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是誰? (1)
手電筒的光照到了極限,洛雲松看得并不真切,只分辨出那東西以非常慢的速度轉動,嚴實移開電筒,匆匆掃了一圈,拽着他往邊上走,水面漸漸淹上了小腿,越走越深,岩壁上刻着奇怪的筆畫,不知是什麽圖案,走了好一會,電筒的光照出一條木頭搭建的棧道,嚴實踏上去用力踩了踩,木頭卡在岩壁裏,非常穩。
岩洞裏似乎沒有地方上岸,唯一出水的只有盤旋向上的棧道,洛雲松問:“上去?”
棧道是人工搭建的,保存得很好,嚴實扶着岩壁,慢慢走上棧道,洛雲松在嚴實身後護着他,等低頭看去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已經離地面差不多兩層樓的高度,嚴實忽然問:“你覺得,為什麽要修這條棧道呢?”
“方便攀爬?”
嚴實笑了一聲,回頭看着他:“為什麽要攀爬?”
“……”洛雲松擡頭看看,上面還有一圈,再往上,只剩下岩壁,再也見不到任何木頭的痕跡。
“這條路并不是為了出去而設。”嚴實移開電筒,照向黑暗中的那團東西,洛雲松發現沿着岩壁走,不知不覺離那東西越來越近,原來岩洞是圓形的結構,他們盤旋着移動,早晚會接近那團東西。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蹦進了洛雲松的腦子裏,他呆了半晌,身上頓時冒出了一層冷汗。
那東西被光線吸引,緩緩地轉向他們的方向。
“再繞半個圈,就能接近那玩意了。”嚴實移開手電筒,繼續往前爬,“這條路修得很巧妙,等我們過去的時候,沒準就在那東西的上方,可以居高臨下地觀察它。”
洛雲松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玩意到底是什麽,竟然有人特地來觀察?”
“你以為呢?”
“難道又是個實驗體?”洛雲松思索着。
“難說,餘總連屍體都能折騰,多弄出個怪胎也不奇怪。”
洛雲松苦笑道:“這事兒真夠折騰,周永飛沒找到,反而找着個怪胎?”
話音才落,嚴實突然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兩人靜止在棧道上,洛雲松一開始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等了好一會沒見動靜,他不敢吭聲,只好拽拽嚴實的衣角,嚴實朝他比了個中指: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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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松:“……”
嚴實指指耳朵,做了個聽的手勢,洛雲松凝神仔細聽,岩洞響着細微的水流聲,還夾雜着一種奇怪的動靜。
洛雲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奇怪的動靜好像是有人在喃喃說話,他輕聲問嚴實:“是不是我們剛才說話的回音?”
岩洞像是回音壁,聲音兜了一圈又反彈回來,洛雲松覺得應該是這個原理。
嚴實搖搖頭:“不像,你聽那聲音,像是在說什麽?”
洛雲松又仔細地聽了一會,不确定道:“好像在說什麽……飛?”說完,他自己先笑了,“總不會是周永飛吧?”
洛雲松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壓得極低,但在寂靜異常的密封岩洞裏,嚴實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嚴實點點頭,表示他聽見的跟洛雲松一樣,電筒再照過去時,嚴實陡地呆住了,就連洛雲松也張着嘴,說不出話。
要是他們沒看錯的話,那團奇怪的玩意,竟然劇烈顫動着,像是被風吹拂的大樹,看起來很激動的樣子,嚴實和洛雲松互望了一眼,那玩意竟然對他們的聲音有反應,簡直古怪之極,嚴實鼓足勁,把手攏在嘴邊,一連發出好幾聲怪叫,洛雲松也哇哇地亂吼了幾嗓子,炸得岩洞裏回音陣陣,奇怪的是,那玩意顫動了一番後竟然又靜止下來,對他們的噪音不理不睬,兩人加快了腳步,想近距離觀察一下,這時候第一圈棧道已經走了大半,電筒的光中,照出了一個缺口,棧道壞了,只剩一行破爛的架子,洛雲松拽住嚴實:“等等,別再走了。”
嚴實說:“我看到了,前面的路壞了,這點距離可以跳得過去。”
洛雲松卻拽着他不放:“不對,你想想,棧道為什麽會壞?”
