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夜的意外
那之後,林奈又去瑜伽館蹲守過兩次,但法布爾沒再出現。林奈坐在大廳裏等了挺久,久到不得不去前臺借手機充電器。
前臺女孩給他泡了杯薄荷茶:“又在等法布爾嗎?課已經開始了,他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哦。從來沒見他遲到過。”
林奈好奇地問:“你知道他的名字?你和他很熟嗎?”看了眼女孩胸前的工牌,她叫莉莉。
沒想到這個随口一提的問題令莉莉臉上露出了緊張。她目光閃爍地說:“不,怎麽會呢,我們說過幾句話而已。”說着看看沙發,并朝林奈不自然地笑笑,暗示林奈可以坐回去了。
林奈回到沙發裏,慢慢回過味來——剛才莉莉的反應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她以前和我說話并不緊張啊……是因為我提到了法布爾?
看起來法布爾那家夥一定瞞着什麽……本來以為他是喜歡瑜伽才來的。但也沒好好練,光睡覺。這可不是那家夥的做事風格……
林奈回頭看看莉莉,莉莉感到他的目光,低頭快速地整理起臺面來。
仔細看看,這女孩還挺漂亮。難道……她是那家夥的女朋友?!
上次那個天使說,天使不能與人類女孩相愛,似乎是某種禁忌。林奈想起上次法布爾逃走的模樣。如果說,他在人間還藏着一個女朋友,就解釋得通了。他頓時有股不爽的感覺。
以前他可不這樣,林奈想,以前我們知道對方的任何事。而且絕不會因為這種事就忽略對方。
想到以前,他對自己惱火起來——那都是兩百年前的以前了,只有我被抛在了以前,他早就不是哈特了!
林奈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離開了瑜伽館。他想事情的時候總是過于專注。回去的路上有些下小雨,這已經是這半個月裏的第十五個雨天了。他戴起兜帽,擦擦被淋上雨點的手機屏幕。電快用光了,好在這裏離家不遠。他打開法布爾的聊天界面。最近一條消息還是他昨天發的,是已讀狀态,但是沒有回複。再往上拉拉,幾乎每天他都給對方發消息,全是已讀不回。
普通人面對這樣的冷漠,也許不再有勇氣繼續發了。但林奈顯然不是“普通人”,他不僅不感到膽怯,反而更為理直氣壯,寫道:你這家夥,我算是弄懂你了!
點下發送,消息很快變成了“已送達”模式,并在下一秒變成了“已讀”。林奈接着寫:所以告訴我是對的,莉莉是你的女朋友對嗎?
消息咻地發過去,又變成了“已讀”。還是沒有回複。這使得原本焦躁的心情愈發不好起來。
林奈想了想,又跟了一句:有女朋友沒什麽大不了的,下次,還可以和我的女朋友一起出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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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造完不存在的女朋友後,他把手機惡狠狠塞進了口袋裏,詛咒自己該死的好勝心。
還沒走出幾步,林奈看到前方的電話亭邊,伊爾莫那個大塊頭抱着臂站在那裏。伊爾莫穿着一件緊繃的短袖汗衫,露出被怪物紋身爬滿的左臂。據說他喜歡把自己殺過的怪物紋在身上。他的前女友要求他把自己的名字紋在身上,伊爾莫說,你也想被我殺一次嗎?後來他就沒有了女朋友。
伊爾莫顯然已經等得無聊了,朝地上啐了一口:“你為什麽看到我那麽驚訝,你不會忘了我們還有活兒要幹吧?”
林奈眨眨眼,他是真忘了。但現在他已經完全恢複了記憶。西城區的一所叫做碧水湖的初中出現了蜥蜴怪,他們正打算去那裏狩獵。
“我當然記得。”他說。
口袋裏,他的手機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法布爾。林奈毫無心理準備地掏出手機來,沒來得及看清來電人,手機陷入黑屏,沒電自動關機了。
“是你的直播工作嗎?”伊爾莫問,“待會兒獵魔的時候可別忙別的。”
林奈聳肩:“是推銷電話吧。”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
伊爾莫壓根沒聽出他口吻中的火藥味來,反而暧昧地笑笑,說:“說起直播,我喜歡你最近穿的那件紅色吊帶裙。非常可愛。”
林奈面無表情地說:“那我發你鏈接自己去買。”
伊爾莫:“……”
林奈:“可能沒你的尺寸就是了。”
伊爾莫:“……操。”
他們很快到了碧水湖學校牆外,掏出獵人手套,紮緊腕帶,利落地越過牆頭,進入了學校裏。一切做得悄無聲息,極其熟練。
不久之後,蜥蜴怪就按一個魔頭被上報到了法布爾這裏。到這裏為止看起來一切正常,意外是在更深的夜裏被發現的。
大約是淩晨十二點半的時候,伊爾莫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準确來說,是砸門與踹門的結合,蕩氣回腸,仿佛整所房子都要被震塌了。伊爾莫一個骨碌跳起來,抓起槍躲到牆後,厲聲問:“誰?”
