠償你醫藥費吧?”

聶平聞言醍醐灌頂,覺得自己被白年洗腦了,他額頭蹭蹭冒着汗,吃驚又驚訝地看向躺在床上的那個哨兵和他病床前的白年。

而後就看白年站起身來,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床上的哨兵看了一會兒,随後捏起拳頭,對着哨兵的胃部又是狠狠的一拳。

哨兵幹嘔了一聲,口中唾液無意識地流到了整張床上。

白年點評:“邏輯能力不錯。”

“……” 聶平抽了口氣,吐了一個音節想要阻止,白年一個冷漠的眼神瞥過來,他便連話都不敢說了。

白年直起身子,皺着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遲等。

遲等在等待胃部疼痛過去後,猛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眼睛赤紅,雙目瞪向自己面前的白年,幾乎是想把白年生吞活剝拆吃入腹。

白年不以為意,面無表情地垂眼看他,冷冷地說道:“如果你還想要活命,就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遲等在幾個猶疑間,突然咧開嘴笑了起來,他聲音低沉悶啞,又帶着些近乎下流的古怪腔調。

遲等嗬嗬嗬地笑出來:“媽的,你可真帶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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