“當然是岩層崩塌啊,你看這岩壁,缺了一塊。”
洛雲松指着岩壁道:“那岩壁為什麽會壞?”
嚴實不耐煩:“什麽意思?”
“像不像是……被打壞的?”
嚴實啞然失笑:“打壞?難不成有個巨人,給岩壁一巴掌,順路把棧道給扒壞了?”
洛雲松也說不明白,他只是産生了一股不祥的感覺,不管嚴實反對,扯着嚴實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道:“我們到下面去,淌水就淌水了,周永飛也不知是不是在這兒,總不會那個怪東西就是他變的吧?”
嘩——嘩——
水流湧動的聲音驚得兩人一顫,他們同時把電筒照過去,之前發現那東西會動,已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它真正移動起來,洛雲松才發現,他們面對的,是多麽的可怕東西,它移動得非常慢,身上伸出的枝丫有幾根進入了光照的範圍中,一看之下,洛雲松整個人僵住了,他根本無法想象,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恐怖的東西。
最先進入光線的,是幾只手,和普通人的沒什麽區別,但奇就奇在手的下方還伸着一條腿,它像是亂七八糟堆積起來的人堆,捏橡皮泥似的揉成了一個整體,人堆最上方冒出來的是個男人的上半身,他已經進入了光照中,睜大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們。
洛雲松的腦子嗡一聲炸了,他再也不敢細看,扯着嚴實狂奔下去,身後突然勁風湧動,轟然巨響,碎石帶着木屑爆發飛濺,兩人被沖翻在地,洛雲松把嚴實護在懷裏,躲過了一陣沖擊後,洛雲松立馬爬起,拽着嚴實往下跑,那東西的視線緊緊追着他們,喃喃地發出男人的聲音:“永……飛……”
洛雲松一愣,看向嚴實,嚴實也瞪大了眼看着他。
他們這回聽得清清楚楚,那怪物,竟然在叫永飛?
嚴實吸了一口氣,朝那怪物大聲喊道:“周永飛!!是你嗎?!!!”
他這一喊不得了,那怪物被刺激得發了狂,像個複讀機似的喃喃念着永飛,整個身子往他們撞去,與此同時,洛雲松甩手将爆破符丢了過去,小小的符紙碰到怪物的剎那,爆發放出耀眼的光,在它身上炸開滾滾烈焰,火苗蒸發了濕氣,點燃了岩壁上的苔藓,映得岩洞光芒大盛,洛雲松沒想到小小的符紙威力那麽大,爆炸的瞬間整個人被掀起,狠狠撞在岩壁上,跌落在地的時候,洛雲松咳出了一口血,嚴實從地上爬起,扶着他跌跌撞撞地繼續逃,他們這時候才看清楚怪物的全貌,說是人堆也不為過,亂七八糟的手和腳擠成的一堆,還有冒出的一些腦袋,男男女女都有,比較正常的,只有最頂上的半截男人,那男人的視線一直盯着他們,嚴實覺得他有點兒眼熟,眉目越看越像周永玲,洛雲松顯然也發現了,但他不敢再說周永飛這三個字,只好含糊道:“他是……那個誰?”
“很可能是!”嚴實抱着洛雲松就地一滾,堪堪躲開一陣沖擊,然而棧道經受不起接二連三的撞擊,轟然崩塌,兩人随着木頭一起下堕,下面的水不深,還橫七豎八地漂着木頭,嚴實一看不好,立刻伸手勾住了卡在岩壁上的木樁,洛雲松一手摟着嚴實的腰,一手攀在石塊上,腳下摸索了好一會,才終于找到落腳點,他讓嚴實踩在他的肩上,給他托着力,叫他快點爬上去。
嚴實苦笑道:“沒路了,爬上去有個屁用!”