“是我。”聽到他醒過來,砸門聲終于停下來。
聽出門外的聲音來自于自己的上司,伊爾莫感到難以置信:“法布爾??”
“嗯。開門。”
“說一件只有你我知道的事!”
門外極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這一聲極有特色,模仿他聲音的魔物可沒法仿得那麽完美。于是沒等他開口,伊爾莫就打開了門:“你大半夜的搞什麽鬼?業績不夠終于想拿我去湊數了嗎?”
法布爾一邊走進來,一邊批評說:“身為獵魔人,要我敲門敲成這樣才醒過來,你的警覺心呢?”
伊爾莫忍無可忍:“操,你那麽晚來是給我做培訓來了嗎?……呃,發生了什麽嗎?”他看着他的上司,就連這麽遲鈍的糙漢也看出來法布爾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你聯系過林奈嗎?我打他的電話,一直是關機。”法布爾說。
伊爾莫:“我知道他的手機沒電了。”
“你們今天是一起去獵蜥蜴的嗎?”
“沒錯,雖然他中途就溜了。”
“你最後看到他是幾點?”
這問題換來了片刻的沉默。過了一會兒,伊爾莫說:“是發生了什麽嗎,法布爾?我以為他有直播就先走了……他經常這麽自說自話……他說他的手機沒電了,所以我們在行動前商量好了策略。我負責搜索東南片區,他負責搜索西北片區。後來我在我的片區裏找到了那只蜥蜴,我按照我們約定的吹響口哨,但他沒回應我。我以為他去哪裏偷懶了,我就自己回來了。怎麽,出什麽問題了嗎?”
法布爾低聲說:“他沒有回我的電話……”
伊爾莫撓撓下巴:“這是他下班時間,可能去忙別的了吧。他晚上不是還有直播嗎?”
法布爾掏出手機,打開了直播界面給他看:“他直播放了鴿子。他從來沒這麽幹過。”
伊爾莫湊上來:“靠,你還是他的鐵粉啊?”
法布爾面無表情地收起手機:“總之,他這邊可能出了問題。我需要你現在去他家看一眼。”
伊爾莫看看法布爾的腿:“我他媽的還以為你瘸了呢。你幹嘛自己不去看?”
法布爾:“因為我沒辦法過去。”說着掏出一沓現金,“不是白幹的。”
伊爾莫瞪大眼睛,盯着那一沓比他預想更厚的現金,不認識一樣看着法布爾。
“我搞不懂你們??他家門口是按了什麽機關嗎,你幹嘛沒法去?”
法布爾說:“不要問了。”
伊爾莫磨着牙想了兩秒,看看錢,說:“好吧,”他接過那沓鈔票,出了門,“電話聯系。”
法布爾始終沒坐下來。他在伊爾莫的窗口踱來踱去。他閉起眼睛,試圖通過魔寵契約感應對方的存在,但契約的聯系變得含糊而又微小。仿佛在大霧中找一副不慎掉落的眼鏡。這使他的眉頭始終緊鎖。他掏出胸口的十字架,默默做着祈禱。
不到二十分鐘,他接到了伊爾莫的電話。
“不在。”電話那頭說,“我敲門沒人應,從窗口進去的。家裏不像有人回來過。”
“知道了。”法布爾挂斷電話,直接前往了碧水湖初中。根據伊爾莫畫給他的示意圖,他進入了林奈負責的西北片區。那是學校操場,圖書館和咖啡廳的所在地。法布爾走在夜晚的校園小道上,戴上了自己的獵人手套,并在手中變出了一把短刀。他聞到了很明顯的,殘留的硫磺味。那是來自地獄的味道。
他的腳步停在了露天籃球場前。他注意到平坦的地面上有焦黑的痕跡。他打開手機手電筒,讓光沿着地面延伸,看到地上焦黑的痕跡組成了一副古怪的圓形圖案。是某種法陣。然而,光繼續延伸,照向周圍。地面和籃球架完好無損,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
法布爾心中有一個答案。他們之間的魔寵契約已經虛弱到只剩一絲微弱的連接。只要林奈還在這個世界上,不論有多遠,他都應該能清晰地感應到他的。但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隔着一整個世界。
魔王不太可能去了天堂,那只有一種可能——他回到地獄去了。而且,可能是自己回去的。