洛雲松擡頭一看,好嘛,棧道都塌了,剩下零星的木樁頑強地卡在岩壁裏,落腳的地方不多,要想下去,只能用跳的,但這三四層樓的高度,跳下去無異于找死。
那怪物身上的火焰漸漸被冒出的黑水沖滅了,它似乎對傷口無知無覺,慢慢地彎下身子,半截男人在他們身後,像是在打量他們。
“永……飛……永飛?”它喃喃道。
洛雲松驚得出了一身冷汗,這麽近的距離,要是被它撞一下,肯定完蛋了,他急得大叫道:“你認錯人了!我們不是周——”
“別說那名字!”嚴實及時叫停,回頭一看,那半截男人已經貼在了他的身後,如此近的距離,嚴實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男人的胸膛上,埋着一塊長方形的東西,上面有一個很眼熟的蘋果LOGO,嚴實正想細看,眼前忽然綻放出絢麗的銀光,一條銀白的龍兇狠地将怪物沖撞開,另一條淡藍色的龍攀着岩壁朝他們道:“快上來!”
洛雲松拽着嚴實落到徐華頭上的時候,嚴實抓着洛雲松,緊張地問:“周永飛的手機是什麽型號的?!”
他這話一出,馬上後悔了,那怪物發出了一聲咆哮,竟然将敖烈往岩壁上狠狠一撞,力道之狠,推得敖烈把岩壁撞出了個大坑,鮮紅的血頓時沾滿了潔白的龍身,徐華看得眼都紅了,甩尾将撲上來的怪物拍去一邊,匆匆放下嚴實和洛雲松,徐華扭頭朝怪物咬去,敖烈這時候也回過神,晃晃腦袋,加入了戰團,岩洞裏一時間水霧洶湧,洛雲松牽着嚴實躲在甬道裏,嚴實抓着他的手,又問了一遍:“周……他的手機是什麽型號的?!”
“iPhone!那條錦鯉大仙的微博,是用iPhone發的!”
秘書将文件整理好,塞進鐵箱子裏,剛落鎖,門就被敲響,管理帶着名單過來給他簽字,秘書掃了眼:“全在這了?”
“全在這了。”
秘書一頁一頁翻着,看了一遍,問道:“周經理呢?”
“餘總交代,周經理不走。”
“那她現在在哪兒?”
“餘總讓她去荷花池那邊了。”
秘書懂了,點頭道:“行,我現在正忙,一會兒再簽字。”
“哎,好。”管理連聲應着,離開了辦公室。
秘書的視線落到一個名字上,這位置本應該寫着周永玲,結果印着另一個名字,他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魏子軒的檔案,魏子軒是個孤兒,二十來歲,死于一個月前,長得還算人模人樣,本來是用作活屍實驗,結果沒有排上號,一直閑置在冷藏庫裏。
秘書發出一聲輕笑,搖搖頭道:“周永飛啊周永飛,你到底是有點兒本事,能把軀殼當衣服換,你還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吶。”
嚴實眼睜睜看着敖烈被空氣彈開,轟然撞在岩壁上,嚴實看不見,但洛雲松能看見,那只怪物身上冒出亂七八糟的長手,顯然是魂魄編織而成,餘羲弄的活屍實驗中,眼前的這一只無疑是集大成之作,周永飛被用作了活屍實驗,變成了最可怕的終極實驗體,但這個實驗體還是失敗了,周永飛不受控制,被關進了奇門遁甲中,令他們費解的是,周永飛明明在這兒,為什麽還叨念着自己的名字?看它的樣子,似乎還跟周永飛有着深仇大恨?
自己恨自己?周永飛變成怪物後,神志不清了嗎?
徐華和敖烈聯手進攻,怪物漸漸不敵,潭水被染成了墨汁一般,散發出一股惡臭,它空有龐大的體積,卻沒有對應的智商,破綻百出,身子被削去大半,像是被砍伐的大樹,轟然倒塌,周永飛那半截人形正面朝着甬道,嘴裏還在叨念着永飛,它受傷不輕,但修複卻異常迅速,破開的身體正以可見的速度飛快愈合,洛雲松一看就明白了,是胸前的手機源源不斷地給它吸取魂魄,七日循環的詛咒根本是為這只怪物打造的噬魂大餐!洛雲松抄起西瓜刀,拔腿沖上去,大怪物他是砍不來了,他的目标是手機,只要切斷了怪物與外界的聯系,七日循環的詛咒自然會消失,然而他還沒接近,一道黑影從怪物身上分裂出來,洛雲松還沒看清楚,就被黑影撞上了,頓時,一股惡寒籠罩了全身,洛雲松掐着脖子,痛苦地摔在地上,嚴實看不見影子,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看見洛雲松跑着跑着突然倒了下地,他扶起洛雲松的時候,怪物已經直起了身子,嚴實只感到身邊吹起一股飓風,水霧激蕩,怪物竟然迎頭撞向撲上來的兩條龍,激流沖得嚴實站不穩身子,他見大勢已去,要砍手機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他只好把洛雲松拖回角落,拍着他的臉喚道:“洛雲松?洛雲松?”
洛雲松的臉憋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兩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嚴實費了好大勁才把他的手扳開,洛雲松的脖子上出現了一圈青紫的手印,嚴實本以為扳開他的手後他會好受些,沒想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黑,脖子上青筋暴突,洛雲松喘不上氣,瞪着眼,把嚴實的手都抓出了血印子,嚴實一看,心說糟了,他這是被鬼上身了!嚴實當機立斷,解下護身符給他挂上,洛雲松緊繃的身子忽然放松下來,他像擱淺的魚,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喘了沒一會,洛雲松推開嚴實,哇哇地吐出一攤子黑水。
嚴實見他恢複過來,松了口氣,一邊撫着他的背,一邊回頭看那只怪物,飛濺的水花模糊了視線,龐大的體積再次轟然倒塌,碎肉飛濺得到處都是,敖烈每次想攻擊手機,總是被無形的長手撞開,兩條龍的體積也大,太過顯眼,他們一動作,怪物立刻做出反應,根本無法接近,洛雲松這時候吐幹淨了,抓着嚴實,一開口就急:“錯了!它不是周永飛!!”
嚴實沒懂:“什麽意思?”
“掐我的是周永玲,那影子實際上是周永玲的魂魄!”
嚴實納悶:“周永玲我們都見過,她活得好好的,哪來什麽周永玲的魂魄?她幾個魂?”
洛雲松喘着氣,直搖頭,他也搞不懂,若不是那影子攻擊他,他還發現不到。
敖烈試探了幾下,見偷襲不成,氣得一擺尾,直接扇了那怪物一巴掌,怪物身子一歪,還沒恢複平衡,徐華緊接着一尾巴扇過去,并且控制着水流,将怪物再次掀翻在地,嚴實瞅準了機會,抄起西瓜刀直撲過去,周永飛的眼珠子盯着兩條龍,并沒有注意接近的嚴實,等它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嚴實發出一聲怒吼,把所有力氣集中在手,大力朝周永飛胸前砍去,然而西瓜刀只切進去一截,被周永飛的胳膊攔住,黑水濺了嚴實一身,嚴實想拔刀,沒料到西瓜刀竟然卡在了周永飛的肉裏,一時間拔不出來,周永飛已經注意到他,下次偷襲,可不是那麽順利的事情了,嚴實急得滿頭汗,身後的人飛奔而來,洛雲松的西瓜刀敲在了嚴實的刀子上,刀子被一股巨力推動,把擋着的胳膊整個切了下來,勢頭不減,削進了周永飛的胸膛,洛雲松一使勁,直接把手機給挑了出來,用刀子砍斷手機當然是不可能的,洛雲松搶到手機,牽着嚴實就跑,但兩人淌着水,怎麽也跑不快,洛雲松回身丢出個爆破符,符紙撞在周永飛身上,爆發出灼熱的爆破流,沖得洛雲松和嚴實往前跌出了好幾米,正好敖烈追到他們面前,洛雲松大喊:“小烈!接好!!”
他擡手将手機丢向敖烈,敖烈的動作快,在怪物搶奪之前,龍爪一伸,直接把小小的手機抓進了爪子裏,一用力,咔嚓一下,手機化成了碎片,從龍爪中簌簌跌落。
手機被破壞的瞬間,像開啓了什麽機關,岩洞的四壁忽然華光大盛,勾勒出巨大的螺旋狀符號,一直延伸進甬道裏,牆壁四處都是亮着光的螺旋紋理,嚴實看着眼熟,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正待細想,就聽徐華發出一聲驚呼:“不好!法陣啓動了!”
☆、終章 浮塵
騰升的光芒刺得嚴實睜不開眼,洛雲松拽着他攀上徐華的脊背,兩手緊緊抓着背鳍,把嚴實圈在懷裏。
“坐穩了!”徐華大吼一聲,飛躍而出,甬道裏四面全是螺旋型符號,洛雲松拆開最後一張爆破符,符紙上的紋理幾乎與牆上的一模一樣,而牆上的符號更加巨大,更加繁複。
“是大型的爆破陣。”徐華說,“與周永飛的手機相聯系,手機碎了,陣法就發動,但這個陣才剛剛開始,我們還能逃出去。”
徐華話讓他們安心不少,小小的符紙能産生炸彈的效果,他們所在的奇門遁甲中,螺旋符號滿滿地覆蓋在周圍,引爆會是什麽樣的場面,他們已經不敢想象了。
“哼,餘總還真下得了手啊。”嚴實咬牙道。
“那怪物對于他來說,僅僅是一個實驗體而已,炸了也不心疼……哎……哎呀符……”洛雲松沒拿穩,爆破符飄了出去。
嚴實拽住他:“算了,丢了就不要了,小心掉下去!”
徐華忽然身子一頓,震得兩人差點兒滑了下去,洛雲松及時穩住身子,扭頭看去。
怪物體積大,卡在甬道口出不來,它只好伸出了長長的手抓住徐華的尾巴。
“永飛……永飛……”那怪物喃喃道。
螺旋狀的光芒更盛,徐華急了,要回身再戰已經來不及,他只能拼命甩着尾巴,那怪物緊緊抓着他不放,敖烈扭身沖了回去,一頭将怪物撞翻。
徐華終于掙脫開,大叫:“小烈!!!”
敖烈纏上怪物,在潭水中滾成一團,黑色的臭汁和鮮紅的龍血飛濺,怪物伸着長手想抓徐華,敖烈破開怪物的肚子,将怪物掀翻到角落,回身往甬道沖,嚴實看不見透明的長手,只見到怪物垂死掙紮,而敖烈接近甬道的時候,卻又被拖了回去,徐華想過去幫忙,敖烈大聲吼道:“我沒事,你們先走!”
噗通——
敖烈翻倒進潭水中,好不容易冒出腦袋,見徐華要往這邊沖,敖烈急了:“快走啊!我一會就跟上!”
徐華咬牙道:“好的,小烈,你快點兒來啊!”淡藍色的龍身一挺,馱着兩人朝樓梯上沖去,溫度漸漸騰升,像是被四面八方的烤爐烤着,洛雲松熱得出了一身汗,他忍不住回頭看去,正好徐華轉過拐角,看不見潭水那邊的情況了。
溫度還在持續上升,短短一會兒,溫度上升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洛雲松和嚴實熱得頭暈腦脹,水分急速地蒸發,皮膚燙得厲害,徐華開裂的傷口滲出了血,落在地上,蒸發出紅色的血霧,他一路沖,身邊一路彌漫起鮮紅的水汽,洛雲松的衣服幹燥開裂,像烙鐵似的貼着皮膚,他趕緊剝光衣服,遠遠地丢開,衣服碰到發光的地面立刻燃燒起來,嚴實這時候已經快暈了,洛雲松把他的衣服也剝光,讓虛弱的嚴實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徐華用盡最後的力量給兩人罩了層水霧,然而薄薄的水膜在高溫中冒着煙,剛形成便被蒸發了個幹淨,洛雲松說:“徐華,我們沒事,不要水膜也沒關系。”
徐華說:“抓穩了。”
徐華加快了速度,螺旋紋理催升至極致,宛如太陽爆發,撼動天地的爆破聲在甬道深處響起,烈焰夾雜着碎石翻湧着追上徐華,水膜破了又粘合,粘合了又破,洛雲松和嚴實被保護得很好,而徐華被爆破流沖得傷痕累累,漂亮的尾鳍埋沒在烈焰中,早已焦黑一片,他頭也不回,沖出甬道後馬上調頭沖進了生門的方向,洶湧的大火瞬間席卷了八門房間,并以極快的速度朝他們追來。
“我們現在走的是八門中的生門。”徐華的語氣淡淡的,“再忍耐一下,很快可以出去了。”
嚴實顫抖着身子,淚水滑落到下巴,滴在染血的鱗片上。
洛雲松埋頭親着嚴實的臉,想安慰幾句,一開口,卻發現自己哽咽得說不出話。
水膜終于還是破碎開了,徐華的身子傾斜了一下,馬上恢複平衡,他想再次凝聚水膜,發現自己力不從心,短短停頓的瞬間,火舌吞噬了徐華的尾巴,洛雲松的脊背被高溫烈焰燙得通紅,他一把抓上嚴實摸他脊背的手,搖搖頭,在他耳邊道:“我沒事,小小別燙着。”
嚴實耷拉着腦袋,任由洛雲松把他護在懷裏,徐華猛地加速,将尾巴從火海中抽離,甬道崩塌,身後爆炸聲連綿不斷,不知前進了多久,眼前出現了八條一模一樣的分岔路,徐華猶豫不定,他沒想到,在生門裏,竟然又出現了八門,走錯了,他們将永遠困在奇門遁甲中,随着爆炸與這個空間一起消失。
制造奇門遁甲的人,根本沒打算讓他們出去。
爆炸追至身後,快要将他們淹沒了。
該往哪邊走?
“随便挑一個吧,八分之一的機會,走錯了,也是我們的命。”洛雲松說完,看向嚴實,嚴實垂着眼,點了點頭。
洛雲松把嚴實抱緊了些,在他的頸窩輕輕印下一吻。
徐華往最近的岔路鑽去,沒鑽多遠,身後傳來一聲狗吠。
雪白的大狗渾身浴血地站在後方,朝他們汪汪直叫。
“天天!!”洛雲松激動地喊道。
徐華調轉頭,跟着天天進了另一條岔路中,天天跑着跑着,停了下來,回過頭,不解地看着徐華。
徐華趴下身,洛雲松牽着嚴實滑了下地。
洛雲松摸摸徐華的爪子,勸道:“徐華,一起走,你化成人形,我背你。”
徐華搖搖頭,眼裏的淚水随着搖晃大滴大滴滾落,他一聲不吭,掉頭沖進了烈焰中,火焰很快吞噬了淡藍的龍身,洛雲松大聲叫着,聲音消失在被爆破的巨響中,天天咬着他的褲腿,發出嗚嗚的聲音,嚴實抓着洛雲松的胳膊,朝他搖了搖頭。
嚴實拽着洛雲松,跟着天天跑了起來。
轉過拐角的時候,洛雲松回頭看了眼,天花板轟然崩塌,掉落的碎石堵住了通道,把火焰格擋在另一邊。
天天傷得不輕,跑的時候一拐一拐,一路留下鮮紅的梅花腳印,天天傷成這個樣子,楊小戟肯定好不到哪裏去,天天汪汪兩聲,像是解釋什麽,但他們倆聽不懂,天天一邊跑,一邊汪汪大叫,前方的腳步聲漸漸清晰,伴随着楊小戟着急的喊聲:“天天!找到人了嗎?!”
“汪!”
“小戟!!”嚴實和洛雲松大聲喊着,加快了腳步,轉過拐角的時候與楊小戟打了個照面。
楊小戟身上破破爛爛,他見到嚴實和洛雲松平安無事,眼淚都下來了,三個男人抱成一團互相拍了拍,楊小戟抹了把臉,笑笑說:“沒事就好,快走吧,前面就是出口。”
楊小戟走得很是吃力,一拐一拐的,他腿上有個彈孔,褲子染得通紅,他點了穴止血,但疼痛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洛雲松扶上他,問他怎麽搞成了這個樣子。
不說還好,一說,楊小戟就來氣,他咬着牙,狠聲道:“全是周永飛搞的鬼!”
嚴實和洛雲松對視一眼,洛雲松問:“那個周永飛……難道是周永玲?”
這句話聽起來沒頭沒腦的,但在場的三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楊小戟點頭,證實了洛雲松的猜想。
“周永飛和餘羲合作,不知用了什麽方法,轉移了魂魄,占據了他姐姐的身體!”楊小戟捏緊了拳頭,“難怪周永玲會用噬魂陣……那錦鯉大仙,恐怕也是他自己發的!”
“你是怎麽發現的?難道周永飛找上你了?”洛雲松詫異。
楊小戟嘆了聲,摸着染血的大腿,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他本來守在岸上,發現了一堆石頭圍成的小圈子,圈子裏是一些黑色的紙屑,他聽徐華說過,周永玲在岸邊燒冥鈔,本來看上去普普通通,沒什麽特別,楊小戟在岸上轉了一圈後,終于發現不對勁。
“那燒冥鈔的小圈子,根本是個陣眼!”楊小戟氣憤道。
正當楊小戟想破壞陣眼的時候,周永玲出現了。
周永玲并沒有跟他拼術法,她僅僅舉起了槍,扣動扳機的瞬間,天天為楊小戟擋下了子彈。
周永玲冷着眼,子彈一發一發地呼嘯,在岸邊楊小戟避無可避,論速度,他根本逃不過子彈,就算有真氣護體,但在現代科技面前也還是難以抵擋,天天身中好幾彈,被子彈推得遠遠地彈飛開去,楊小戟躲開致命的槍擊,跳向河裏的時候,大腿上中了一彈。
說到這兒,楊小戟回頭看去,後知後覺道:“咦,小烈和徐華呢?”
沒有回應。
嚴實和洛雲松抿着嘴不說話,走在前頭的天天也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汪汪了幾聲。
楊小戟身子一震,險些站不穩。
洛雲松扶着他,簡單地講了一遍奇門遁甲裏的事,楊小戟聽完,難過地閉上了眼。
甬道到了盡頭,有一面漆黑的牆,楊小戟帶着他們走進牆中,出去的瞬間,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洛雲松捂着鼻子,用電筒掃着四周,房間滿牆滿地全是污漬,簡陋得只有一盞燈泡,他覺得這房間有點兒眼熟,回頭看去,他們身後只有一面牆,洛雲松摸了摸,疑惑道:“門呢?”
“出口是單向的,只能出,不能進。”楊小戟帶着他們走出去,他們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又回到了第一次遇上活屍的房間。
窗外火光滾滾,推開門一看,寺廟起了大火,烈焰沖天,建築物全都燒了起來,而天上降下的大暴雨卻絲毫沒有減輕火勢。
楊小戟閃躲開掉落的碎石,氣憤道:“這場火不簡單,餘羲是打算銷毀一切!”
“他這樣做,到底有什麽意義呢?”嚴實埋頭想着。
洛雲松猜測道:“可能他要離開這兒,去另一個地方?”
他們經過拐角,遇上了一個白大褂,那白大褂見到他們也很是驚訝:“你們是誰?在這兒瞎轉什麽?!”
洛雲松偷偷捏着拳頭,準備敲暈這家夥。
白大褂卻朝他們做了個手勢:“別發呆,跟着我走,快點!”
三人偷偷對視一眼,快步跟上他。
洛雲松說:“哎呀,這兒怎麽起火了?還好我們出來得快,吓死人了啊!”
“估計是煤氣爆炸,引起了大火。”白大褂也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他從兜裏拿出對講機說道,“又找到三個人,他們沒事兒,現在就出來。”
白大褂一路帶着他們出了偏門,繞到正門,門外,聚集了一群灰頭土臉的信衆,所有人都被暴雨淋得濕透,他們跪在地上,不住地朝白大褂們磕頭,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楊小戟對此嗤之以鼻,這一切全是餘羲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可惜的是,只有他們幾個才明白當中的秘密。
洛雲松抹了把臉,朝嚴實商量道:“去荷花池看看?”
嚴實颔首:“走。”
幾個擔架擡出大門,大家定睛一看,竟然是燒得不成人樣的梁大仙和幾個護法,讓楊小戟驚訝的是,周永玲也在其中。
一個年輕的白大褂解釋說他們為了救人而葬身火海,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家平平安安,相信他們在天上會得到安息。
他說得極為煽情,信衆們頓時哭聲一片,連連朝擔架磕頭。
“唉,天意啊,這場火,真是天意啊。”那白大褂感嘆道。
餘羲濕答答地走了出來,顯然他也參加了救援工作,好些信衆圍着他問長問短,餘羲安慰了幾句,拍了拍那白大褂:“魏子軒,快把他們帶走吧,讓死者淋雨像什麽話。”
魏子軒哎了一聲,指揮白大褂們擡擔架,他自己跟在周永玲的擔架旁邊,路過楊小戟的時候,魏子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周永玲死了哦。”魏子軒壓低的嗓音,只有楊小戟才聽得到。
熟悉的語氣,驚得楊小戟渾身一震。
暴雨如注,燃燒的寺廟濃煙滾滾,餘羲望着他們,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荷花池發生了大爆炸,他們趕到的時候,只看見河岸邊的一個冒煙的大坑。
河水混着雨水,倒灌進大坑裏,被燙得蒸發出陣陣煙霧。
“那家夥看上去是燒紙,實際上是啓動了陣法,開通了道路讓你們進去!”楊小戟蹲下來,摸着滾燙的地面,身子因為憤怒而不住地顫抖,他沒想到這次面臨的對手是那麽狡猾,那麽可怕,周永飛背叛了仙界,淪為歪門邪道的一員。
嚴實拍拍他,輕輕地嘆了一聲。
地上布滿了燒得漆黑的鱗狀物,楊小戟沿着大坑轉了一圈,從碎石中撿起一片扇形的東西,翻來覆去沒看明白,朝洛雲松道:“你看看這是什麽?扇子?”
洛雲松接過,只看了一眼,如糟雷擊,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是尾鳍。”洛雲松的聲音顫抖,“小烈的……半塊尾鳍……”
“燒了吧。”身後,響起沉穩的聲音。
楊戬從雨簾中踏水而來,他來得匆忙,什麽都沒帶,渾身濕透,卻掩飾不住英武的氣質,天天迎上去,汪汪叫了兩聲。
楊小戟見了師父,鼻子一酸,險些哭了出來。
楊戬拍了拍楊小戟:“回去吧,這兒等我處理。”
楊小戟吸吸鼻子,啞聲道:“你要燒了這兒?”
“燒。”楊戬接過尾鳍,手中騰起一團火焰,那燒焦的尾鳍在火焰中漸漸崩散消失,火光熄滅時,楊戬手裏已經空無一物。
“真龍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